“嗒、嗒。”
每一声脆响都像刀子剐在沈丘陵的神经上。
“放下它!”沈丘陵的声音骤然嘶哑,脖颈上青筋暴起,“你没资格碰沈熠的......”
“资格?”沈知寒忽然笑了,用枪管拍了拍沈丘陵惨白的脸,“你在和我谈资格?”
“沈丘陵,现在是我在给你资格!”沈知寒微微俯身,军装领口下的抑制环闪烁着刺目的红光,警告声滴滴作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你不是一直想让沈家染指军界吗?行啊,我给你这个资格!”
沈丘陵瞳孔紧缩。他早该想到的,帝国资金调配的阻挠、军商合作的屡屡碰壁,那些干净利落到让他抓不住把柄的手段......
作为商人,沈丘陵的嗅觉很敏锐,所以才大费周章地想和军部打好关系,用金钱和军权做交换,但一直被人暗中阻挠,进行得很不顺利。他也猜测是否和沈知寒有关,但那人做得太干净。
他在赌,赌那个人真的是沈知寒,赌沈知寒真的很需要沈家的钱。
好消息,他赌对了。但,沈知寒,比他想象的更疯,也更狠......
“作为交换,哥哥会回到他心爱的花园里长眠。”沈知寒的枪口在轻轻敲了敲骨灰瓮,发出的脆响瞬间拉回沈丘陵的思绪。
沈丘陵踉跄着扶住桌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死死盯着那个素白的瓷罐:“知寒......你恨我到这种地步?”
“恨?”沈知寒摇头,“我只是来谈生意。”
“签。”他指尖一划,一份电子协议瞬间传输到沈丘陵的终端。沈丘陵快速浏览着条款,脸色越来越难看,最终重重拍在桌上,骨灰瓮被震得微微一晃。
“沈知寒!你欺人太甚!”昔日高大威严的沈家家主,此刻双目赤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如果没有我!没有沈家!你现在早就该死在福利院里!”
空气骤然凝固。
沈知寒缓缓抬起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
他在笑。
抑制环的警报声尖锐刺耳,昂科威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但他没有把握,没有把握能控制住一个易感期濒临失控的S级Alpha,更何况这个alpha还是沈知寒。
“啊,那我确实该谢谢您,亲爱的父亲。”沈知寒放下手,眼底一片冰冷,“谢谢您赋予我生命。”
“或者......”他微微偏头,目光落在大厅墙壁的全家福上。照片里,沈熠被易芥玔和沈丘陵拥在中间,笑容明媚得刺眼,“您可以试试?”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信息素风暴席卷而来,沈丘陵呼吸一滞,险些被压迫得跪倒在地。他的终端屏幕还亮着,合约的签名处闪烁着刺目的红光。
机械音冰冷地宣布:“合约已生效。”
沈知寒起身离开,军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清晰可闻。昂科威紧随其后,直到走出沈家大门,才长舒一口气。
沈知寒站在台阶上,回头瞥了一眼客厅桌上的那束向日葵。
花瓣已经蔫了,边缘泛着枯黄。
“对了,”他淡淡道,声音轻得几乎散在风里,“花,你留着吧。毕竟......你也只剩这点东西了。”
阳光斜斜地穿过树影,落在沈熠的墓碑上,镀了一层柔软的金边。那是一座纯白的石碑,上面刻着精致的花纹,周围摆满了新鲜的花束。
沈知寒本打算直接离开,却瞥见了花园里的易芥玔。
他穿着素白的衣衫,坐在轮椅上,金发垂落肩头,手指轻轻抚过墓碑上的名字,眼神温柔得近乎哀伤,整个人像是被时间遗忘的剪影。
沈熠。
那个沈家捧在手心的嫡子,沈家真正的孩子。
真是讽刺。
有的人就算是死了,也能被葬在阳光最好的地方,而有的人,从出生起就不被期待。
沈知寒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抬脚欲走,却听见轮椅的转动声。
“知寒?”易芥玔的声音很轻,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
沈知寒脚步未停。
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易芥玔跌倒在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为脚踝上的镣铐而踉跄着再次摔倒,膝盖重重磕在石板路上。
沈知寒终于回头,他注意到易芥玔的脚踝上锁着精致的镣铐。银色的链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另一端深深钉进轮椅的金属支架里,长度只够他在墓碑前活动。
沈知寒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上前搀扶的意思。
易芥玔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仰头望着他,眼眶通红,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知寒......对不起,当年是我不对......但是沈熠他,完全没想害你!”
易芥玔很美。哪怕岁月流逝,他的容貌依旧精致,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像是被沈丘陵用金钱和执念强行凝固在时光里的标本,一个被“爱”囚禁的金丝雀。
沈知寒忽然想起秦锐曾经提过,易芥玔在沈熠死后精神崩溃,多次自杀未遂,最后被沈丘陵锁在了这座华丽的牢笼里。
“沈丘陵爱他,但也毁了他。” 秦锐当时这样说。
现在亲眼所见,沈知寒只觉得可笑。
爱?真是可笑的爱。
如果爱是镣铐,是囚禁,是强迫一个想死的人活着,那这种爱,和恨有什么区别?
“沈熠已经死了,”沈知寒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说这些,有意义吗?”
易芥玔的眼泪倏然落下。
“我知道......我知道......”他哽咽着,“可我不想你恨他......他那时候,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希望,我的心脏可以给你!”
“太晚了......”沈知寒轻轻摇头,看着花园里的小土堆,“而且,我已经不需要了。”
那座坟墓依然完整,刚刚沈丘陵见到的那个骨灰瓮,只不过是沈知寒命人制作的仿品。
沈知寒不再看他,转身离开。身后传来易芥玔崩溃的哭声,混合着锁链碰撞的声响,在花园里显得格外凄厉。
看啊,这就是沈家的“爱”。
扭曲的,偏执的,令人作呕的。
幸好,他和秦锐不一样。
易芥玔的哭声在花园里回荡,破碎而绝望。他蜷缩在地上,镣铐在脚踝上勒出红痕,指尖死死抓着泥土,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什么早已消逝的东西。
然后,他被抱了起来。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扣住他的膝弯,将他从冰冷的地面托起。
易芥玔怔住,泪眼朦胧中,他看到一双深邃的蓝眼睛。
那是沈丘陵的眼睛。
不,不对。
沈丘陵的蓝是冰冷的,像结冻的湖面;而此刻这双眼睛,底色是深海般的暗涌,却在某个瞬间,泄露出一点几不可察的温度。
沈知寒沉默地将他放回轮椅,动作算不上温柔,却也没有刻意加重力道。年轻的指挥官单膝点地,手指轻轻拂过他摔伤的膝盖。
“如果你想离开沈家,”沈知寒站起身,声音平静,“可以联系我。”
易芥玔攥紧手指,眼泪砸在手背上:“为什么帮我?”
“你的才华可以为帝国做很多事情。”他淡淡道,目光扫过镣铐,“而不是被那个疯子锁在这里。”
沈知寒迈步离开,军靴踩过落叶,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易芥玔。”沈知寒的声音很轻,“别逼我连最后一点怜悯都收回去。”
他转身离开,这一次,再也没有回头。
夜色像浓稠的墨,沉沉地压在悬浮车顶。
昂科威靠在车门边,指尖的烟在风里明明灭灭。他透过后视镜,瞥见车内模糊的影子。
沈知寒扯开高领军装的领口,抑制环的红光在黑暗里格外刺眼,像一道勒进颈项的枷锁。他撕开一次性注射器,针尖抵进静脉时,眉头都没皱一下。
药剂推尽,可呼吸仍然灼热。
抑制环又收紧了一分,机械的冷光映着alpha绷紧的下颌,喉结艰难地滚动。
昂科威吐出一口烟,白雾模糊了镜面。
他知道沈知寒不会想被人看见这副模样。
过了许久,车窗被轻轻叩响。昂科威将烟掐灭,在军靴下辗了辗,这才打开车门。循环系统运作的嗡鸣声里,沈知寒面容疲惫地坐在后座,终端淡蓝色的光映在他没有血色的唇上。
沈知寒正低头翻看终端上的监控记录,指尖快速滑动,监控里,alpha爽朗的声音响起,秦锐把那束向日葵小心地放进车里,笑着说:“给沈知寒的,他最喜欢向日葵了。”
“沈知寒。”昂科威终于忍不住开口,“明明已经掌握了那么多证据,我以为你会直接扳倒沈丘陵。”
沈知寒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捏了捏眉心。易感期的烦躁像细密的针扎在神经上,而秦锐偏偏不在,那个平日里暴躁又黏人的Alpha,此刻连一则通讯都没有。
他闭了闭眼,压下那股没来由的焦灼。
“昂科威。”沈知寒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你话太多了。”
昂科威笑了笑,并不畏惧:“我只是好奇,你很少这样不计后果。”
沈知寒沉默了一瞬。
是啊,他很少冲动。可每次失控,都是因为秦锐。
那个明明是个Alpha,却总爱窝在他怀里撒娇的秦锐;那个脾气暴躁,却会温柔注视他的秦锐;那个......明明最讨厌和权贵虚与委蛇,却为了他,去面对沈丘陵的秦锐。
想到这里,沈知寒的指尖微微收紧,光屏被捏得扭曲了一瞬。
锐锐啊锐锐,你又坏了你老公的好事。
可偏偏,他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
“看你的样子,”昂科威慢悠悠地打趣,“要是沈丘陵再和秦少将联系,沈家家主是不是就要换人了?”
沈知寒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我倒是没空管那些钱财和关系网。”他关闭终端,屏幕里是秦锐和湛明熙离开沈家的画面,“况且,锐锐也不希望沈家完蛋,不然他也不会背着我去找沈丘陵。”
提到秦锐的名字时,他的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一分。
真是......傻得让人心疼。
沈知寒垂下眼,指尖无意识地在光屏上划了一下,调出秦锐的通讯界面。
依旧没有新讯息。
他皱了皱眉,心里那股酸涩又翻涌上来,可紧接着,又是一丝隐秘的甜。
秦锐是在乎他的。
没关系,他也爱秦锐。
沈家算什么?只要秦锐别被拖进这个泥潭,他什么都可以做。
昂科威从后视镜里瞥见自家指挥官微微柔和的神色,终于问出那个他压抑了许久的问题:“沈丘陵说的那个,你亲手杀的人,是谁?”
车内重新归于寂静,只剩下引擎低沉的轰鸣。
“我的爸爸,另一个赋予我生命的人。”
其实沈知寒真的是一个蛮温柔的人,我本来准备写沈知寒真的把人家沈熠的骨灰挖出来的,
我朋友劝我:ber,这也太疯了吧,沈知寒是那种能控制自己的人啊,姐你后面还给他洗白吗?
我觉得朋友说得对,而且沈熠也确实是个好孩子,没必要真挖人家骨灰[抱抱]
如果沈熠还活着的话,应该是个很好的哥哥。[粉心]
又是求评论求收藏的一天捏[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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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谈生意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