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百年一度的“万灵庆典”将近,整个王宫都弥漫着喜庆的忙碌气氛。
按照传统,庆典当晚,妖王需在万众瞩目下,跳一支开场的神祭之舞,以祈求未来百年的风调雨顺、妖族昌盛。
这本是赤璃驾轻就熟的事情。
她身为凤凰,舞蹈几乎是刻在血脉里的本能。
往年她独自起舞,赤金色的身影如同燃烧的火焰,高贵、威严、不容亵渎,足以震慑所有观礼者。
但今年,情况有点特殊。
内侍官战战兢兢地前来请示舞蹈安排时,赤璃正批着奏章,而棠露照例在她旁边的花盆里……呃,办公。
“陛下,庆典的开场神祭舞,您看是照旧……”内侍官的话还没问完。
原本在花盆里用藤蔓编第九十九个小手环的棠露,耳朵“唰”地一下就竖了起来。
她虽然不太懂什么神祭舞,但她捕捉到了关键词——“舞”,以及内侍官话语里隐含的“陛下独自一人”的意思。
几乎是在赤璃思考的同一瞬间,一股强烈的不安和委屈情绪,如同汹涌的小浪潮,通过那无形的纽带,哗啦啦地拍向了赤璃的心头。
赤璃执笔的手一顿,有些无奈地偏头看向花盆。
果然,小家伙已经放下了手里的小手环,正扒着盆沿,眼巴巴地望着她,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写满了“不可以一个人去!”“棠露也要跳舞!”的控诉,虽然她一个字都没说。
赤璃甚至能“听”到她心里在疯狂刷屏:
“坏蛋!又想偷偷一个人去玩不带棠露!
跳舞肯定要跟棠露一起跳!
不然……不然棠露就……就哭给你看!”
赤璃:“……”
她感觉自己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带着小树精跳神祭舞?
想象一下,庄严肃穆的祭坛上,她正展现着凤凰的威严与华美。
旁边一棵小树精可能因为紧张突然开始原地扎根,或者因为兴奋开始疯狂开花,甚至可能被复杂的舞步绊倒,直接滚下祭坛……
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细想。
“神祭舞非同儿戏,需心无旁骛,引动天地灵气……”赤璃试图跟这个小文盲讲道理。
更汹涌的委屈浪潮拍了过来,还夹杂着“璃璃嫌弃棠露笨”、“棠露果然是没用的树精”、“话本里说的都是真的?”等乱七八糟的念头。
赤璃感觉自己脑壳里像是有个小人在尖叫。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下方大气不敢出的内侍官,面无表情地宣布:“今年开场舞,改为双人舞。”
内侍官:“……啊?”
他是不是幻听了?
棠露:“!!!”
小花盆里的“小树苗”瞬间支棱了起来,眼睛里迸发出比太阳还耀眼的光芒。
“本王与棠露同舞。”赤璃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种“本王意已决,敢多问就烧了你”的平静。
内侍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下了,他需要立刻、马上、去通知礼官修改所有流程!
双人神祭舞?!
这绝对是妖界历史头一遭!
而棠露已经兴奋地从花盆里爬了出来(是的,用爬的),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赤璃怀里,抱着她的脖子又笑又跳:
“璃璃最好啦!棠露要和璃璃跳舞!跳最好看的舞!”
赤璃接住这个欢脱的小家伙,感受着她那几乎要实体化的快乐情绪,心里那点“有损威严”的担忧,莫名其妙就消散了大半。
罢了,既然要跳,那就跳吧。
只是,传统的凤凰神祭舞肯定不行了。
那舞蹈力量刚猛,步伐繁复,绝不是棠露这小身板和迷糊脑子能驾驭的。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妖王陛下多了一项极其考验耐心的新工作——编舞兼舞蹈教练。
她需要创造一支既能体现妖王威严(至少不能太丢份),又能让一棵四肢不协调、随时可能睡着或者开小差的小树精勉强跟上节奏的全新舞蹈。
教学过程,堪称灾难。
“棠露,抬手,对,不是用藤蔓抬,是用你的手……”
“脚步,跟上……左边!是左边!”
“转圈,慢一点……别甩头!晕了?好好好,不转了不转了……”
“集中精神!不要看着飞过的蝴蝶就分心!”
赤璃感觉自己几万年的耐心都在这里耗尽了。
她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重复的指令!
棠露学得很努力,但身体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她不是同手同脚,就是转圈转到把自己缠进自己的藤蔓里,或者跳着跳着突然被自己的裙摆绊倒,一头栽进赤璃怀里。
每当这时,赤璃就得无奈地把她拎起来,拍掉她身上的灰,再耐着性子重新教。
然而,看着小家伙哪怕摔倒了也立刻爬起来,眼睛亮晶晶地喊着“再来一次!棠露一定可以学会!”的模样,赤璃那点烦躁又会不争气的消散。
算了,笨就笨点吧,反正有她看着,总不会让她真的在祭坛上摔跤。
庆典之夜终于到来。
万妖齐聚,灯火璀璨。
当赤璃牵着棠露的手,出现在高高的祭坛上时,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妖族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威严的陛下……
以及陛下身边那个穿着特制金绿色小礼裙、显得有些紧张、小手紧紧抓着陛下手指的小树精。
音乐响起,并非以往庄重恢弘的乐章,而是多了一丝空灵和柔和。
赤璃低头,对棠露微微一笑,用眼神传递着安抚:“别怕,跟着我。”
或许是这笑容给了棠露勇气,或许是灵魂共鸣让她感知到了赤璃的引导,当赤璃开始移动时,棠露竟然奇迹般地跟上了!
赤璃的舞步简化了许多,但依旧优美而充满力量,如同引领着风与火的君主。
而棠露,则像缠绕在她身边的金色藤蔓,灵动而充满生机。
她的动作虽然稚嫩,甚至偶尔还会慢半拍,但那全神贯注、眼里只有赤璃的模样,却有种说不出的真挚和可爱。
当赤璃展开臂膀,如凤凰展翅时,棠露也会学着张开小手,身上散发出柔和的绿色光点,如同萦绕在凤凰身边的星辰。
当赤璃旋转,带起赤金色的流光时,棠露也会努力跟着转圈,金色的长发和裙摆飞扬。
虽然偶尔还是会晃悠一下,但总能被赤璃及时而自然地扶住。
她们没有言语,却配合得异常默契。
一个威严强大,一个纯净灵动,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舞蹈中奇异地融合,构成了一幅震撼又温馨的画面。
原本还有些疑虑的妖族们,此刻都看得痴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陛下,如此……温柔,如此具有“人”气。
也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又奇特的舞蹈,象征着妖界在王者的引领与新生力量的陪伴下,蓬勃发展的未来。
舞蹈的最后,赤璃将棠露轻轻托举而起。
棠露信任地展开手臂,周身绽放出柔和的金绿光芒,与赤璃身上炽烈的赤金神光交相辉映。
那一刻,祭坛上空竟真的凝聚起精纯的天地灵气,如同甘霖般洒落。
万妖沸腾了!
这是祥瑞之兆啊!
赤璃将棠露放下,小家伙因为激动和一点点后怕,小脸红扑扑的,紧紧抱着她的腰,把脸埋在她怀里。
赤璃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心里那巨大的喜悦、自豪,以及“终于没有给璃璃丢脸”的如释重负。
她揽住棠露,面向万妖,接受着他们的欢呼。
心中那份因为打破传统而产生的不安,早已被怀里这小家伙带来的惊喜和……圆满感所取代。
看来,偶尔打破一下规矩,感觉……还挺不赖。
妖王陛下今日,不仅跳了双人舞,还跳出了一片祥瑞。
她觉得,这大概是她跳过……最棒的一支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