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夜色朦胧中,伊丽莎白像一只灵巧的黑猫窜了出去,等有人隐隐有感抬头望去,眼前只剩空旷的街景。
伊丽莎白终于走到这座雕像面前,她抬头望去,这座雕像大理石做成的身躯在月光下白得晃眼,一双蓝色的眼睛漂亮极了,与月光争辉依然不落下风。
她还记得这座雕像会说话,名叫莫尔斯。
于是她开口了。
“莫尔斯,你在吗?”伊丽莎白轻唤一声。
既然想要把纸塞进他紧握的拳缝里,还是提前打声招呼为好,这样才算礼貌。
银蓝色的月光撒在他高大挺拔的身上,将那颗镶嵌在宝剑柄端的红宝石照得闪闪发光。
“在。”良久,莫尔斯才轻轻回答。
声音仿佛拂过田野的风。
伊丽莎白无法通过他的脸看出他的情绪,但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到一丝隐隐的期待:“你是来陪我说话的吗?”
谁?
我吗?
伊丽莎白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说好的要每天跟他见面聊天。
而她一整天的时间都在焦虑中度过,把答应好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伊丽莎白心情有些复杂。
其实当时她只是为了安慰他才这么说的,觉得这么做可以让他开心一些,再加上进城做一些事时总能看到矗立于广场中央的他,也算得上每天都有机会见面。
没想到他却当真了。
伊丽莎白心中忽然涌上一股负罪感,好像她十恶不赦到欺骗一个对待他人如此真诚的人。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什么?作势承认她确实是来专门看他的,还是闭口不言?
怎么可以欺骗他呢?
最终她选择满怀歉意地轻声说道:“对不起,我忘记了。”
闻言莫尔斯一愣,他的目光本来在望着远在天边的月亮,可伊丽莎白的话让他控制不住下意识看了她一眼。
一道目光落在伊丽莎白的身上,又在她发觉之前快速移开。
他可还记得伊丽莎白有多么敏锐,仅仅是一道目光就能瞬间引起她的警惕。为了不吓到她,他努力克制想要去看她的本能闭上了眼睛。
这样他的眼睛就不会自动追寻她的身影。
“没关系,你不用道歉,这只是我的请求,你有权利拒绝它。”
虽然莫尔斯很希望有人可以陪一陪他,可如果自己的请求会让别人感到为难,他宁愿这种请求从来没有说过。
伊丽莎白松了口气:“你不生气就好。”
她抬头望了一眼莫尔斯的手,决定把自己的来意说一下:“不好意思,我可以在你的手里塞一张纸吗?”
她的眼神轻飘飘的,没有实感。
可莫尔斯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她清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而自己整个身体仿佛瞬间泡在了清冽的泉水中,冰凉像丝丝缕缕的银丝穿透肌理,浸入骨髓。
他藏匿在雕像深处的灵魂好似被冻着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莫尔斯努力忽视这种奇怪的感觉,艰难地将注意力转移回来。他对于伊丽莎白的请求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同意道:“当然可以。”
可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闭上眼睛后的世界一片黑暗,可黑暗中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触感更加鲜明。
他清晰地感觉到一个人温软的身体攀着自己往上爬,所过之处仿佛有一根轻盈的洁白羽毛用柔软的尖端若有若无擦过自己的皮肤,留下一片酥痒和难耐。
等一下!
他惊恐地想要瞪大眼,无声地张了张嘴,试图阻止她继续攀爬,可嘴无视了他的意图,泄出一声诡异的轻哼。
尾音微颤,还带着轻轻的喘息。
完了。莫尔斯羞耻不已,如果他的手能动的话,他早就要捂着自己的脸了。
这声音非常诡异,伊丽莎白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好像有蚂蚁在脊背上爬,她差点没抓稳从莫尔斯身上掉下去。
她赶紧稳住身体,立马停下来,警觉抬头目光严肃地望着自己抱着的这座雕像,语气关心:“你怎么了?莫尔斯?”
他的嗓音低沉暗哑,仿佛生病了一样,声音在空气中震颤,引得她的耳朵都不禁一阵酥麻,好似有舌头在舔舐她的耳廓。
她难受地有些想要挠一挠耳朵,可都爬到这里了,怎么能松手呢?
于是伊丽莎白只能强行忽略这种又痒又麻的感觉,担心起莫尔斯的身体状况。
好半天,伊丽莎白才听到莫尔斯略显痛苦的,从牙缝中深深挤出的咬牙切齿的两个字:“没…事!”
真没事吗?怎么感觉他很难受呢?
伊丽莎白狐疑,但没有细想,她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手,继续往上爬。
只要把最后一张纸塞进去,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可怜的莫尔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刺激,他无助且痛苦地闭着眼睛感受着这温柔的折磨,被困在雕像里的灵魂无处可逃。
他努力缩成一团,小心翼翼躲在雕像其他角落,可这股折磨人的轻触就像一只恶劣的猫咪,根本不肯放过他,总是如影随形跟在他的身后,折磨他的身体,挑逗他的神经。
甚至还故意将他逼至角落,用邪恶的眼神地看着他因难耐的痛苦瑟瑟发抖,品味他快要哭泣的神色。
莫尔斯灵魂都在颤栗,他此时无比痛恨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他石头做成的身体会有触觉?而且还这么敏感?
他还非常后悔,早知道就不同意伊丽莎白爬上来了,他哪里能想到这感觉这么可怕?
太可怕了,跑又跑不了,只能硬生生站在原地忍受着这非人一般的折磨,真的太可怕了。
伊丽莎白可不知道莫尔斯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正经历着怎样的折磨和痛苦,她专心致志,怒力伸长胳膊,终于够到了那只手,之后使劲把纸塞了进去。
于是莫尔斯又感受到了不同于酥痒的感觉,那是一种醉酒后的迷惘。一只轻柔的手擦着他的拳头而过,仿佛是一种温柔的毒药,逼迫他主动张开自己的手,他感觉自己手里的剑都要握不住了。
这时,伊丽莎白终于将那张纸塞了进去。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伊丽莎白非常满意。这样,她藏起来的纸就可以随时被风吹下来,让所有人看见了。
她抱住雕像的腰准备往下滑。
莫尔斯一抖,之前连绵的痒意在此时毫无预警顿时爆开,将他摇摇欲坠的理智炸得粉碎,他终于没忍住睁开了眼睛,望向身上的伊丽莎白,嘴里发出痛苦的泣音。
“唔…”
声线颤抖还带着哽咽,好像被谁欺负了一般。
“怎么了?”伊丽莎白抬眸,有些担忧,“你怎么哭了?”
这压抑的哭泣声简直太明显了,是什么让他伤心了吗?怎么哭了呢?
这时她感觉一道目光看着她,眼神炙热复杂,仿佛滚烫的烙铁,在她身上烙印下灼热而暧昧的痕迹。
怎么又有人在看她?
伊丽莎白皱了皱眉,那道目光并没有立即移开,反而明目张胆地看她,仿佛在挑衅——我就看着你,你能找到我吗?
可她现在还扒在莫尔斯身上,没法回头找出那个可恶的偷窥狂。
“莫尔斯,我感觉有人在窥视我。”伊丽莎白声音平静,让人听不出情绪。
“是……”我。莫尔斯启唇。
“我准备找人揍他一顿。”
他立马住嘴。
“太可恶了,我还以为他不会再跟踪我了,结果没想到他竟然还跟着我,而我现在才发觉。”
“……”莫尔斯备受煎熬的灵魂默默蹲下来,缩成一团。
“真是无耻,卑鄙,下流!”
“……”莫尔斯缓缓抱住脑袋。
伊丽莎白是真的气坏了,说得话也是无比难听,最后恶狠狠来了一句:“别让我找到他!”
“!”莫尔斯浑身一抖,大惊失色。
完了,绝对不能让她发现是自己在看她,她绝对会生气的!
“莫尔斯,非常抱歉,我想要坐你肩膀上找一找那个家伙,这样说不定能够找到他。”
伊丽莎白叹了口气,有些忧愁。
什么?!
“等一等!”莫尔斯立马喊道,声音急促,语气惊恐。
还要来?!
近乎喊叫出来的话,让伊丽莎白有些奇怪。
“怎么了?”伊丽莎白疑惑。
有什么话要说吗?还是她的哪些行为让他很不喜欢?
伊丽莎白仔细想了想,也没发现自己的举止有哪些失礼的地方。
那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你爬吧。”莫尔斯很心累,他真觉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没有理由,他怎么能拒绝她呢?
伊丽莎白感觉今天的莫尔斯怪怪的,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情绪也不是很稳定。现在也许听起来好多了,可刚刚明明还在哭来着。
“真的可以吗?”伊丽莎白又确认了一遍。
要不还是算了吧?反正迟早也能找到那个家伙。
“可以的。”莫尔斯欲哭无泪。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为什么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明明这会让自己很痛苦,可他不愿意拒绝她。
于是这种折磨又开始了。
他感觉他的胸膛有清浅的呼吸掠过,感觉被腿环住的腰酸软到极致,他的脊背一瞬间抽紧,他的神经为每一次的触动而紧绷,他的灵魂也在为每一次的触碰而颤抖。
终于,伊丽莎白攀到了顶峰,目光借着皎洁的月光眺望周围寂静的街道,搜寻每一个角落,只为找到偷窥狂的蛛丝马迹。
而莫尔斯默默咬紧牙关,忍受着电流在身体的神经各处流窜,跳跃的麻痒,他的心仿佛被一只小猫爪狠狠抓挠,又痒又痛。
就在他快忍受不住的时候,伊丽莎白终于失望地收回目光,叹息一声:“什么也没有发现。”
她缓缓滑下去,踩在坚实的地面,地面的踏实感让她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全。
“谢谢你,莫尔斯,给你添麻烦了。”伊丽莎白非常不好意思。
她习惯性地等待片刻,果然在她说完话后好久,才听到莫尔斯细若游丝地叹息:“不麻烦。”
为了感谢善良的莫尔斯,伊丽莎白决定以后一定要记得找他聊天。
虽然这种感谢显得不够诚恳,但她实在想不出来莫尔斯需要什么。
“那我现在陪你聊天吧!”伊丽莎白再一次坐在他的脚边,看着踩在脚下的月光。
莫尔斯疲惫地感谢道:“谢谢你,不过我今天身体不适,我们明天再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