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栗记得,这条小吃街后面有一个破旧但繁荣的小商圈,生意竞争大,店铺常换常新,上一世听舍友说过,有一个同系学姐在里面开了一家服装店,大三买车毕业买房。
盘店铺、搞装修的钱她没有,但去批发市场进货摆摊的钱她拿得出来。高考全校第一,市状元,学校给了2万,镇上3千,市里给5万,2010年有这笔钱不算少,原本计划这是整个大学的费用,但重活一世,她可以慢慢来。
“同学,可以拼个桌么?”
乐栗正思考着怎么挣到重启人生的第一桶金,一个清爽透亮的声音闯入,她抬头,男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睛狭长皮肤白皙,笑起来长睫煽动,这张脸非常眼熟。
男生身边还跟着另外一个头发略长,乱糟糟一看就刚醒睡的男生,也眼熟,戴眼镜的男生笑着,抬手往旁边指了指,“都满了,我和我舍友可以坐两位对面么?”
乐栗想起来了,这是和她并列班级职称的男学委,好像叫杨坔。杨坔在班上人缘很好,源于他良好的礼貌和教养,前世与他合作班务很愉快,毕业时同学聚会,听人说杨坔暗恋她,她当时觉着好笑,杨坔跟她只是关系稍近的同学,她还给人解释是杨坔人好,对人真诚做事靠谱。杨坔毕业就回了老家,他老家哪儿的乐栗记不清了。
余向阳咽下一口米线,笑着答应,“空着就坐,不用客气。”
俩男生很快从窗口,端着大碗加冒羊肉面过来,开心坐下,杨坔手里抓了几颗蒜,“叔,你要不要?他们家米线面条就蒜吃可爽了。”
余向阳皱眉,看着他手里带皮的独蒜,“生蒜,还有这种吃法?”
“有!”说着,杨坔给余向阳剥了一颗大的,放进他碗里,随即看向乐栗,“你闺女要不要?”
余向阳连忙摆手,“她不要,她不吃蒜,熟的都不吃。我是她舅舅,我倒希望她是我闺女。”
乐栗抬头看向余向阳,有外人在,你比我爸都亲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有出口。
杨坔热情活泼,眼力劲儿好,笑地看了眼乐栗和余向阳,几下剥了颗生蒜放自己碗里示范,三人看着他连蒜带着一嘴面嘎吱嚼,最后大口咽下,“爽!”
余向阳看笑了,也跟着来了一口,紧接着眉头皱得能夹死两头耀武扬威的雄苍蝇,他憋着气一口咽下,又赶紧喝了口汤,“真辣哟!小伙子你这吃法要人半条命呐。”
杨坔旁边的男生“噗嗤”一声笑了,看了一眼低头快速划拉米线的余向阳,捂着嘴看杨坔,低声骂,“你无不无聊。”
杨坔笑着,从黑色休闲工装裤腿弯的袋子里摸出一包餐巾纸,他舍友自然地伸手扯走一张,杨坔给乐栗和刚吃好找纸巾擦嘴的余向阳都发了一张,最后将剩余的放桌上。
“叔,你送侄女过来报道吗?”杨坔挑起一筷子面凉着,笑着跟余向阳搭话。
余向阳看了一眼安静吃米线的乐栗,笑着,“是啊。小伙子你俩也是A大的?”
杨坔低头就面,咬下一口,“是呢叔,我俩一个班,家住的远昨天来的,大一新闻系1班分在一个寝室。”
余向阳笑得更开朗,“是吗?这么巧,我家乐乐也是大一新闻系1班,你们还是同班同学哩!”
说着余向阳起身,“你们吃着,我去旁边买瓶水,你俩喝什么?”
杨坔和那男生都摆手说不要,余向阳没多话,过去买了两瓶可乐,一瓶橙汁。
杨坔边吃边歪头看乐栗,“嘿同学,我叫杨坔,他叫张帆,你叫什么名字?”
乐栗抬头,“乐栗。”
杨坔:“哪个‘yue’哪个‘li’?”
乐栗没有忙回答,转头看着余向阳将两瓶可乐给男生,一瓶橙汁拧松放在自己手边,又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拍在腿上,坐边上等着。
乐栗低头加快速度划完米线,拧开橙汁,递给余向阳,“舅舅,我今天不喝橙汁,你喝,我一会儿自己重新买一瓶矿泉水。”
等余向阳喝下半瓶盖好盖子,乐栗起身,“舅舅,我们走。”
杨坔也吃得差不多了,他边放着筷子边起身,“乐栗同学,你行李搬进寝室了没,要是没有我跟张帆帮你搬。”
余向阳笑着,“这怎么好意思,不用不用。”
杨坔将可乐揣进宽大的裤包里,“叔请我们喝饮料,我们帮乐栗同学搬行李,有来有往嘛,再说了咱们仨一个班,以后还得互帮互助呢。”
张帆也赶紧擦了嘴起身,“叔我们帮她搬,女生寝室规矩多,我们去比您方便。”
俩男生跟着舅侄俩走到车边,张帆一只手拿着可乐,一只手慵懒地挡了挡太阳,几步路的距离,仿佛就把他的脸晒红了。看见面包车的时候,张帆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杨坔脸上依旧挂着笑,上前自然接过余向阳递过来的袋子,轻的那袋递给张帆。
杨坔:“乐栗同学的行李很轻便,出门在外你舅考虑得很周全。”
换别人,会说乐栗家境贫寒,行李就小小两袋,一个床上铺盖,一个几件衣服鞋袜,可这话到了杨坔口中,把余向阳觉得鼻头发酸的事情说成了温暖。
乐栗看着他舅,接过书包背在肩上,一把勾住他舅准备就此作别的手,“舅舅,你想不想在我们学校转转?”
余向阳看了眼自己的鞋,“不了,下次。”
乐栗也看着那鞋,点头,“好,那就下次。”
挥别了舅舅,乐栗一手跟杨坔一人一边拎着装铺盖那个重的,张帆自己拎着轻的跟在后面,三人往学院后方的宿舍楼去。
8月末开学季,母校的草坪略微发黄,银杏叶开始转色,途经的图书馆有借阅自习进出的学生。乐栗再次踏进这里,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她下意识仰头看向图书馆二楼靠窗第二排的座位,那是她从前常呆的位置,也是江淮从隔壁贵族学院逃课过来,等她的位置。
乐栗拧紧手指,这一世,没有江淮。
杨坔看见前面接新生,挂着迎新绶带的学长学姐,带着往一旁的花台边靠了靠,“你们原地等着,我去问问大一女生寝室是哪幢。”
住了四年,就算前世过去很多年,印象也很深刻。乐栗:“不用,我问过了,右边第一幢。”
杨坔微微皱了下眉,又是一张令人心生亲近感的笑脸,“这你都问好了,有备而来,不会是大学霸吧,真厉害。”
虽然无需问路,可杨坔还是放着东西走了过去,跟那几个学长学姐开心攀谈两句,就拿了一瓶水过来,“新生随手礼,给你。”
乐栗接过,“谢谢。”
杨坔:“不谢,我和张帆昨天也拿了。”
张帆显然懵了一脸,他张了张嘴,指着杨坔做了个鬼脸,啥也没说。乐栗又看了一眼杨坔,他对人好,是他这个人本身就很好。
女生寝室新生这边是四合院,腾两幢出来给新生住,其他两幢住着大二大三的学姐。
进了综合门,乐栗去宿管阿姨那里做登记。这一世今天当值的,还是那位胖胖的笑声爽朗的宿管阿姨,虽然忘了她姓什么,但她对乐栗的好乐栗还记得,逢年过节乐栗回不了家的时候,她会邀请乐栗下来跟她一起在宿管室看电视、吃零食,她那条红色的披肩,曾给生病打针晚归的乐栗披过,非常暖和。
乐栗看着她笑,宿管阿姨拿着她登记的本子,指着,“你这个姓,读‘le’还是‘yue’?”
宿管阿姨一问,杨坔和张帆也凑过去看,乐栗,“读‘yue’,阿姨您姓什么?
宿管阿姨把钥匙给她,拉着她的手,“不谢不谢,乐乐,欢迎你来A大。我姓李,你学姐她们都爱开玩笑喊我李姐,可我一大把年纪了,心里有数,你叫我李阿姨就成。”
乐栗笑得眼睛都弯了,“好的李姐。”
她没有出钱申请,住的是统一标准的六人间,张帆一听是六人间“啧”了一声,乐栗听同学说张帆家境好,知道这声“啧”是什么意思。但她前世浸泡在鄙视链辛辣的苦水里近十年,这种小动作早就不痛不痒。
“嘎吱!”锁芯转动,门一开,里面的一伙人同时看过来,有两位家长还没走,其他四位是她的舍友,一张张脸都是记忆中稚嫩的样子。
乐栗一一看过,前世她们寝室因为闹矛盾,换过两次,现在是最开始的那一拨。前世没去吃羊肉米线,来的快,抢到一张下铺,现在两张下铺都放着东西,有一张还没铺,看得出来那人就比她快一步。
一位家长笑着,“你们寝室又来人了。”
“我叫乐栗,你们好。”说完乐栗转身,杨坔和张帆站门口,没有进来串门儿的意思,杨坔笑着跟里面的人打招呼,“你们好,我俩是你们舍友的同班同学,在外面碰到了帮她搬一下东西。”
舍友一见有俩帅气的男生站门口,都注意形象地站了起来,相互挤眉弄眼地看着乐栗笑。
乐栗接过行李,跟两人道谢。
杨坔:“不客气乐同学,那我们先走了。”
杨坔笑着跟里面的人也打了声招呼,和张帆一起走了。
两位家长刚刚在寝室闲聊了两句,这会儿往门口走,“白丽,你们舍友来的差不多了,你们几个小姑娘好好相处,我们就先走了。”
白丽浓眉大眼,还有一头浓密发亮的长卷发,她坐回椅子上,声音嗲嗲的,“妈、姨妈再见。”
门一关,一个瘦精精的短发女生就窜过来勾住乐栗的手臂,“刚刚说话的那个男生叫什么?好帅啊!你们班的?你哪个班的?”
这人叫邓雪,跟乐栗是一个系,但她是2班的,这人前世跟乐栗不对付,可能因为乐栗一来就老实介绍自己是村里的,家里养着小牛,之后她处处嫌弃,甚至把她碰过的东西当着她的面丢进垃圾桶。
乐栗没有很抗拒,也不迎合,她淡淡的,“我是1班的,说话的叫杨坔。”
邓雪眼睛放光,又追着问,“那不说话的男生叫什么,他们怎么会帮你搬东西,你们以前就认识?”
“张帆。不认识,我先铺一下床。”乐栗将行李拎到中间地板上,看了一眼,决定要靠门边的这张床,她使劲儿将东西举起丢上去。
“嗬!你劲儿真大,我还说问你需不需要帮忙。”扎了个低马尾走过来的是肖君茹,她还穿着前世那件深灰色的T恤,胸脯的位置鼓囊囊的,她前世与邓雪穿一条裤子,为邓雪马首是瞻,没少对乐栗翻白眼。
乐栗:“对,我劲儿大,之后准备报个跆拳社。”
“是吗?我也想报,到时候,我们一起啊!”说话的声音笑吟吟软糯糯,是前世对乐栗最好的姜欢,她俩后来是欢乐组合。
乐栗看向她,露出笑容,“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