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璃发现,棠露最近有点不对劲。
她不再像个小太阳一样时刻散发着暖洋洋的快乐,反而常常捧着一本从市集淘来的人间话本,也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商贩混进来卖的。
她总是看得唉声叹气,偶尔还会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欲言又止地瞅着赤璃。
那小眼神,委屈得像只即将被抛弃的小狗。
起初赤璃以为她只是被话本里的故事吸引,并没在意。
直到某天深夜,她被怀里轻微的啜泣声惊醒。
低头一看,棠露不知何时醒了,正偷偷抹着眼泪,金豆豆吧嗒吧嗒往下掉,浸湿了她胸前的衣襟。
赤璃顿时慌了神。
这小树精自从跟了她,除了偶尔假哭撒娇,何曾真的掉过眼泪?
“怎么了?做噩梦了?还是哪里不舒服?”赤璃连忙坐起身,将她揽在怀里,指尖用安抚的神力轻轻擦去她的泪水。
那温热的泪珠烫得她心尖发紧。
棠露抽抽噎噎地,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哽咽着问:“璃璃……你……你以后会不会也不要棠露了?”
赤璃一愣:“胡说什么?本王何时说过不要你?”
“可是……可是话本里都这么写的!”棠露委屈地控诉。
她甚至还举起那本罪魁祸首的话本:
“里面的书生开始也对妖精很好很好的,可是后来……
后来遇到更漂亮、家世更好的小姐,就不要妖精了!
还说妖精是异类,会害了他……”
她越说越伤心,眼泪流得更凶了:
“棠露也是妖精……还是最没用的树精……
璃璃是妖王,那么厉害,那么好看……以后肯定会有更厉害、更漂亮的妖怪喜欢璃璃……
到时候……到时候璃璃肯定就觉得棠露碍事了……呜……”
赤璃听着这带着哭腔、逻辑混乱却情感真挚的担忧,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更多的是心疼。
她总算明白这小笨蛋最近在愁什么了,竟然是被人间那些胡编乱造、格局狭小的情爱话本给带偏了。
“傻树精。”赤璃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你看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才不乱七八糟!”棠露不服气地反驳。
她甚至举例论证:
“里面还有呢!
那个狐狸精姐姐,对她的人类夫君多好啊,帮他考状元,帮他治病,结果她夫君当了官,就请道士来收她。
还说她是妖孽!哇——”
她想到可怕处,直接放声大哭起来,好像已经看到未来有道士举着法器来收她的场景。
赤璃被她哭得头皮发麻,感觉比面对千军万马压力还大。
她赶紧把哭得一抽一抽的小树精紧紧抱住,拍着她的背安抚。
“听着,棠露。”赤璃的声音难得的严肃和认真。
她捧起棠露哭花的小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第一,本王不是那些眼盲心瞎的凡人书生。
本王自己就是妖,是这三界最强的妖,何须在意他人是妖是人?”
棠露抽噎着,眨了眨泪眼。
“第二,”赤璃继续道,赤金色的眼眸里是毋庸置疑的坚定,“本王若要喜欢谁,只因她是她,与她是何种族、是强是弱,毫无干系。”
她指尖拂过棠露柔软的金发:
“本王喜欢你,只因你是棠露,是本王亲手点化、一点一点养大的小树精。
是会在政务殿扎根、会做奇怪糕点、会偷偷在本王茶里加花蜜的棠露。明白了么?”
棠露呆呆地看着她,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似懂非懂。
赤璃见她还是不安,心一横,索性放出大招。
她运转神力,指尖逼出一滴赤金色、蕴含着磅礴生机与力量的精血,那血液像融化的宝石,散发着温暖神圣的气息。
“此为凤凰精血,与我性命交修。”赤璃看着棠露,一字一句,立下天地誓约。
“今日,我将此血印于你灵识之中。
从今往后,你的生命与我的生命相连,你的气息与我的气息交融。
天地为鉴,日月为证,只要我赤璃神魂不灭,便会护你棠露。
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说着,不等棠露反应,那滴精血便化作一道温和的金光,没入了棠露的眉心。
棠露只觉得灵台一阵温暖,仿佛有什么最坚实、最可靠的屏障被建立起来,将她牢牢护住。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璃璃那强大而温暖的生命力,与她紧密相连。
这种灵魂层面被标记、被守护的感觉,瞬间驱散了她所有的不安和惶恐。
她摸了摸眉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温暖的触感。
“所以……”棠露消化了一下这巨大的信息量,小声确认,“璃璃不会不要棠露?也不会请道士来收棠露?”
“绝对不会。”赤璃斩钉截铁。
“那……就算以后有更厉害、更漂亮的妖怪……”
“没有就算。”赤璃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霸道的宠溺,“在本王眼里,谁也比不上你。”
棠露看着赤璃认真的眼神,感受着灵魂深处那份联结,心里最后一点阴霾终于彻底散去。
她破涕为笑,像只小树袋熊一样用力抱住赤璃,把还带着泪痕的小脸埋在她颈窝里蹭啊蹭。
她此时的声音依旧闷闷的,但已经满是开心:“棠露知道了!棠露最喜欢璃璃了!以后再也不看那些坏话本了!”
赤璃抱着怀里重新变得甜滋滋、暖烘烘的小树精,长长地舒了口气。
总算哄好了。
她低头看着那本被丢在床角的“万恶之源”,指尖一缕火苗窜出,瞬间将其烧成了灰烬。
看来,得下令严查流入妖王宫的话本子了。
这些人间玩意儿,简直害妖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