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蒲王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医苑

“阿炎现在到底怎么样了？”玄鯥王神色焦急，紧紧抓着天医的衣袖追问。

“回禀四殿下，君殿目前大出血，情况十分危急，脉搏极其紊乱，已有早产的征兆。而且……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胎儿能否顺利出生，都还是未知数。”天医面色凝重，如实禀告。

玄鯥王听后，毫不犹豫地命令道“天医，无论如何，你一定要保住阿炎的性命，孩子的事可以先放一放。”

“是，是，臣定当竭尽全力救治君殿。”天医连忙应声道，暗自为玄鯥王对婆娑炎的深情所动容。

“且慢！他腹中怀的可是天族的子嗣，怎能不保孩子呢？本宫命令你，不管你能否救下君殿，但他腹中的天孙，你必须给我保住！”天后突然驾到。

母上，现在最关键的是要保住阿炎的性命，您怎么能只考虑孩子而不顾他的生死呢？”玄鯥王急切地反驳道。

“本宫真是不知道该说你愚昧，还是太过天真。他怎么能和天族的血脉相提并论呢？他若没了，你大可以再娶，但孩子若没了，那便是真的没了，再也无法挽回。眼下你只有伯鸾这一个孩子，倘若这个孩子没了，谁又能保证你何时能再有子嗣？”

“母上！请您别再这样说了！他不仅是伯鸾的父君，更是我此生唯一的君殿，我怎么能不顾他的死活呢？他陪伴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才走到一起，我是绝对不会放弃他的。你快去救君殿，倘若他有个三长两短，那这个天医你也别想再做了！”

“是，是，臣定当竭尽全力去救治君殿。”天医连忙应声，转身急匆匆地回到了救治婆娑炎的房中。

天后欲再言阻止，却被天帝伸手拦住“你还想造下多少孽？婆娑炎如今已是这样危急的情形，你居然还只想着保住孩子？”

“陛……下。”天后被天帝的责备说得哑口无言，自知理亏，不敢与天帝对视。

“这孩子本就命苦，从小便失去了双亲，又摊上你这么个不靠谱的，害得他苦了几十万年。好不容易日子稍有起色，如今却又弄得自己差点丢了性命。我警告你，若你胆敢再做出对不起他的事，你我绝不轻饶，定要砍了你那双翅膀，让你哪儿也去不了！”天帝怒不可遏，对着玄鯥王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是，父上，我绝不会再辜负他。等他康复之后，我便带他去天虞山，他一直都很想回去看看。”玄鯥王低头认错。

“你能有这样的想法也好，也能让你弟弟少些忌惮，不至于把你当作眼中钉中刺。”天帝微微颔首。

“你为何还要随他回天虞山呢？”天后满脸疑惑，不解地看向玄鯥王。

“母上，他的根就在天虞山，幼时他便随着老神官离开，至今已近四十万载。他一直牵挂着那里，我希望能陪他回去，圆他这个心愿。”

“那里多旱地，没有树木花鸟，如何能与天界的繁华相提并论呢？”

“母上，尽管那里的环境再贫瘠，但毕竟是他出生的地方。而且，我也希望与他一起过上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

“可是……”

“孤觉得挺好，你能有这般觉悟，孤甚是欣慰。”天帝缓缓开口，打断天后的话。

“怎能轻易放弃天界这等优渥生活，而跑去那等荒凉蛮夷之地呢？”天后急忙插话。

“每日都呆在这里看着你的眼神行事吗？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何必去牵制他们的生活呢？天帝缓缓说道。”天帝缓缓说道。

“确实如此，母上。等他的身体恢复健康后，我打算与他定居在那里。毕竟，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再适合继续担任大神官的重任。”

“你，你……你们……哼，我不管了，总行了吧！”天后气得脸色铁青，一屁股坐在了高高的椅榻上，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那样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天帝睨了天后一眼。

从房间内匆匆走出一位年轻的天医，他神色焦急，步伐慌乱，一路小跑着向玄鯥王等人赶来，口中不停地呼喊着“四殿下，四殿下，……”他喘着粗气，满脸焦急，让周围的一众人都跟着心急如焚。

“你倒是快说啊，他到底怎么样了？”天后按捺不住，抢先一步焦急地问道。

“母上，您先别急，且听他细细道来。”玄鯥王连忙安抚天后，同时向年轻的天医投去询问的目光。

“嗯，君殿他……顺利生产了，是一位小公子。恭喜四殿下，也恭喜天帝天后，天家又添了一位圣孙。”

众人听闻婆娑炎顺利诞下男婴，皆面露喜色。玄鯥王更是急切地问道“君殿现在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年轻天医言语迟疑，缓缓回道“回四殿下，君殿他……因大出血，现在仍处于昏迷之中……”话未说完，他便急匆匆地冲进了房内，看到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婆娑炎身上。

一位天医见玄鯥王突然闯入，连忙劝阻道“四殿下，此处血腥之气过重，您怎能亲身至此呢？还是请您在外稍候，待我们处理完毕再行通报。”

玄鯥王全然不顾天医的劝阻，径直走到床榻边，紧紧握住婆娑炎那冰冷的手，眼神狠厉“君殿若是有任何闪失，我定要你们陪葬！”

天医暗自叫苦不迭‘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那边未来太子妃好不容易才处理好，这边君殿又性命垂危。唉……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唉……唉……我们会尽全力救治君殿的。”天医支支吾吾地开口，试图劝玄鯥王离开，“四殿下，您看，您能不能先回避一下？我们正在对君殿进行紧急救治。”

“你们继续救治，我就在他旁边守着。我希望他醒来后，第一眼就能看到我。”他紧紧握着婆娑炎的手，目光不曾离开过他的脸庞。

此时，玄鯥王内心复杂，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对婆娑炎产生了感情，还是因为他为自己诞下子嗣而感到亏欠，想要以此来弥补。然而，他明白婆娑炎在自己这里无法获得情感，虽然对方并未言明，但能看出其去意已决。

可为何自己就是不愿放手呢？不愿与他分开，毕竟他是两个孩子的父君，伯鸾极其依赖他，孩子不能没有爹爹。说到底，都是自己的错，即便弥补一百次也无济于事。

他懊悔自己一时的糊涂，爱上了本不该爱的人，而自己的君殿婆娑炎，谁让自己一时糊涂，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而自己的君殿渴望能得到这份爱，却总是尘莫及。

三日后，婆娑炎从昏迷中缓缓苏醒，只觉胸口沉闷，不适之感袭来。他微微低头望去，这一看之下，竟发现玄鯥王正枕在自己的身上沉睡，他不禁一惊，一连串的问号随即涌上心头‘他怎么在这里？为何会在此处？这里又是哪里？’

“夫……夫君……”婆娑炎的嘴唇干涸，发出的声音沙哑而微弱。

玄鯥王在睡梦中仿佛隐隐约约听见了有人呼唤他，他猛地抬头，一眼便看见了昏迷多日的婆娑炎已然苏醒。他惊喜交加，猛地一下从床边弹起，连忙询问婆娑炎“你要不要喝水？肚子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婆娑炎被玄鯥王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回答道“我不饿，只是有点渴。”

“也对，你这些天一直昏睡未醒，确实应该多喝点温水。我这就让侍从去准备一些滋补品，你好好补补身子。”玄鯥王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婆娑炎起身坐好。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这样看着我？”婆娑炎好奇地看着玄鯥王。

“嗯？你说什么怎么了？我为何不能在这里？”玄鯥王被婆娑炎问得一头雾水，他疑惑地望着婆娑炎，不明白对方为何会有此问。

“你以前可从不是这样的，当初我生伯鸾的时候，你也没这般殷勤过。”

玄鯥王低下头，露出一抹苦笑“是啊，以前我确实混账。不过往后，我不会再那样了。我会好好待你，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去找他。”

“你……是不是被圣人责骂了才变成这样的？其实没关系的，反正我们……迟早都要分开的。”婆娑炎的话语中带着不忍，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和离”那两个字。

“嗯，确实是因为被父上骂了，但其实在父上骂我之前，我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这……这两个月以来，我想通了很多事情。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会有孝顺懂事的伯鸾，以及现在这般可爱的仲麟呢？所以，我们能不能不要和离，好不好。”

婆娑炎置若罔闻，只是淡淡地说道“仲麟？是个男孩啊？我还以为是个女孩呢。他看起来那么安静，怀他哥哥的时候可不一样。”

“你喜欢女孩？”玄鯥王轻声问道。

“嗯，我本来也是想着能有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字。”婆娑炎淡淡地笑着说道。

“我们以后还会有的。”他紧紧握住婆娑炎的手。

“唉…我不想你可怜我。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咱们……和离后，也可以做朋友，不是吗？”

“你是已经对我不抱任何希望了吗？”玄鯥王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婆娑炎，仿佛在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亲手扔掉的。”婆娑炎的声音带着哽咽，他继续说道，“我比不上他，只能一味地跟在你身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从来都是应承着。唯一做错的事，就是不该接下他给的药，让你与我有了肌肤之亲。那时，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

“我爱你，这是儿时的梦想，我曾幻想与你共度一生，儿女成群，琴瑟和鸣，做一对逍遥的神仙眷侣。然而，当我目睹你看向他温柔眼神时，我才明白，我这多年来的情感付诸东流。起初，我以为你只是对情爱之事懵懂无知，却不曾想，是我自始至终未曾走进你的心里罢了。”

“我知道我以前混账，但往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你相信我，好吗？”玄鯥王祈求的眼神望着婆娑炎。

从未见过玄鯥王露出如此神情，婆娑炎怜惜地望着他，轻声问道“那我该如何相信你呢？”

此话一出，玄鯥王顿时哑口无言，暗自思忖‘是啊，我以前那般对他，他又怎么会轻易相信我呢？’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一个小孩哭着冲了进来，大喊大叫道“呜呜~我就是要找爹爹，你们都不跟我说爹爹快死了。爹爹~~”说着，小孩便扑进了婆娑炎的怀中。

伯鸾身后紧跟着一群追着他的仆人，他们一见到玄鯥王和婆娑炎，纷纷停下脚步行礼。看到婆娑炎终于苏醒过来，他们的脸上也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这是怎么了？我的小伯鸾，这小脸蛋都哭得可以划船了。”婆娑炎心疼地轻轻擦拭着伯鸾脸上的泪水。

“看爹爹都会开玩笑了，那是不是说明爹爹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呢？可是爹爹的脸色还是像纸一样苍白，伯鸾好害怕，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爹爹了呢。”伯鸾紧紧黏在婆娑炎身上，小脸上写满了担忧与不舍。

“伯鸾，你爹爹才刚刚苏醒，身体还很虚弱，你不要压着他。”玄鯥王在一旁提醒道。

“不打紧的，我也好久没有见到伯鸾了，就让他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吧。”婆娑炎宠溺地望着伯鸾。

“嘻嘻，还是爹爹最好，不像父上一直不让我来找您，也不让我看弟弟。”伯鸾朝着婆娑炎撒娇地抱怨道，小脸上洋溢着天真。

“噢，那弟弟长得怎么样？好看吗？爹爹也想看看仲麟呢。”婆娑炎自生产后一直昏迷，还未曾见过仲麟。

玄鯥王听闻婆娑炎想见小儿子，立刻吩咐侍从将小殿下带了过来。当侍从把婴孩小心翼翼地抱到婆娑炎面前时，玄鯥王望着他们三人其乐融融的场景，感觉自己是个局外人。他想参与其中，却不知从何下手，只好默默地端着滋补品，一口一口地细心喂着婆娑炎。

伯鸾见到父母举止亲密，心中甚是欢喜，已经好久没有看到父母如此恩爱了。他歪着小脑袋，一脸纯真地望着他们说道“父上和爹爹好恩爱啊~呵呵~~我们一家人要团团圆圆，永远在一起。”说着，他还轻轻地点了点已经在婆娑炎怀中睡着的小婴儿的鼻子，逗得婴儿不适地在婆娑炎身上扭动起来。

婆娑炎听到儿子的话后，略显尴尬地瞥了一眼玄鯥王，随后将怀中的婴儿交给侍从，温柔地对伯鸾说“伯鸾啊，天色已晚，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找爹爹，好吗？”

“嗯……可是……爹爹，我想你了该怎么办呢？”伯鸾依依不舍地拉着婆娑炎的衣袖。

“你忘了吗？爹爹给你做过一个木头人，你拿着那个木头人，就好像爹爹一直陪在你身边一样，好不好？”

伯鸾在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同意了婆娑炎的提议。他被侍从牵着缓缓走出寝殿，待他们的离开后，寝殿内只剩下婆娑炎与玄鯥王二人。婆娑炎望向玄鯥王，轻声说道“夫君，夜深了，您也早些安歇吧。”

玄鯥王摇了摇头，温柔地回答道“不用了，你安心睡下吧，我就守在这里。”说着，他扶着婆娑炎躺下，并细心地为他盖好被子。

“你真的不用这样，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再说了，这里还有那么多侍从在呢。如果你有事要忙的话，就先回去吧。”婆娑炎望着为自己盖好被子的玄鯥王。

“无妨的，你就安心休息吧。我就坐在这里陪着你。”玄鯥王轻轻转身，坐在了玫瑰椅上，随手拿起一本书，静静地看了起来。

婆娑炎见玄鯥王态度坚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便也不再推辞，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渐渐沉入梦乡。在睡梦中，他仿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

他确实很久没有见过玄鯥王这样陪在自己身边了。以前，即便是两人同处一室，也总觉得心与心之间隔着千山万水，难以触及。而此刻，玄鯥王就坐在不远处，虽然无话，但陪伴却如此真实，让婆娑炎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然而，在这安心中，又夹杂着一丝悲凉。婆娑炎不禁想，如果这情感能够早一些到来，如果他们能够早一些明白彼此的心意，或许就不会经历那么多伤痛。但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错过的终究已经错过，无法挽回。

婆娑炎睡得很香甜，仿佛所有的烦恼与忧愁都已经烟消云散。而玄鯥王，则依然坐在玫瑰椅上，手捧着书本，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婆娑炎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