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冷得像冰,丝丝缕缕钻进鼻腔,像极了林薇薇此刻的心。荒芜,一片死寂的荒芜。小腹处那若有似无的坠痛,固执地提醒着她刚刚失去的那个小小的生命,一个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的孩子。而沈泽渊那双淬了冰的眸子,还有白若溪那张得意又恶毒的脸,像两把钝刀,在她早已鲜血淋漓的心上反复切割,疼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奢侈。她把自己缩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小兽,蜷在冰冷的病床上,空洞的眼神望着窗外铅灰色的天。天,也是灰的,就像她的世界,一片灰暗,仿佛被整个宇宙都遗弃了。
“叩叩。”
病房门被极轻地推开,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焦急,闯了进来。是江皓宇。
他像是刚从某个重要的场合飞奔而来,平日里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此刻有些凌乱地贴在额角,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隐约可见滚动的喉结。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争先恐后地冒出来,顺着他俊朗的侧脸滑落。他是从助理那里知道的——薇薇住院了,还有她失去的一切。那一刻,江皓宇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连呼吸都带着玻璃碴子般的刺痛。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当天所有的会议、应酬,通通推掉,甚至来不及留下一句详细的交代,抓起车钥匙就往医院赶,车子几乎要飞起来。
当他看到病床上那个脸色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林薇薇时,江皓宇的心,像是被细密的针狠狠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他放轻脚步,快步走到床边,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薇薇……”
林薇薇缓缓地,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一般,转动脖颈。看到是他,那双干涸许久的眼眶里,终于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像平静的死水面投下了一颗小石子。但那涟漪很快又消失了,只剩下更深的黯淡。她扯了扯嘴角,想给他一个笑容,可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比哭还要让人心碎:“皓宇哥……你怎么来了?”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江皓宇没有说那些没用的安慰。什么“别难过”,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在这样的伤痛面前,所有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甚至带着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残忍。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那眼神里,有浓得化不开的心疼,有压抑不住的愤怒,有满满的担忧,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自责——如果,如果他能早点发现沈泽渊的真面目,如果他能早点把她护在身后,是不是,是不是就能避免这一切?是不是她就不会这么痛?
他放下外套,默默地在床边坐下,开始有条不紊地打理起病房里的琐事。他伸出手,轻轻帮她掖好被角,又细心地调整好床头的高度,让她能稍微舒服一点;护士送来的药,他会仔细地拿起说明书,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确认剂量、用法,无误后,才倒好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用勺子,一勺一勺,极轻柔地喂她服下,生怕弄疼了她;床头柜上的水杯空了,他会悄无声息地去接满温热的水,试好水温才放回去;他会注意到她因为腹部隐痛而不自觉蹙起的眉头,然后放柔了声音,轻声问:“是不是又疼了?要不要叫医生?”他还会用温热的毛巾,一点点帮她擦拭脸颊,整理好额前微乱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的动作,轻柔、体贴,每一个细微之处都照顾得无微不至。他没有问,一句也没有问沈泽渊和白若溪的事,仿佛那两个名字是肮脏的病毒,他不愿让它们污染了薇薇的耳朵。只是,在那些林薇薇被噩梦惊醒、浑身冷汗的深夜,他会伸出手,轻轻覆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沉稳而有节奏地拍着,用他那独有的、沉稳又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别怕,薇薇,我在。我一直都在。”
他就像一座沉默而可靠的大山,稳稳地立在她身边,为她隔绝了外界的风雨。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力量。他的温柔,他的体贴,像春日里最和煦的那一缕阳光,不炽热,却刚刚好,一点点驱散着病房里的阴冷和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又像一股温暖的溪流,缓缓淌过林薇薇早已冰封三尺的心田,慢慢地,慢慢地融化那些坚硬的、冰冷的冰层。
在那些暗无天日、漫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的夜晚,当孤独和无助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林薇薇彻底吞噬,让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只要一转头,看到江皓宇安静守护在一旁的身影,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暖气息,她就觉得,自己好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成了她黑暗生命里,那一道唯一透进来的、微弱却异常坚定的光亮,支撑着她,不让她彻底沉沦,不让她被这无边的黑暗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