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没来,她是不是又忘了。
莫尔斯静静凝视枯燥单调的夜空,空旷的大街人迹罕至,连地面铺了一层水色的月光都静悄悄的,仿佛陷入了沉睡中。
他心不在焉地抬头看着夜空中皎洁的月亮,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赶紧把目光从天空移开,望向声源。
可那是风吹倒棚子闹出的声响,而他想见到的那个人根本没来。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风,别闹了,你都把人家棚子吹倒了。”
风呜呜两声以表不满,但非常听话的扇起一阵风,又将倒地的棚子刮了起来,放回原处。
但被摧残过的棚子即便被重新摆好,依旧破破烂烂的。
做完这一切,它快乐地绕着莫尔斯转圈圈,想把自己快乐的情绪传递给他。
莫尔斯心累地再次叹了口气,制止它:“别转了,再转下去我就要被龙卷风刮走了。”
他虽然想拥有一双腿走路,但他不希望走路的方式是被风整个拔起吹向天空。
他恐高。
风不再转圈圈,它撒欢似的刮过每一栋房屋,把窗户吹得噼里啪啦响,将细瘦的树枝吹折,它玩得不亦乐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给别人造成了多大的麻烦。
莫尔斯没有管它,他又陷入到了自己的情绪中。
昨晚突然的接触让他直接失眠了,整整难受了一个晚上,每次一闭上眼,灵魂深处就会有一阵熟悉又陌生的颤栗袭上心头,他的身体也又冷又热的,好像坏掉了。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滋味让他又难受又委屈,难受是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别人碰了一下自己他的反应就那么大。
他又很委屈,因为这件事只有自己在意,伊丽莎白她不仅不知道,她今天还不来了。
可他们不是说好的吗?他难过地想。
他的情绪变得更加低落。
如果他不是一座雕像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不用被动等待她的到来,主动去找她了。
可没有如果,他是一座雕像的事实不会改变,他冰冷僵硬,说不定连生命也没有。
想到他的灵魂存世几百年,莫尔斯有些惊恐的发现,他好像有点老,又忍不住绝望地猜测,伊丽莎白会不会嫌弃他?
不对不对,他早就死了,灵魂也没有老这一说。
然后他又惊骇地发现,自己死亡时的年龄也比伊丽莎白大,大了四五岁的样子。
好老。
莫尔斯自闭了,他的灵魂缩成一团不再说话,整个人蔫哒哒的,好像被抽走了精气神。
风不知道莫尔斯怎么了,它吹过来啃了两口静悄悄的雕像,没等来回应就又跑开了。
……
伊丽莎白她们家唯一一盏微弱的灯光也熄灭了,整栋屋子都笼罩在深沉的黑暗中。
呜呜的狂风刮过,在四通八达的街道巷陌气势汹汹扫荡而过,好似在巡视自己的领土。夜深人静,唯有静谧的月光陪伴着所有沉睡的人。
突然,一双鸡贼的眼睛灯泡一样在暗中亮起,目光灼灼盯着不远处黑黢黢的院子。
借着皎洁的月光望去,院子里空无一人。
他意料之中的勾起一抹讥讽,呵呵嗤笑:“把我当傻子玩呢?以为我不知道这是陷阱?还真以为我会来?”
真是招笑,上一秒东西被偷了,下一秒竟然还能这样无知无觉地继续在那里放东西,当他不知道那是个抓他的陷阱?
这家主人也是,一看脑子就不好使,这种简单的陷阱抓抓傻瓜也就罢了,想逮他,还差的远呐!
他得意洋洋地蹲下来,窃喜不已,心里思考着抓不到他的主人家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饶有兴味地猜测:被耍了一通的愤怒?抓不到人的不甘?
不管是什么表情,出现在她们脸上绝对绝对非常有意思,真希望能看见她们脸上精彩的表情。
他悠哉悠哉坐下来,双手抱臂,一直暗中观察着那好像被黑暗吞噬的院子。
嘿,想必那个傻女人正准备守株待兔抓他呢?他就在这等着,偏不过去偷,看她能等到什么时候。
·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琴睁大眼睛目光放空看着天花板上像鬼魂一样的阴影,她睡不着。
伊丽莎白很早很早就出去了,说她要出去抓小偷,可怎么抓她也没说,只让她到点一定要关灯睡觉,不许熬夜。
可她哪里睡得着,她一直等着伊丽莎白,可她到了现在还没回来,琴真的很担心她到底去哪了?她会不会为了抓小偷用很激烈的方式,她会不会没抓到被小偷给欺负了?
黑暗中一声幽幽的叹息,琴翻了个身。
眼睛从天花板移到窗户上,窗户被月光照得通明,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犹如鬼爪的扭曲枯槁的树枝。狂风吹过,树枝张牙舞爪叫嚣发狂,好像要摄取人类的灵魂。
琴坐起来,披头散发坐到窗边,想找找看,能不能找到离开好久的伊丽莎白。
·
时间悄然流逝,夜色更深,原本被月光照到的地方此时也笼上了不祥的阴影。
他有点坐不住,探头警惕地望了望空无一人的院子,有些纳闷。
怎么回事?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会因为等不到他,所以早早睡着了吧?那他这是在干嘛,跟空气斗智斗勇吗?
他试探地动了动腿,眼睛快速扫过那栋屋子。
好,灯没亮起来。
他又故意闹出一点动静,比如一个人跺脚加走路的声音。
灯还是没有亮起来,连人醒过来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他放松下来,有些生气。
怎么可以这样?她们怎么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难道她们不怕丢东西吗?
可恶!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如一头愤怒的牛犊气哼哼地闯进杳无人烟的院子,脸上露出恶劣的笑容。
让她们不在乎他,他现在就把放进去的东西偷出来,给她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他伸手准备解开灰布,突然一只惨白的手钳住他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他吓了一大跳。
“鬼啊!啊啊啊!”他惨嚎一声,连滚带爬就想跑,刚站起来就被伊丽莎白一脚绊倒,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伊丽莎白拿出两根绳子,一根捆住他的左手和左脚,另一根捆住他的右手和右脚,把他捆成了一个螃蟹。
面对对方惨绝人寰的惨叫,伊丽莎白朝冻得冰凉的手掌呼出一口热气,纳闷不已:“哪有鬼?你在叫什么?”
鲁思扯着嗓子干嚎了半天,被吓得浑身哆嗦眼睛紧闭,现在他睁开一只眼,见伊丽莎白是个人,两只眼睛全睁开了,同时猛地闭上了嘴巴。
“你你你!”鲁思抽了一口气,一脸难以置信,“你从哪冒出来的?!”
伊丽莎白感觉好冷,拖着鲁思回到了家里,坐在窗边的琴闻声赶紧把灯点亮,幽幽灯火照亮了伊丽莎白的脸,也照亮了琴的脸。
“你们都没睡?!”鲁思又是一阵难以置信地抽气,他狠狠瞪着两人,语气崩溃,“你们怎么这么阴险?!”
伊丽莎白莫名其妙就被扣了个阴险的帽子,她有点不乐意,于是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轻声说着,语气毫不客气:“什么叫我阴险,明明是你傻。”
“你你你!”鲁思瞪大眼睛,看着一脸平静的伊丽莎白,辩解道,“我知道你藏在暗处等着抓我!”
伊丽莎白一脸敷衍地点点头,“嗯嗯”了两声。
鲁思一咬牙:“我只是好奇,想掀开看看罢了。”
伊丽莎白笑出声,她怜爱地看着这个年龄看起来不大,心理年龄更不大的小家伙,好心给他解释:“我知道你好奇,我等得就是你忍不住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不枉她等了那么久,全身都要被冻僵了,他实在是太给力了。
伊丽莎白笑了笑,脸色陡然一变:“你个小偷,快把我们的布还回来!”
她都要气死了,给她们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鲁思咬牙,动弹了几下被捆住的身体,大吼:“那你倒是放了我啊!你绑着我,我怎么带你找东西!”
“不行,万一你跑了怎么办?”伊丽莎白想都不想回绝了。
“那你说怎么办?”鲁思气得不行。
“我给你脖子上栓条绳,这样你就跑不了了。”伊丽莎白把注意说出来,并且觉得这个想法绝对万无一失,他跑不了一点。
这话一出,连琴都忍不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伊丽莎白。
鲁思更是用惊恐又悲愤的眼神看着她,嘴唇哆嗦:“你要我当你的狗?!”
“没有!”伊丽莎白被对方话里的内容吓到了,急忙辩解。
她确确实实觉得那个方法最稳妥,也的确没有那个意思,但显然还是被误会了。
鲁思才不相信这个女人的鬼话,他觉得她在狡辩。
“那你要套我脖子?!”他大声质问。
“那你说怎么办?!”她也大声质问。
“绑我腰上!”
“你跑了怎么办?!”
“我不跑!”
“你保证?!”
“我保证!”
两人大吼了一场,终于谈妥了。
于是伊丽莎白就着夜色,一手牵着绳子,一手拉着自己的母亲,朝布料的藏身处出发了。
他们左拐右拐,来到了一个简陋的屋子,屋顶上还破了一个大洞,屋子里蜷缩着好几个灰头土脸的小孩子,他们都一脸警惕地望着闯入者,但都没有说话。
鲁思没打算给双方介绍,他埋头冲进自己待得角落,掀开茅草。
然而。
“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