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三人或坐或站,沉默的看着她。
对张小莹来说,跟陌生人的说出这些不堪,或许是轻松的,她笑了起来,只觉得终于要解脱了。
“我想你们已经从陈古云的口中知道了一部分,接下来,我会把我的故事说给你们听。”
夏日的火焰在地面嚣张的扭曲着,张小莹看着走进房间的男人,有些不开心,她还在换衣服呢,进来都不敲门吗?
可她没说出来,只是专注的捣鼓着自己的头发。
“我就不在家里过生日了,我出去和同学过……”
一双手突然搭到了张小莹的肩膀上,她错愕的看向身后的人,之后的事情惊悚的好像一部恐怖片。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还没到开学的时间就买了车票跑到了学校。
只是没想到,陈古云也追过来了,用她妈用学费来威胁她!
陈爸死得早,那么多年,邓薇也从来没给他找过后爸,可在妈妈的絮絮叨叨中,她能清晰的知道。
她的妈妈被很多人追,被很多人喜欢,而张小莹是阻挡她奔向幸福的阻碍。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气人,我也要有自己的时间。”
“都怪你,我为了你,我总是一天忙到晚,你能不能让我喘口气。”
“妈妈也又喜欢的人,妈妈总不能一辈子一个人,你要体谅我……”
她很爱我,可也很爱她自己。
“妈妈,那个男的出轨,他……”
“好了,你不要说了。你再这样冤枉别人,我真的会生气了!我供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不是为了让你去猜疑别人!还有你为什么要那么早去学校,花了我多少钱了。”
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控诉,张小莹张开嘴巴,又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张小莹只能向妈妈屈服,整个暑假她都在想怎么赚钱。
她厌恶这副脏掉的身体,她厌恶她自己。她注册了那个账号,开始了自己的直播生涯。
“我不想露脸,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到底是谁,可我要赚钱,我要给自己交学费。”
就在她赚到钱,以为自己要成功的从牢笼走出来的时候,陈古云又来找我了,就在开学前一天。
“要是你再不接我和你妈的电话,我就到学校里,将你的事情告诉全校的人,你不是最想上这个学校?我让你无学可上。”
“你到底要干什么!”张小莹崩溃大喊,无助的蹲在地上,痛苦的看着地面将自己包裹的影子。
所以哪怕我赚了钱,但是很可惜,我还是没能逃离,甚至于到最后怀孕了。
身后的两人已经被感化,眼泪汪汪的看着病床上的张小莹。
安乐点点头,将问话拉回正轨之上。
“为什么不打掉?”
“他说我妈生不了孩子,我来也是一样的。”
张小莹痛苦的扯出一个笑容,她或许是想哭的,可干涩的眼睛里,已经流出任何眼泪了。
“接下来的问话可能会让你感到不舒服,可案子需要,麻烦你配合。”
窗上的人笑了笑,安静的注视着他。
“孩子是什么时候怀上的?又是什么时候生的?你用什么工具埋的孩子?为什么要把孩子埋到哪里?”
“大二的暑假吧,我不记得大概时间了,我也没去医院检查过。5月27号晚上10点,我肚子痛到不行,我实在受不了,就想去医院看看,其实我知道是孩子要出生了。”
等张小莹赶到医院,她能感觉到,下面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她收紧口袋里的剪刀,并没有去挂号,而是走进了最近的厕所。
孩子的出生比她想象的还要迅速,她慌乱的将孩子抱起来,用剪刀将脐带剪掉。
她有自己偷偷看过生产视频,知道孩子出来后还需要排胎盘,她就蹲在厕所,直到胎盘排出后,才在医院找了一个楼梯间坐着。
她用衣服包裹着那个孩子,木讷的听着属于婴儿的哭泣。
他已经出生22小时了,可却滴水未进,连哭喊都没力气。
“对不起。”
医院人太多了,她将孩子绑到肚子上,带到了医院的草地,恰好哪里有一把铁锹,她挖了一个坑,将孩子埋到了里面。
“为什么之前不把孩子流掉?”
张小莹低头抱着双膝,“我不敢,那时候的我太慌张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后面肚子大了,又被她威胁,我就一直没有打掉孩子,直到他出生,我才开始感到绝望。”
“要是真的让身边的人看到这个孩子,我的后半生都会被毁掉的。”
“没人人的后半生会如此轻易的被毁掉,哪怕真的毁掉了,不还有一片废墟吗?再建一次不就好了?反正最痛苦的时候,不是早就过去了吗?”
安乐说完这段话,沉默的收起了自己手中的本子。她不会安慰人,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去安慰张小莹。
万人皆苦,苦苦不同,如何解决,只能靠自己。
门外负责看守的警员来了,她想了想,还是没告诉张小莹之后的判决,只是又叮嘱了一句,“好好养身体。”
“那个男人怎么样了?”
“□□罪,10年,最高量刑。”
“谢谢。”
安乐站到床头,垂眸看着她,“先感谢自己。”
三人走到阳光下,属于医院的热闹将叶胜平未说出口的话都堵进了口中。
“她都把孩子生小下来了,又将孩子埋了,她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以这种方法将陈古云曝光。”
安乐的视线没离开手中的本子,脸上一直都是淡淡的。
“或许呢,既然她的口供是这样,那就把这个回答当成答案。我们需要她的过程,至于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别去过多猜测。”
“很多时候,人心里都有阴暗面的。”
“那你有吗?”白冉抬头看向她,叶胜平去开车了,两人就这样并肩站到路边。
两人面对面站着,她抬手握住了安乐受伤的手臂,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安乐不大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却还是很认真的回答她,“是人会有。”
办公室里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安乐每天又多了一个小目标,每天登进走失网页,翻看一下今天有没有孩子回家,今天有没有热心群众发言。
这样的做法犹如在大海捞针,可好像谁都没办法,谁都带着几分无力感。
“还在忙呀,那我晚点来找你好了。”
安乐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着站到门口处的卓山。
哟,稀客呀!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安乐不动声色的站起来,“卓局有事?”
“是关于最近一下局里的安排,虽然还没发下来,但是我想着你也不容易,就来和你说说。”
安乐眼皮跳动,打心底清楚,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一般来说,我们小小一个市局,完全没必要有两个刑侦支队,再加上的上面下令整改,1队到时候可能要合并。”
“行,都听领导安排。”许是安乐的爽快,让卓山脸上闪过一丝不知所措。
办公室陷入一片沉默,显然两人都觉得事情不会这样轻松。
其实这件事安乐早有预料,1队刚开始叫特别行动组,最开始是因为一起,对社会十分恶劣投毒杀人案,事件之大,当月几乎每天都在死人。
省局那时高度重视,特别成立了一个行动队,前后也陆陆续续抓到了不少人。
可无论怎么调查,都找不到真正操控的这件事的幕后。
事情就这样耽搁下来,可直到前几年,这样的案件再次出现。于是那时的行动负责人,钱队,被认命为队长,在安市局暂时成立了一支队伍,继续追查这个案子。
案件的失败被人说了无数次,可其中的内幕,却一直没人知晓。
只知道,在抓捕真凶的时候,钱队也被革职下岗。
这场案件太过惨烈,特别行动组也在京市局留下了一个办公室,更名为刑侦1队。
这个整合的调令来得迅速,快到安乐满脸迷茫。
她从柳家刚出来的时候,不过刚高中毕业,她的自诩不是聪明人,也不是有耐心的人,她迫切的想要柳家人快点得到该有的处罚。
她便直接进了部队,进到派出所也是想要有能合理调查柳家的借口。
阴差阳错来到市局,安乐有时也会笑自己运气不错。
果然不是自己的,也该还回去了。
她回忆得太过投入,连卓山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察觉。
白冉将手中的奶茶放到安乐面前,提醒他道:“走吧,今晚去吃烤肉,我们提前去,晚了很多人。”
安乐回神,拿起桌面的手机,起身往外走。
她的动作很快,其中夹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慌乱。
外面的天已经越来越热了,只是离开了空调的范围,后背就会冒出一层汗水。
手中冷饮的冰块慢慢融化,白冉有些嫌弃的甩着,安乐非要牵着的手,“热死了,别牵了。”
“行行行,这不是怕你走散吗。”
两人一路拌嘴直到餐厅门口,服务员将两人引到位置上,转身拿个菜单的功夫,身后的桌子就空了。
她害怕的看着手中本子,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上班上疯了,还是客人自己偷偷溜走了。
她拽住一旁的同事,反复问道:“这里刚刚有人吗?真的没人吗?”
就在进店前,安乐接到了刘席钧的电话,说有一个孩子在河上飘了三天,查找个人信息时候发现,居然是他们案子里走失的孩子。
“谢谢席钧哥。”
白冉靠近她,听着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抬眸看向安乐
听到那句谢谢,她的眼眸暗了下来。
“没事,你拜托过我的事情我肯定要放心上,你先过来吧,看看是不是这个孩子。”
“行。”
白冉将自己的手收回来,在认真打电话的安乐却不断收紧双手,不肯让她挣脱。
“走,我们去南区派出所一趟。”
白冉看着烤肉的店铺越来越远,慢吞吞的跟着在她身后。
下班高峰期来了,两人逆着人群往外走去。
“那个席钧哥,是你的上司吗?”
“算吧,他算我入这行的第一个老师。”
车子很快停到了路边,白冉第一次见到这个总是出现于电话中的席钧哥。
这是一个长得有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他长得不算帅气,可是一举一动都带着几分爽朗和市井的警匪之气。
他笑着和白冉握手,“你好,刘席钧。”
“你好,白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