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春日宫墙下,少女云萝拿着一根更加细的枝条在铺了一层细沙的地面上认真地写着字。时光让这个小女孩逐渐绽放出了清丽的轮廓与风姿。最后一笔落下,云萝满意地看着字,嘴角噙着一丝甜蜜的微笑。微风拂起她额前的碎发,她下意识地抬手掠开。转身喊道:“阿珩,你来看看这个字写的可好呀?”,声音中满是对于赞扬的渴望。
萧珩此时的身姿已经拔高,如同一根瘦竹。鼻梁高挺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眼中凝结着生人勿近的寒冷,此时正在云萝的身后翻看一本旧书。当他走上前凑近了,看到沙地上是一个清秀而工整的“珩”字,眼神却不由自主变得柔和,耳根有些微微发热,含糊地“嗯”了一声。
“阿珩的名字,我能写好了。”得到少有的肯定,云萝激动不已。深邃而乌黑的双眼盛满了喜悦,如同宝石般熠熠生辉。
萧珩看着云萝冲着自己愉快地眨着眼睛,花瓣般的双唇勾出异常漂亮的弧度,他的心中好像被什么细微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却带来一阵陌生的、酥麻的悸动,让他握着树枝的指尖都有些发僵。
云萝转过身,用手轻轻拂掉细沙上的字迹,手握枝条,继续的练习起来。萧珩在她的身边坐下,余光偷偷关注着云萝,视线描摹着云萝的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秀挺的侧脸,阳光给云萝苍白的脸色敷上了一层粉晕,也让她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寒鸦般的阴影。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皂角味,那是他们用院子里的老皂角树掉下的果子勉强洗衣服留下的青涩气息,混杂着阳光晒在干净布料上的味道,还有一种独属于她的淡淡的馨香。这气息不同于他熟悉的冷宫中霉味与尘埃味,让他下意识地想靠近些,再靠近些。然而,心跳却明显地在加快,他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可能是今天的太阳太晒了,让他觉得莫名的心慌。
这时几个轮值到此处的守卫巡逻经过,他们本已经走开,其中一人却回头瞥见了树影下的两人。尤其是逐渐长开,侧影已显现出清丽的云萝。两人交换了一个猥琐的眼神,嬉笑着折返回来。
“呦呵,咱们这北苑里,什么时候开学堂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守卫抱着手臂,语带嘲弄。
另一个瘦高个,眼神浑浊,眼光像黏腻的虫子一样在云萝身上爬来爬去:“小胡女,认什么字呀?那些之乎者也有啥意思?让哥哥们教你玩点好玩的怎么样?”他的话立刻引来同伴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
云萝的身体瞬间僵硬了,脸唰一下变得惨白,下意识向萧珩的身后缩去,手中的树枝也掉落在沙子上。
萧珩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冷冷地扫向他们:“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滚开。”
然而他的呵斥没有吓退这些人,多年的无人问津已经让他们对萧珩的忌惮消失殆尽。他们反而生了几分戏弄之心。那个瘦高个的守卫竟然一步上前,笑嘻嘻地直接伸手,一把抓住了云萝的手腕!
“小美人想学,哥哥教你,来哥哥教你写点好东西!”他用力拉扯着云萝,试图揽过云萝的肩膀,同时手指在云萝的手腕上亵玩地揉捏着。
云萝吓得浑身发抖,惊叫一声,拼命想挣脱,却被钳制得动弹不得。周围的守卫们笑得更加放肆。
“放开她!”萧珩猛地站起,怒火充斥着他的眼睛。所有的隐忍和冷静在这一刻坍塌殆尽。他冲上前,用尽全部的力气,狠狠地推开了那个瘦高个的守卫。
那守卫被推了一个趔趄,向后推了好几步,差点摔倒,抓住云萝的手自然松开了。他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沉默的废皇子竟然真的敢动手。
萧珩把吓得瘫软的云萝拉到自己的身后,用自己单薄但是却挺得笔直的脊背护住她。他像一只被激怒的幼兽,眼神凶狠地瞪着那群守卫,胸口因愤怒剧烈起伏着:“我说了,滚开!谁敢再碰她一下,我要他的命!”
那一刻,他的眉宇里依稀还能看到属于皇子的凛然威势。然而,这威势在现实的冷宫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被推开的守卫站稳后,四下望了望,脸上一下子变得青一阵白一阵,满是在同伴面前被落了面子的恼恨和暴戾。
“妈的,一个没人要的野种皇子也敢在爷们面前充大爷。给你脸了吧!”他面目狰狞地骂着,“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北苑里面的规矩。”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脚,狠狠踢在萧珩的胸口!
萧珩闷哼一声,胸口突来的痛翻江倒海,让他直接弯下了腰,单薄的身体站立不稳,直接倒在地上。
“阿珩!”云萝瞪大了眼睛,在身后发出惊恐的叫声。
那守卫还不解气,又上前一步,抡起沙包大的拳头,在萧珩的脊背上狠狠地砸了几下。又狠狠啐了一口。“呸,废物秧子!”说着还想再补上几脚。
“行了,跟个小崽子较什么劲,走了走了。”身边的守卫怕出了人命不好交代,拉着他走开了。
那守卫又骂了几句,才跟着同伴离去了,一行人嚣张的笑骂声渐渐远去。
角落里,云萝脸色惨白,泪水涟涟地跪在地上,看着倒在地上痛苦蜷缩的萧珩。双手颤抖地想要碰他,却又不敢。
“阿珩,你怎么样,你别吓我,血…你流血了…”云萝的声音破碎不堪。她看到他嘴角不断渗出的血丝,和因为剧痛而无法舒展的身体,巨大的恐慌彻底淹没了她。
萧珩看着双眼满是泪水,因恐惧而颤抖着的云萝,试图发出声音,可开口却只有不断喘咳和口中越来越浓烈的血腥气息。眼中却翻涌着极致的愤怒、屈辱与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