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璃以为,“树形闹钟”已经是灵魂共鸣,带来的最大“惊喜”了。
直到她体内那顽固的旧伤,在一个深夜里再次发作。
这次的疼痛来得比以往更猛烈些。
那源自上古魔物的阴寒之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在她经脉中疯狂窜动,试图冻结她的神力,撕裂她的灵体。
赤璃闷哼一声,从睡梦中惊醒,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咬紧牙关,第一时间运转神力对抗,同时下意识地就想像往常一样,强行切断与棠露之间那日益敏锐的灵魂感应。
她不想让这小家伙,感知到任何痛苦和脆弱。
然而,她还是晚了一步。
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如同决堤的洪水,在共鸣建立的瞬间,就汹涌地冲向了另一端。
“呜……”
身旁原本睡得香甜的棠露,几乎是立刻就蜷缩起了身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她甚至还没完全醒来,小脸就已经皱成了一团,琥珀色的眼睛里迅速弥漫起生理性的水雾。
“疼……璃璃……好疼……”她无意识地呢喃着,小手胡乱地在空中抓挠,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依靠。
赤璃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比经脉中的寒意更让她窒息!
她怎么忘了,这该死的共鸣现在几乎是实时的!
她感受到的剧痛,棠露会同步承受。
虽然可能只是削弱版的,但对于感知纯粹、灵体稚嫩的小树精来说,依旧是难以忍受的!
“棠露!”赤璃也顾不得自己的疼痛了,强撑着伸出手,将那个因为共感了痛苦而瑟瑟发抖的小身体紧紧搂进怀里。
温暖的神力如同最柔和的暖流,不要钱似的渡过去,包裹住棠露,驱散那不属于她的寒意,同时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安抚。
“不怕,不怕,本王在这里……不疼了,很快就好了……”
她一边哄着怀里的小树精,一边还要分神压制自己体内翻江倒海的寒气,整个人忙得如同救火队员。
棠露在她温暖的神力和怀抱安抚下,身体的颤抖渐渐平复,但那残留的痛感和巨大的惊吓,还是让她小声地抽泣起来。
她把脸埋在赤璃颈窝,滚烫的眼泪沾湿了肌肤。
“璃璃……为什么……为什么会那么疼……”她抽抽噎噎地问,声音里充满不解,“是棠露做错了什么吗?”
“不是!跟你无关!”赤璃立刻否定,,“是本王……是本王以前不小心留下的一点小问题,偶尔会这样,很快就好了。”
她轻描淡写,试图将事情最小化。
但棠露不傻。
通过那尚未完全平息的共鸣,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赤璃体内那如同深渊般冰冷刺骨的力量,以及她为了安抚自己而强行压制痛苦时,灵力的剧烈波动。
这根本不是“小问题”!
小家伙不哭了,她抬起泪痕斑驳的小脸,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看着赤璃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出有些苍白的脸色,和她额角未干的冷汗。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心疼,取代了刚才的害怕。
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擦去赤璃额角的汗珠,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璃璃……你一直在……一个人疼吗?”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以前她只知道璃璃身上有时候会凉凉的,会抱着她取暖,她只当是璃璃喜欢她身上的温度。
直到此刻,亲身体会了那恐怖的疼痛,她才明白,那不仅仅是喜欢,更是一种……依赖和缓解。
赤璃被她问得一怔,看着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清澈、写满心疼和难过的眼睛,所有准备好的、轻描淡写的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万年来的习惯,让她早已将独自承受痛苦视为理所当然。
她是妖王,是支柱,她不需要、也不应该向任何人展示脆弱。
可此刻,在这棵单纯的小树精面前,在她那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关切面前,她那坚硬的外壳,被这带着泪光的眼神轻轻敲开了一道缝隙。
她沉默着,没有回答。
但这沉默,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答案。
棠露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次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心疼。
她用力抱紧赤璃,把自己身上所有温暖的气息、所有纯净的木灵生机,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试图驱散那让她璃璃痛苦的寒意。
“不怕不怕,”她学着赤璃刚才安抚她的样子,用带着鼻音的小奶音,一遍遍地重复,小手轻轻拍着赤璃的背,“棠露在这里……棠露陪着璃璃……棠露暖暖的,都给璃璃……”
那微弱却坚定的木灵之气,如同星星之火,虽然无法彻底驱散阴寒,却像一道温暖的光,照亮了赤璃冰冷疼痛的识海,带来了点慰藉。
赤璃闭上眼,感受着怀里这个小火炉拼命散发的暖意,感受着那笨拙却真诚的安抚,心中那片万年冰封的孤寂之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
这一次的伤痛发作,似乎……没有那么难熬了。
当剧烈的疼痛终于如潮水般退去,赤璃长长地舒了口气,疲惫地靠在床头。
棠露还紧紧抱着她,像只守护珍宝的小兽,不肯松手。
小脸上泪痕未干,却已经因为精神和灵力的双重消耗,靠在赤璃怀里沉沉睡去。
只是那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赤璃低头,看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指尖温柔地拂去她睫毛上的湿润。
她的秘密,终究还是暴露了。
被这个她本想全力守护的小家伙,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撞见了她最不堪的一面。
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恼怒或难堪。
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原来,被人心疼着,陪伴着,共同承担着……是这样的感觉。
她将棠露往怀里拢了拢,拉好被子,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睡吧,”她低声说,“本王的……小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