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投降 第29章 第 29 章

虽然用最快的速度追出去，但林启川并没有追上林玺。

错过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林玺上了路边的公交车，当车子启动的刹那，林启川飞奔出医院门口，而那时的林玺，已经戴上耳机，闭着眼睛吹风听歌。

这些都是哥哥常听的曲目，现在也变成了她爱听的歌，翻来覆去地听也不厌倦。

林启川急迫地望着路边来往的人，目光来来回回，寻找那张脸，却遍寻不到。

平静的面具在阳光下破裂。

他用力捶了一下路边的梧桐树，俊逸的脸终于现出一抹懊丧。

坐在公交车上的林玺却一无所知，阳光穿透车窗，洋洋洒洒照耀在她头顶，她的心情也是暖洋洋的，满心希望哥哥会喜欢她带来的水果，那些西红柿和草莓都是她每天浇灌长大的，凝结着她的心血。

当听到哥哥受伤的消息，她心里只闪过一个念头：她要把那些她最珍惜的东西，全部送给哥哥。

回到家的林玺收到了林启川的感谢信息。

【西红柿很好吃，草莓也很甜，谢谢】

林玺心花怒放。

【哥哥喜欢吗？】

【嗯，很喜欢，你是很勤劳的园丁】

【那哥哥要保证全部都吃掉，这些都是我亲手种出来的宝宝呢】

【我保证】

林玺的嘴角快要咧到耳后根，正要打一串俏皮话，却见哥哥先发来一行话。

【为什么不进来？】

林玺顿住了，紧张地抿唇，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去医院探病，人却不出现，哥哥会觉得她缺乏教养，是个没礼貌的孩子吗？

她反复纠结，打了一行字，又不满意地删除重来，最后撒了一个让人找不出错的小谎：【我担心哥哥在睡觉，不敢打扰呢】

【哥哥，你生气了吗？】

【没有】

林启川用廖廖两字否认，又过了好一会儿，在林玺以为他已经放下手机之际，他发来一行字。

【不需要顾虑那么多，以后想见我，就给我打电话】

【我是哥哥，永远会为妹妹出现】

得到了哥哥的承诺，林玺关在房间里尖叫，在床上打滚，抱着卡卡吧唧吧唧亲。

她难以想象自己竟然如此幸运，仅仅用了十颗西红柿、几颗卖相并不是特别好的小草莓，就换来了哥哥那么温柔友好的善待。

但林玺在狂喜的同时，也越发地清醒。

她不是和哥哥拥有一个妈妈的韩舒月，可以毫无忌惮地占有哥哥，她是没什么依仗的林玺，是林启川不那么重要的妹妹，只有拿出全部的真诚，才能换来他一点点的瞩目和善待。

对此她只是更加谨慎小心。

林启川在医院待了四天，在医生再三确认他身体无恙只是需要静养后，他出院，被妈妈接回去调养，住了半个多月。

而作为父亲的林隆胜，神经粗到半个月后才想起来儿子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回家住，不想还觉得不要紧，一想起来就半天也等不得，派了司机去前妻家接儿子，结果前妻因为近半个月能天天见到宝贝儿子，舍不得林启川走，跟前夫产生口角，言语里都是指控前夫不关心儿子，一吵就是半小时。

林启川不耐烦离了婚的父母每回都因为他而争吵不休，收拾了东西，不顾两个妹妹哭唧唧的脸，搬回了爷爷奶奶那里，一住又是一个月。

这中间他和林玺保持着联系，但这联系也是断断续续，有时候还是林启川主动。

林玺明显没有以前那么爱给他发信息，对于不会的题，她都选择自己硬啃，去网上或是找老师，反正尽量不麻烦到哥哥。

林启川能感觉到她刻意的生疏，但这种疏远是他先起的头，聪慧如她，马上觉察到了，也不像别的小女孩那样死缠烂打，她不吵也不闹，默默接受了他没有出口的冷淡。

当春姑娘翩然而去，气温开始出现上升的苗头时，林启川终于搬回了林隆胜那里。

一方面是林隆胜怕父子离心，极力劝说，一方面也是林启川自愿，他这人冷淡惯了，从不会对两个妹妹生出什么愧疚情绪，但对于爸爸家里的某个眼神纯净的小女孩，他总觉得有所亏欠，想起时，会皱眉不安，会想要马上回去，听她亲亲热热喊自己“哥哥”。

但让他全然没有想到的是，再见林玺，林玺小鹿般的眼睛明明亮了，却没有撒欢似的朝他跑来，克制地保持着几米距离，轻一咧嘴，淑女气十足地喊他“哥哥”。

再见面总有一种生疏的氛围在静静流淌。

林启川用往日的平淡口吻问：“最近学习顺利吗？”

“嗯。”

林玺自信地点头，学习是她最拿得出手的一件事，很有底气地向许久不见的哥哥汇报成绩：“哥哥，期中考试我进班里前三了，年级名次前二十，老师说如果我继续保持下去，考进哥哥的高中问题不大。”

她去过哥哥的高中，教学楼巍峨大气，每个走出来的高中生面貌崭新富有朝气，他们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林玺骨子里慕强，向往强者林立的地方，她热爱挑战，并不怯竞争。

眼下，考上哥哥的母校，在哥哥奋斗过的校园里学习，是她近期唯一目标。

她从前的成绩林启川最清楚，中文基础薄弱，一度在班里吊车尾，现在能取得这么显而易见的进步，除了她在读书上的天赋，更多的原因还是她自身的刻苦专注。

他很久没跟她聊天了，便问：“以后进了大学，想过读什么专业吗？”

听哥哥问她未来的打算，林玺很认真地想了想，对那么遥远的未来完全没有头绪，摇摇头后说出一个在脑子里还未成形、只是模模糊糊的想法：“爸爸妈妈都是学材料化学的，他们是大学同班同学，也许将来，我也会去读这个专业。”

她眸光明亮，眼里透着不谙世事的纯净，却令林启川记住了她这一刻乌黑发亮的眼睛。

“我对爸爸妈妈的记忆好像越来越模糊了，梦见他们的时候，他们的脸也是模糊的，好像被打了马赛克。”

“可我……不想忘记他们。”

她明明有点感怀心伤，却努力对林启川灿然地笑：“哥哥，如果有一天我去读爸爸妈妈的专业，上他们上过的课，我就拥有跟他们一样的记忆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能离他们更近一点呢？”

林启川很难形容他听到这番话时的复杂感受。

换成任何一个初中生说出这番话，都会觉得虚假浮夸、故作老成，但若这个初中生换成林玺，一切都合理了，他作为听众，会感同身受，会想要轻柔拍拍她的脑袋，甚至，有时会想要给她一个来自哥哥的拥抱。

可是林启川又提醒自己，林玺的心智超过同龄人，她坎坷的童年令她早熟，所以拍脑袋不可以，拥抱更不可以。

早熟的她，也许会贪心，想要更多的拥抱，更多的体温……

可他只能是她的哥哥，不可以成为其他人。

被那双真挚又殷切的漆黑眼眸盯着，林启川放在裤兜里的手最终没有伸出来，去拍一拍她的脑袋，他只是用现实的口吻说：“那是父母的人生，没必要为了纪念他们去复制，如果活人能够和灵魂对话，也许他们会说你傻。”

林玺脸红耳热，不太敢去直视哥哥漆黑的眼睛：“哥哥也觉得我傻，对吗？”

“赤诚女儿心，我并不觉得傻。”

“大概……幸福的小孩才会不停犯傻吧？就像舒月星月那样。”

林启川并肩和她站在绿意盎然的花园里，呼吸着草木的清香，他嗓音清润温和，发自肺腑地对身边早慧的小女孩说：“哥哥希望你有一天得到幸福，可以尽情地犯傻。”

虽然懵懂，林玺却知道哥哥是真心盼她好，如林启川所说，她内心赤诚，对她好的人，她都愿意报以同样的真心。

只是，她不再像从前那般，毫无禁忌地出入哥哥的房间，坦然霸占他一半书桌。

两个月漫长的时间，足够她反省自己，去学着做一个不招哥哥心烦的小孩。

她知情识趣，不再频繁出入林启川的房间，不再孩子气地绕着他转，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他身边。相反，她总是在自己房间安静规矩地待着，休息时会便去花园忙活，帮着园丁师傅除草浇水，目前她已经学会了复杂的嫁接，定期给她种的植物瓜果打虫，因为在校表现优秀，小姨允诺在花园划出一块专门的地，她可以自由选择种什么。

虽然不如过去那么亲近，但林启川依然是家里最特殊的一个人。

他会定期收到林玺送来的水果，有时是几颗小巧玲珑的樱桃，有时是新鲜多汁的草莓，林玺甚至开始学着种火龙果，眉眼弯弯地对他说，要把种出来的第一个火龙果送来给哥哥品尝。

“哥哥，我认真想过了，以后我去学农好吗？给我一块地，这样哥哥每天都可以吃到新鲜没有打过农药的水果蔬菜了。”

“我想要哥哥健康，哥哥慢点老吧，一直做我的哥哥。”

她语气纯真，仍旧保持着可贵的热忱、良善，对于林启川，更多的是殷勤地给予，不再给他添任何麻烦。

她的表现让林启川彻底打消了最后的那点疑虑，但有时候也会神情晦涩站在三楼阳台，看着她在花园里忙碌，林玺是他见过最复杂的孩子，心性纯净，却又有让人看不懂的地方，不过十来岁的小女孩，却有变色龙一般的特质，在她身上总能体会到适者生存的残酷法则。

花园里的她展颜微笑，但其实，她只是在生存罢了。

高中毕业在即，林启川同样不得闲，offer在手，他仍旧需要忙完国内的事宜，才能心无旁骛地出国。他是校篮球队的主力后卫，毕业前夕，还有最重要的一场比赛要打。

陪家中长辈同样重要。

临到周末，他会回爷爷奶奶的房子，抓紧时间陪伴。

周日晚上，司机送他回林隆胜这里，林玺给他送来一束刚摘下的洋甘菊，甜甜道了声晚安便下楼了。林启川洗完澡，翻了几页书准备躺下，眼睛无意中往床头一扫，在枕头和床的夹缝，看见一根细长乌黑的头发。

手指轻捻起这根发，看着头发的长度，他眸色乌黑，如外面无垠深重的黑夜。

家里阿姨会在他回来前换上干净的床单，这新床单是这两天刚换上的，他走之前，床上还没有这样长度的头发。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林玺当然不知道自己做小偷已被发现。

做一个有分寸的妹妹是极难的事，她逼迫自己去和哥哥保持距离，但在内心深处，她发了疯似的渴望如从前一般亲密相处。所以周末哥哥不在家，她会深夜里偷偷拿上他的房间钥匙，在他床上躺一会儿，闻着床单上属于哥哥的干燥好闻的味道，幸福地闭上眼睛。

哥哥说，人只有幸福的时候才会犯傻，他愿她有一日得到幸福。

林玺却窃想着，这一刻躺在哥哥床上的自己就是幸福的，用舒服的姿势枕在他枕上的自己，就是傻里傻气的。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林启川是个好哥哥，自然不会把脸皮薄的小妹妹揪过来一通质问。

他只是很绅士地闭口不提，帮她保守了这个秘密。

随着高中篮球联赛走到尾声，江城中学将和江城九中角逐第三名的名次，林启川旧伤基本痊愈，全力投入到密集的训练中去。

五月中旬，这场备受关注的比赛终于开打，比赛地点安排在偌大的市篮球馆，篮球馆观众席坐了不少人，两支篮球队分别派出大规模亲友团，充当现场啦啦队。

哥哥参与的重要比赛，林玺当然要积极参与，林启川给了她三张票，她便给了莫晓楠和芳姨。

林隆胜在港城出差，遣了老婆田清来观赛，田清最会做人，没有和林玺坐在一起，而是坐到公婆身边，大献殷勤。

林玺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看什么都新鲜，坐在观众席放眼望去，不小心和前排正往后逡巡的韩舒月对上。

韩舒月不掩饰对她百分百的厌恶，拉着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接收到的林玺熟视无睹，并无所谓，她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林启川美貌优雅的妈妈，心想也只有这样高贵的气质和长相，才能生出哥哥这样的人中龙凤。

相比起来，和哥哥只有一半血缘关系的韩舒月长相就没有那么完美了，韩舒月五官身材随爸爸，粗壮、皮肤也不够细腻，五官更是和林启川一点不像。

反而是内向些的韩星月，和林启川有五分相似。

她又往场内眺望，比赛还未开始，两支队伍都围着教练在做最后动员，林启川穿着紫色赛服，帅气挺拔，上臂肌肉线条流畅，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高大、结实、富有力量。

除了他，上回见到的刘赫也在队伍中，不过他似乎不是主力，只是替补队员。

“你哥真耀眼啊，全场最帅！光看你哥这脸，票价就赚回来了。”

莫晓楠在她耳边百灵鸟似的嘀咕个不停，“林玺林玺！你有没有你哥的私家照片，卖给我一张呗。”

林玺想起上次在咖啡馆听到的故事，眼睛瞪得老大，义正言辞强调：“我才不是会出卖哥哥的人！”

“好吧好吧，我开玩笑呢，别用这种会吃人的眼神看我啊，我好怕的。”

莫晓楠有点谐星的天赋，三两句又让林玺发笑，两个活泼女孩凑在一起总是有许多乐趣，林玺时不时歪倒在芳姨圆滚滚的肚子上。

随着裁判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从第一分钟就激烈比拼，双方实力相当，队员跑动积极、拼尽全力，分数咬得很近。

观众席上时不时爆发出热情的加油声，这场扣人心弦的比赛甚至没有垃圾时间，直到最后五分钟，随着江城中学连续两个三分球，结局终于没有悬念。

江城中学稳操胜券！

林玺看着球场上运球娴熟、抢拼积极的哥哥，那两个三分球有一个便是哥哥投进的，内心的骄傲快要满溢出来。

比赛结束，球员会稍作休息，等待主席团颁奖。

中间会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亲友团可以和球员们短暂接触，接受大家的祝贺。

韩舒月和韩星月兴高采烈地拉着她们的妈妈，去台下找哥哥，芳姨见状，忙笑呵呵拉着林玺：“走，我们也去。”

林玺当然也想在第一时间向得了冠军的哥哥道喜，便拉上了莫晓楠，尾随韩舒月她们，到了闹哄哄的后台。

“哥哥！”

“哥哥你真棒！”

韩舒月和韩星月姐妹俩见到比赛完满身是汗的林启川，兴奋地合不拢嘴，韩舒月胆子最大，要哥哥弯腰，她踮起脚尖，在哥哥潮热的脸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口。

“我也要亲哥哥。”

韩星月也有样学样，要求和姐姐同等待遇。

妹妹们如此要求，林启川便也配合地弯腰，任由两姐妹可爱撅唇，在他脸上留下印记。

他们的妈妈微笑举手机，按下快门，为孩子们留下这珍贵的影像记录。

“林玺！你也去啊，亲你哥哥一下。”

莫晓楠激动地不行：“你亲你哥哥，四舍五入，就相当于我也亲了，快去快去。”

林玺虽然跃跃欲试，目光里满含期待，但行动上依旧举步不前。

她没有忘记，自己并不是林启川的亲妹妹，韩舒月和韩星月可以无所顾忌地亲近她们的哥哥，她却没有办法随心所欲。

可身边的莫晓楠一直在她耳边聒噪：“犹豫什么啊林玺，你不也是你哥的妹妹吗？不亲你就亏了呀。”

林玺被说动，心想，是啊，不亲她就亏了，她明明也是哥哥的妹妹，以前她生病，哥哥动作自然地弯腰背她的时候可没有想过，她根本不是他亲妹妹。

所以，她又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妹妹亲一下哥哥的脸，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韩舒月和韩星月可以亲，她为什么不可以？

“哥哥你真厉害！”

林玺便不顾韩舒月她们俩不高兴的神色，也活蹦乱跳地挤到林启川身边，声音甜腻清脆，她站在台阶上，抓着他汗湿的手臂，仰起小脸，热情四溢地学韩舒月，想要亲亲他脸颊。

林启川却在她的唇探过来的刹那，表情一僵，脸往外偏了偏，躲了过去。

林玺瞬间扑了个空。

她一楞，原本火热的心，一寸一寸地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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