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投降 第46章 第 46 章

大约是感应到身后男人们的众多视线，林玺这才慢悠悠地侧过身，夜色下，她那张化了淡妆的精致脸蛋透着连林启川都感到陌生的妖魅，又如同蒙了一层看不见的霜，一双琉璃似的黑眼珠没有流露出情绪，冷美人既视感。

她似乎对今晚的遭遇，并没有太过激烈的情绪。

她只是隔着马路，完全置身之外地看着那群面目陌生的男人。

林启川身在其中，面目沉静地观察对面的她。

他甚至还能在那漠不关心的一瞥里，感觉到她那双漂亮的眼瞳里溢出的淡淡嘲弄。

无人知道她和林启川的关系，自然除他以外的任何人，也都没有发觉，林玺淡扫过来的视线最后定格聚焦的人，不是男友徐昶旭，而是林启川。

她似乎并不意外会突然见到他，或许也有意外，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徐昶旭一见娇美的女朋友，刚才还蔫吧的脸顿时被点亮了，迫不及待地招手喊：“玺玺，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他大步流星朝马路对面而去。

其他人也都有要尾随他的想法，林启川面目冷沉站在原地，没有要过去凑热闹的打算。

刘赫拉住想要跟过去的表弟刘励，开口就是一顿教育：“你是属跟屁虫的吗？人家找女朋友嘘寒问暖，你跟过去干嘛？”

人高马大的刘励被训得满脸尴尬，过了几秒才支支吾吾说实话：“他女朋友……好看。”

“我就看两眼，平时学校里不太碰得到。”

他神情迫切，显然美女的诱惑远大于亲哥的威慑，说啥也要过去瞅两眼饱饱眼福。

刘赫已经好几年没有训过这个脑子里长泡的弟弟了，如今好哥们就在他边上站着呢，实在觉得太丢脸，上手给了表弟的脑壳一下：“你就这点出息？别人晒恩爱你凑哪门子热闹，还嫌不够给我丢脸？”

“哥你轻点，脑壳疼。”

刘励挠头，晚上激情打群架，挨了好几拳，现在表哥又来这么一下，疼上加疼不说，心里还怪委屈。

英雄救美，美女还不是自己女朋友，想露个脸还被表哥阻拦。

“你还有脸叫疼，都这会儿功夫了还在惦记别人女朋友，你怎么不想想你顶这么一张脸回家怎么交代？你大学里会不会有受处分？”

刘赫看这个表弟，真是看哪儿都不顺眼，“今晚先住我那儿，别回去给你爸妈添堵。”

刘励喏喏地说了声“谢谢哥”。

“给我到一边老实待着去。”刘赫呵退表弟，见林启川一直盯着马路对面，凝肃的表情里蕴藏几分晦涩古怪。

照理说，恨铁不成钢的那个人该是他才对，他这莫名其妙的愠怒是哪里来的？

刘赫便好奇地顺着好友的视线看过去。

马路对面，曲线玲珑的妙龄女孩和男孩们说说笑笑，因始终背对着这边，表情看不真切，徐昶旭蹲下来想要看看她小腿的伤口，举止轻浮想要掀她裤脚，被她脚一噔给踹坐在地上，同伴们都哈哈大笑。

女孩也抿笑，然后，她转过了脸。

刘赫便看见了一张皎洁如玉的脸。

他甚至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一时又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

扭过脸想要问问林启川，却发现他颇不对劲，刘赫诧异，他教训表弟刘励也不见得会那么恼怒。

然后他便见林启川掏出手机，按下某个快捷键，拨了出去。

刘赫眼观鼻鼻观心，便见对面的女孩在笑闹声中，接通了电话。

将手机放在耳边，她甩着长发 ，清泠泠地往这边看过来。

刘赫惊得眼睛快不够用了。

“胡闹够了吧？”林启川目视着前方，声音绷得很紧，“过来，我送你回家。”

对面的女孩动了动唇，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总之并没有立即听话照做，这时徐旭昶似乎感应到女朋友的若即若离，黏糊糊地贴上来与她牵手，女孩朝他嫣然一笑，温顺地任他抓过自己的手，握在手掌中央。

男孩高大，女孩娇俏，面孔都那么青春，身高和外形都般配无可挑剔，远远看去，一对正陷入热恋期亲密依偎在一起的壁人。

总之爱情最大，任谁也别想拆散。

男友在侧，下一秒，她收起柔柔笑容，手机贴耳，用挑衅的目光看向对面伫立的林启川。

两人隔着马路，无声对峙。

闹哄哄的马路边，只有刘赫察觉到了暗涌。

心头震惊，好似几千头草泥马踏过，以致眼睛都瞪圆了几分。

“好，随你。”林启川失了冷静，霍然挂电话。

“车借我一晚。”他的轮廓锋利，逼得想当面吃瓜的刘赫乖乖闭嘴，他三缄其口，“我还有工作，先走一步。”

不等刘赫开口，他便转身，抬步离开。

温润平和的公子哥，背影决绝，就这么被轻轻巧巧点燃了怒气，实在是罕见，刘赫好奇又新鲜，他已经多年不见他这般发火，记忆里，他只在父母离异又再婚的时间里表现出了情绪，其余时间，冷静的不像人类。

他“哎”了两声，试图把他唤住，只是林启川脚步不停，离开的态度十分坚决。

拦不住好友，刘赫的注意力又不由自主转向对面的漂亮女孩。

他十分好奇那女孩接下来的举动。

然后便见那女孩笑容不再，即便男友在身边，她清清冷冷的眼瞳里也只有林启川，徐昶旭这时想对她耳语什么，她却突然甩开对方的手，不满地制止他公然的亲密行为：“我哥来了，你给我安分点——”

“你哥在哪？”徐昶旭望了望四周，显然有点懵。

“我走了，不想找骂就别跟过来。”

“听好了，别跟我来！”

女孩脚步轻盈，甚至不在乎马路上飞驰而过的汽车，就这么不要命地闯过马路，如同一只离家太久的小鸟，扑棱着翅膀，一门心思飞向她的家乡。

她扑向了冷面离开的林启川，像一颗黏性过强的糖果，黏黏腻腻不肯从他身上离开。

“哥——不要生气了嘛。”

“我这不是过来了吗？你看，我还是很乖的。”

“喂！林启川！你再对我板着脸，我报警了哦——”

刘赫觉得今年的生日夜真是太值了，于他来说，吃到这么一口瓜，真是赚大发了。

他人生头一回，见一个姑娘小妖精似的整个人往林启川身上凑，半个身子都软乎乎贴上去了，从来零绯闻的林启川不仅没扯开她，还任由她肆无忌惮地挽着他的手臂撒娇，他也试图拒绝过这种太过主动的亲密，呵斥一声，试图掰开她挽得过紧的手，结果只是换来女孩子越发死皮赖脸的仰脸亲近，一声清脆亲热的“哥”叫得人心口发痒。

最后林启川只能任由她作为。

“乖乖，今天是什么日子哪，铁树竟然都开花了——”

刘赫好一番目送，直到那对兄妹消失在转角，对面的徐昶旭紧张兮兮跑过来，他好像终于意识到刘赫带过来的哥们身份不对劲，揪着他，问他该怎么办。

“表哥，刚才那个——真的是玺玺亲哥吗？”

“那还能是假的吗？要不是亲哥，他看到你祸害他妹能那么生气？”

刘赫被围住，三两句轻松打发走了小伙子们，他其实知道的不比他们多多少，但他好歹是林启川多年的哥们，知道点他家那复杂的家庭关系。

韩星月和韩舒月是林启川同母异父的亲妹子，他都认识，去年去美国旅游碰到两姐妹还一起吃过饭。

但他其实还隐约知道，林启川和两个亲妹妹相处的时间不多，高中三年跟他在同一屋檐下的是另一个小姑娘——他继母从美国带回来的小孩。

也叫他哥哥。

刘赫细细回忆，几年前他和那小女孩有过一面之缘，个子还没抽条，干瘪的初中生模样，背着大书包一路尾随着林启川，躲在大树后面探头探脑。

他心说怪不得眼熟呢，原来是她。

真不得了，小女孩竟然长成了小妖精。

“这林玺，真是你们江城大学校花？”

刘赫叫车，等车过来的路上和刘励闲聊，刘励其实也憋了一肚子问号，便点头回答：“那还有假的，不过也不是官方封的，林玺服装学院的，她那个学院本来就出美女，她是最好看的，不过为人特别低调，就前段时间高调了一回，口碑在我们男生中间直接炸了，徐昶旭就是看了那个视频才追的她，一开始我们谁都没看好，没想到居然真叫他给追上了。”

他把林玺前段时间在时装秀上凭着姣好身材大放光彩的事迹，跟表哥说了一遍。

刘赫好歹是上班好几年的社会青年了，要是跟没见过世面的表弟一起对一个美少女评头论足，显得太过掉档次，他没有搭腔，只是在心里啧啧称奇。

这个妹子比起韩舒月和韩星月，显然要不省心得多。

联想到晚间林启川突然提起江城大学，听到“江城大学校花”后，还特意找了个借口跟来派出所，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啧啧。

刘赫摸着下巴想，原来真正的原因在这里。

江边公园，夜风徐徐，有船发出“呜呜”的鸣笛，一路推开水波，对岸大楼闪烁着霓虹，倒影在水上，波光粼粼的水面荡涤着夜的风情。

林启川知道带着情绪的人是没法做到安全驾驶的，恰好林玺喊饿，要吃路边摊，他便在附近找了个车位停下，等他停好车，林玺已经买好了一份炒粉，安安静静在路边等他。

远远看到夜色下她安静温顺的模样，知道她至少今晚不会坐在男人的车后座撒野，也不会流连于那些充满荷尔蒙味的危险场合，他竟然罕有地松了口气。

心底的燥意好像也被江边吹来的那阵凉风抚平了。

他阴沉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至少没那么严肃了。

“好香的炒粉，我舌头快要香掉了，哥，要不要赏脸来一口？”

林玺恢复了小时候刻意讨好的笑脸，两人踱步到江边，她献宝似的打开香喷喷的路边炒粉，尝了一口后，开心地眉眼都弯了，举着筷子，问他要不要来一口。

但此刻，看到她那张故作天真的笑脸，林启川原本压下去的郁气又高涨，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

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他压抑着怒气，只是一开口，腔调里带刺。

“这东西卫生有保障吗？好好的餐馆不选，偏要吃这种三无路边摊？”

就和她选男人的眼光一样，根正苗红的青年不要，非要选那些不学无术举止轻浮的二代，跟那样的男孩出入不正经的场合，如果今晚他没有把她带走，她是不是要跟那男孩在外面随便过夜？

还是，他们是不是早就已经有了在外过夜的经历，也许接下来哪一天，她会哭哭啼啼找到他，说意外怀孕了，问他该怎么办？

想到这个可能性，林启川心情愈加浮躁，眉头的结打不开。

他完全不能接受这脑海里的场景在现实中真实地发生。

察觉到自己情绪的激烈波动，他回避地转过身，面向着平静的江水，试图调整刚才濒临失控的情绪。

他不断提醒自己，要用平和的情绪对待她，万万不能激怒她，她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个性，越是古板地教育批评，越是会换来她的叛逆和变本加厉。

果然，天性敏感的林玺察觉到了他言语里的嫌弃。

可他哪里是嫌弃一份炒粉，不过是嫌弃会在路边摊买炒粉的她而已。

她的笑容消散在风里，嘴角讥讽地勾起一丝弧度，心口那点意外遇到他而升起的滚烫余温，也一点点的，被这江边的风吹凉了。

“哦我这记性，怎么忘了，林启川可是出入高级餐厅的社会精英，哪里瞧得上路边摊。”

她果然还是那么敏感，用满身的刺保护自己。

林启川后悔自己一时的情绪失控，侧过身，向她解释：“林玺，我没有瞧不上——”

“哥哥瞧不上才是合理的，是我刚才失言了，叫你吃一口这种傻话，你就当没我没说啦。”

林玺反而善解人意地打断他，冷言冷语过后，她用筷子夹起锅气十足的炒粉，往嘴里送了一口，很享受地品尝碳水充盈在口腔的感觉，幽幽地说：“当然了，路边摊只适合生活粗糙不讲究的普通人，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至于卫生，那都是生活精致的精英要考虑的。”

她垂眸，眼睫扇动，默默吞下一口落寞：“不过，你可以瞧不起路边摊，我却不行。”

“我一个人生活的这几年，可全是靠这些路边摊养活的，他们哪，可是我的衣食父母。”

水波流淌，江边的沉默仿佛是一首宁静的诗，流淌的却是悲伤，因时间流失而引发的遗憾。

林启川走到林玺身前，蹲下，终于与她平视。

可是她却故意不去对上他带着悔意的眼睛，她木然地低头一口接一口，吃着碗里的炒粉。

好像那才是她的全世界。

林启川看着用坚硬外壳包裹自己的她，心里颇不好受，低声说：“林玺，对不起，原谅哥哥的失言。”

林玺终于抬起脸，她的表情淡漠，语气也尖锐：“林启川，不过一碗几块钱的炒粉而已，你这道的哪门子歉？”

“我为我的傲慢，向你道歉。”

想到她小小年纪便在感情上放纵，这多少和这些年的无人约束引导有关系，林启川的眼睛流露出许多复杂的情绪：“请你原谅哥哥，原谅我没有照顾好你，原谅——”

他顿了顿：“原谅我这几年的离开。”

林玺偏过脸，不肯去直视他漆黑的眼睛，她的心尖在微微颤抖，这世界那么大，有那么多男人，她在其中寻寻觅觅，可到头来才心碎发现，只有这个人拥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那里面有温良和怜悯，因怜悯而升起的柔情，可这恰恰却是她唾弃不想要的。

她长大了，不想再做乞丐了。

何况，为什么他会认为，一句轻飘飘的“请你原谅”，就能将这漫长的五年一笔勾销？而仿佛她不接受，便是不知好歹，不明事理。

咬牙望着远处的霓虹，那些千头万绪只是在她明亮的眼中如光影划过，她在这短短时间独自消化完所有的失落沮丧，回过头来，她甚至扯开嘴角的肌肉，冲他甜甜微笑：“林启川，你还真当自己是圣母啊，我又不是你的亲妹妹，我是我小姨的拖油瓶，可不是你的。”

“小屁孩时对你说出来的那些话，你怎么就当真了？”

林启川不语，似乎拿她的反复无常没办法。

“不过做你的债主好像没什么不好。”

她转着灵动的眼珠，语气里透着几分算计，不介意叫她看到自己世故现实的一面：“哪，你真觉得欠我吗？那——你要怎么还我？”

她倾身向前，凑到他眼前，两人的距离被瞬间拉近，近到鼻尖几乎贴近，他可以闻到她的少女馨香。

林玺含笑不那么认真的眼瞳里映出林启川肃然的面庞。

她笑嘻嘻，没了小时候的较真倔强，反而油滑，又带了那么点少女轻佻，总之，是林启川陌生的模样。

缓慢的，她将视线下移到他的唇，抬眸，又再度对上他的眼。

“嘴上道歉可没诚意，拿出点实际的诚意呀。”

“拿不出来，你就不是称职的哥哥，不配拿着哥哥的身份管我。”

林启川正视她，也接受她长成了如今捉摸不定的个性，只是面目严肃地问：“林玺，你要什么？”

他不打算告诉她，其实他愿意被她索取。

最近工作之余他在看房子，也和地产中介有些联系，这些年他工作积攒的储蓄，完全有能力给她买一套很大的房子，令她不需租房度日。

“我还没想好我要什么。”

林玺声音轻飘，微微眯眼，像狡猾的狐狸，又似懒散的猫，盈盈泛着水波的眼睛近似在蛊惑，“不过你可能不知道，现在那些小恩小惠已经打动不了我了，我胃口很大的。”

她重又坐直，拉远和他的距离，只是嘴角浮起淡淡高深的笑意，耐心等他接招。

林启川，你能拿出什么，来满足贪婪的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6章 第 4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