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从C国回到A国,司慕几乎是一落地就被纪庭按进了精神病院,也没管他同意不同意。
为了防止患者自残,或在未完成解毒前就擅自离开去喝酒嗑药,酒精依赖和药物成瘾的治疗是封闭式的,司慕于是与外界彻底隔绝,住院初期每天只能和治疗师进行一对一的心理咨询。
过了最初的禁探视期后,司慕被允许探望,按理说探望者应该是直系亲属,但司慕在A国孤身一人,除了纪庭再没有别人可以来了。
“我问了你的主治医生,大概12月份吧,你就可以出院了,希望届时你能够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司慕抽了抽嘴角,无语道:“你有事吗?”
此刻正值午后,两个人坐在花园里晒太阳。自从治疗以来,司慕无论去哪里身边总有人跟着,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随意自由的闲坐和闲聊了,他闭上眼尽情享受着片刻的鸟语花香。
“还真有事。”纪庭看他心情不错,斟酌着开口,“我给你接了个活儿,你出院以后正好可以去。”
一时间,整个花园安静的真的只有鸟语,没有人话。
“你有病吗?!”司慕忍耐半晌,终于是忍不住,猛捶了一下旁边的桌子,力气大到桌子左右晃动,灰尘都被高高扬起,在阳光中清晰可见。
“你看看你看看,别着急嘛,”纪庭一手扶稳桌子,一手摸着下巴探究地看着司慕,“话说你这个状态真的能出院吗?我怎么看着比以前更暴躁了……”
“请你离开。”司慕果断抬手,示意远处的工作人员他要回病房。
纪庭紧跟着起身,继续在旁边喋喋不休,一直跟到住院部门口,工作人员示意他不能进去才停下脚步,提高音量撇下最后一句:
“你好好治疗,出院的时候我来接你!”
“F**K!接鬼去吧你!”
工作人员听不懂后半句的中文,但能听懂前半句,于是提醒道:“Don’t swear.”
司慕:“……”
***
正如纪庭所说,大概12月中旬的时候,他终于被准许出院。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只记得那时天还没这么冷,眼下他一件能御寒的外套都没有,前脚刚踏出住院部的门一步,立刻就缩回来了,老老实实地站在楼里等纪庭。
没等多一会儿,纪庭就风风火火地推开门进来了,带着一身寒气向司慕走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说着给司慕披上外套。
司慕比之前更瘦了,外套穿在身上很空荡,他拽着衣服裹紧自己,说道:“没事,走吧。”
外面寒风凛冽,纪庭怕他冷,伸手把他往自己怀里揽,司慕轻轻“啧”了一声,但也没拒绝。
“WHITE生意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早C晚A,生意兴隆。”纪庭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
“那正好等会儿顺路去店里看看吧。”
这话不知道哪里戳到纪庭了,他炸毛般喊道:“看什么看!酒吧有什么好看的!刚出院就想喝酒是吧!住院还没住够是吧!”
“……?”司慕猝不及防被骂了一通,一脸莫名其妙,“我也是老板,我想看看店里的经营状况怎么了?”
“你……总之不许去!”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车旁,纪庭胡乱地把司慕塞进车里,“砰”的一声关上价值不菲的车门。
上了车,纪庭余光扫到司慕在摆弄手机,没去管他,默默发动车子往前走。
“Hello?”一道轻快明媚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这声音听的人心情舒畅,司慕笑起来,“He—”
“llo”还没发出来,司慕整个人突然往前猛地一扑,要不是安全带死死地勒住他,相信这会儿他已经像一枚子弹般穿透挡风玻璃飞回家了。
司慕闭了闭眼,咬牙切齿道:“趁我病要我命是吧?”
纪庭没对他的驾驶问题做出任何解释,拿过司慕的手机替他挂断电话。司慕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松了松安全带,问纪庭怎么了。
“我跟许白……”纪庭垂着眸,不知道在看哪里,片刻后接着说道,“发生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
“不太好的事情。”
司慕烦死他这副磨磨叽叽的样子,直接替他说了:“许白喜欢你,跟你表白了,但你拒绝了,原因呢?”
“你怎么知道的?!”
“我跟他认识多少年了,跟你又认识多少年了,你俩那些弯弯绕绕我门儿清好吗。现在可以说重点了吗?”司慕没什么耐心的催促道。
“BO恋毕竟不是主流,我不想他被人说闲话。”
“什么叫主流,什么叫非主流,那不都是人定的吗?”司慕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照你这么说,我未婚生子也不是主流,不照样活的好好的?”
纪庭一脸难以言尽的表情,看了看司慕,又扫了一眼还没离开太远的医院大门,仿佛在说:活的好好的?你确定?
“咳……”司慕眼神躲闪,目光没个着落点,“你就说活没活着吧……”
车里安静了许久,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嘀嘀嗒嗒的落在车顶。很快,视线就玻璃上浮起的雾阻挡住,里面的人看不清外面,外面的人也看不清里面。
“总之,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你知道就行了,以后别提了。”
司慕时常会被“人以群分”这句话的智慧所折服,事实真就是如此,他还没见过他周围有哪个人的人生是过的很顺遂的,事业、爱情总有一个会出岔子。
也许顾沧赫除外吧。
那天司慕还是去了一趟WHITE。他作为老板之一,几个月不冒头,完全把酒吧扔给许白打理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纪庭没进去,坐在车里等他。
司慕出来后斜了他一眼,语气吊儿郎当:“你可是小心眼儿了啊,表白被拒的是许白,人许白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在这儿装什么忧郁呢。”
“啧——”纪庭恨死他这张嘴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瞥见他手里拎了个袋子,随口转移话题,“拿的什么?”
“噢,这个啊,”司慕把包装精致的袋子举到纪庭眼前晃了晃,嘻嘻一笑,“许白给你打包的帕尔马火腿,他说你爱吃。”
纪庭:“……”
***
圣诞节前夕,司慕才知道纪庭到底给他接了个什么活儿,那时离工作开始只有三天时间了。
可能是住院治疗真的有成效,五年来他头一次想要好好为圣诞节做准备,充满仪式感的度过圣诞。
“你别准备这些了,我来就行,你去准备行李吧。”
司慕纳闷儿道:“准备什么行李?”
“冬令营。”
司慕更纳闷儿了:“什么冬令营?”
“啊,我没跟你说吗?”纪庭挠了挠头,没有丝毫歉意的笑笑,“没事不晚,我现在跟你说。”
事情的来龙去脉很简单,司慕住院期间没有手机,无法与外界通讯,他的大学同学有事找他但联系不上,于是打给纪庭。
这位大学同学此前一直担任艺术与创造营的导师,今年临时有事实在分身乏术无法继续担任导师,于是想找司慕帮忙救急。纪庭了解来意后,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拍着胸脯保证司慕定能不负所托。
“他怎么知道你跟我认识,而且还能有你的手机号?”司慕简直匪夷所思。
纪庭耸肩摊手,示意自己不知道。
“这冬令营里我具体要干什么?”
纪庭:耸肩摊手。
“我是教什么的?”
纪庭:耸肩摊手。
“……”司慕忍无可忍,破口大骂,“TMD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接!万一是教如何制作原子弹的呢!!”
“呃……”纪庭想了想,摸着下巴不确定道,“这个应该不会吧?艺术与创意营,最多是教学生如何给原子弹外壳画创意涂鸦。”
司慕气笑了,恨不得用原子弹把纪庭的脑袋轰开。
靠人不如靠己,最后还是司慕亲自给那位同学打了电话,问清楚时间地点以及所教课程内容。
时间是12月26日至1月6日,地点就在本市,主要负责教高中阶段的孩子油画。
司慕看着这个时间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纪庭一遍。
算了,他叹了口气,看来他天生就不适合过节,阴沟里的老鼠没有资格获取快乐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