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云萝看着在窗边郁郁沉思的萧珩,感觉自己的心头也如同堵了一块大石头。
白天萧珩与辛公公的对话,她并没能全部听懂,但是却也知道了萧珩的母亲和他都被人所害,萧珩的母亲更是被父亲所杀。这些信息足以让她感到惊魂动魄。
望着窗边那个清瘦而痛苦的侧影,云萝心中涌现中了极大的保护欲与心疼。她终于明白了为何当年他是那么的暴戾阴郁,仿佛对全世界都充满恨意。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在病床上痛苦地喊着母妃,明白了他眼眸深处的痛苦和脆弱。原来他经过过如此惨痛的一切。
夜深了,云萝走了上去,蹲在萧珩的身边,用自己的小手轻轻覆在萧珩紧握的拳头上,温柔关切地抬眼看着萧珩。
“白天你都听到了?”萧珩哑着声音问道。
云萝轻轻地点头。
“你也可怜我?”萧珩皱了皱眉,声音瓮声瓮气。
云萝点了下头,随即疯狂地摇了摇头。她咬了咬嘴唇,眼眶微微发红:
“阿珩,”她的声音微微带着哭腔却异常柔软,“不是你的错,不是你母妃的错,是坏人的错。是他们不好。”
“你母妃一定很爱你,她肯定不想让你这么难过的…她在天上一定会心疼你,心疼你受了太多苦。”
萧珩的身体猛然颤抖起来,那层坚硬冰冷的外壳此刻在云萝笨拙的安慰下轰然倒塌。他猛地反手拉住她的臂弯,将脸埋在她单薄却温暖的肩窝里,发出了压抑多年的痛苦的呜咽,如同当年那个无助的孩子一样,任冰冷的泪水横流。
云萝也哭了,却努力挺直脊背,承受着他的重量与悲伤,小手笨拙地,一遍遍拍着他的背,如同母亲安慰着受伤的孩子。
昏黄的灯光下,两个孩子紧紧相拥,如同两只离群的幼兽,紧贴在一起来对抗外界的严寒。
入了秋,天气逐渐变凉了。云萝仍然寄居在萧珩的小屋里,只是中间用布帘分成了两个小房间,云萝在里面,萧珩住在外面。
萧珩的小屋也因为有了云萝而逐渐发生了变化,窗台上被云萝用一排漂亮的小野花装点,门上挂着云萝手工编织的小草环。萧珩换下的衣物总是被云萝偷偷洗的干干净净的,带着青涩皂角和阳光的味道,破漏的地方巧妙地缝补好,再重新放回原处。简陋的小桌子总是一尘不染,角落里积年的灰尘也被清理了出来,原本屋子里面的霉味和尘埃味被一种清新的草木味道和阳光晒过的馨香取代。
萧珩看着不知不觉间焕然一新的小屋,心中是说不出的温暖,更有一种柔软的情愫。这个破漏的小屋竟也有了家的感觉。
夜里,萧珩坐在外间一盏昏黄的油灯下,眉头紧锁,专注地阅读着一本破旧的书卷。云萝则坐在旁边,借着月光缝补着衣服。当灯光变得昏暗或是灯芯冒出了黑烟,云萝会小心翼翼地起身,尽量不惊扰萧珩,用剪刀细心地将灯芯剪到最合适的长度,调整后再静悄悄地坐回来。
云萝偷偷看着萧珩清瘦而专注的侧脸,注意到他眼底的青黑,听着他偶尔因疲惫而发出的极轻的叹息声,她的心中也有些窒闷。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萧珩沉浸在书中许久,终于觉得有些疲倦,腹中也感到饥肠辘辘。他眼光扫向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桌旁多了一只扣起来的碗,打开里面是半个黑面饼子,碗身尚有余温。
他愣了一下,目光立刻转向云萝。
云萝见他看过来,对他露出一个欢喜又有些期待的笑容,轻声说道:“读完了肚子饿了吧,快吃点东西。”
“这是哪来的?”萧珩皱起眉头。
云萝有些不自然地眼神瞟了瞟周围,没有说话。意识到是云萝偷偷省下的午饭,萧珩眉头紧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以后不必给我留,你自己吃。”
云萝想推拒:“我不饿,你读书累…”
“让你吃你就吃!”萧珩打断她,将碗推到云萝面前,眼神锐利地看着她。“吃下去!”
云萝掰下了一小块,小口小口开始吃。随即将另一半递到萧珩眼前,坚决地摇摇头:“我真的吃不下了,你读了一晚上书,最耗心力了,你快吃!”
萧珩看着云萝虚弱却硬撑的样子,心中有些酸痛而烦躁,他将云萝手中的小块的饼抢了过来,将明显更大的塞回给云萝。
“一起吃!”他的眼神执拗而坚定,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她终于不再推拒,低下头,小口小口地、极其珍惜地吃着手中那块饼子,饼很硬,入口是微微苦涩的感觉,但心里确实一片暖融融的酸胀。
两人吃完手中的硬饼。萧珩倒了碗热水,递到云萝的唇边,云萝就着碗口喝了两小口,就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已经够了,萧珩这才将碗中的水一饮而尽。胃里的食物和热水驱散了两人的寒凉与饥饿。
两人默默地分享了这简陋的夜宵,油灯的光芒将他们影子投在墙上,影子依偎在一起,仿佛一个整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