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寻常的午后。
江稷宁去参加品牌活动,行程排得满满当当,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安若曦趁着空档,开始整理他书房里堆积如山的资料——合同、行程表、媒体采访稿、代言协议……作为“林小满”,她早已习惯在无人时默默打理一切,像一缕无声的影子,穿梭在他光鲜亮丽生活的缝隙中。
书柜最底层有一个老旧的保险柜,锈迹斑斑,与这间现代感十足的书房格格不入。她从未见江稷宁打开过它,也从未听他提起。可那天,柜门竟微微敞开了一条缝,像是被谁匆忙合上,却忘了锁紧。
安若曦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推开了柜门。
里面没有珠宝,没有现金,也没有明星私藏的秘辛。只有一封信,用牛皮纸信封封着,边角已经泛黄,像是被岁月轻轻摩挲过许多遍。
信封上没有收件人,也没有寄出地址,只在右下角用钢笔写着三个小字:“给未来”。
她本不该打开。
可那一刻,一种莫名的直觉攫住了她——这封信,不该被遗忘。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信纸上的字迹,清瘦而有力,笔锋间带着一丝克制的锋利,像极了江稷宁在签名会上写给粉丝的笔迹。而内容,更让她心头一震。
安若曦的手微微发抖。
她认得这字迹,也认得这语气——那是江稷宁在深夜录节目时,偶尔流露的、不属于“K”的真实。
她曾是安若曦,是豪门中被规则束缚的“符号”;而此刻,她以“林小满”的身份,却在另一个“符号”最隐秘的角落,看见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孤独。
那天晚上,江稷宁回来时,安若曦正坐在书房的沙发上,信纸平铺在膝上。
他看见她,眉头微皱:“你怎么进保险柜了?”
“柜门没关紧。”她轻声说,“我……看到了这封信。”
他沉默了。
良久,他走过来,坐在她对面,声音低沉:“那封信,我写了三年,一直没勇气寄出,也没勇气撕掉。”
“你真的想辞职?”她问。
他苦笑:“你不懂。外面的人以为我是顶流,是光,是万人追捧的‘K’。可只有我知道,我有多久没为自己唱过一首歌了。每一次演出,每一句歌词,都是团队讨论、数据测算、市场定位的结果。我像一台精密的机器,运转得完美,却不再有心跳。”
安若曦静静地看着他:“可你有选择。”
“选择?”他摇头,“我有合约、有团队、有粉丝、有品牌。我一动,就是千军万马的动荡。他们不会允许‘K’消失。”
深夜1点半,在江稷宁的公寓里,只剩下书房一盏暖黄的台灯亮着。安若曦坐在他对面,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目光却紧紧锁在江稷宁脸上。
“你真的想清楚了?”她再次问道,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隐退,不是换个公司,也不是暂停工作。是彻底从聚光灯下消失。你确定吗?”
江稷宁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封辞职信的边缘,仿佛在触碰一段尘封却从未褪色的记忆。良久,他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得如同深秋的湖水,平静却深不可测。
“五年前,我就想好了。”他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那时候我刚拿下年度最佳男歌手,站在领奖台上,台下掌声雷动,可我站在那里,突然觉得——这一切不是我想要的。”
他顿了顿,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我问自己:如果明天我就消失了,会有谁记得‘江稷宁’这个人?还是他们只记得‘K’?那个在舞台上唱跳、在广告里微笑、在热搜上被讨论的‘K’?”
安若曦静静听着,心口微微发紧。她太懂这种感觉了——她曾是安若曦,是豪门宴席上的明珠,是财经新闻里的继承人,可没人问过她,是否愿意活成那样。
“所以,”江稷宁继续道,“我写了那封辞职信。不是冲动,是反复权衡后的决定。我签的是十年合约,还有一年半到期。公司那边我已私下沟通过,他们理解,也不会阻拦。毕竟,一个艺人主动选择体面退场,比突然爆丑闻、被解约要好得多。”
他抬眼看向安若曦:“但他们也提醒我——最难的,不是公司,不是合约,是粉丝。”
“你知道吗?”江稷宁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我第一次开演唱会,有个女孩从云南坐了三十个小时的火车来看我。她站在第一排,全程举着灯牌,唱每一句歌词。结束后,她递给我一封信,说:‘K,你是我黑暗里的光。’”
他闭了闭眼,仿佛那封信还压在心口:“那一刻,我既感动,又害怕。我怕自己配不上这份光。我怕有一天,我走了,她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安若曦轻声问:“所以你迟迟没有宣布?”
“是。”他点头,“这不是换个工作、换个城市那么简单。这是打破千万人心中的期待。他们为我打榜、为我控评、为我哭为我笑。我不能一走了之,像关掉一盏灯一样简单。”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我要让他们明白——我不是抛弃他们,而是去成为更好的自己。我要让他们知道,江稷宁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那晚,江稷宁说完“还有一年半,我就要隐退”后,林小满沉默了很久。
她望着窗外,城市灯火如星河倾泻,映在她眼底,却照不亮那一瞬的黯然。她曾是安若曦,是豪门中被规则囚禁的影子;而如今,她以“林小满”的身份,悄然走进了江稷宁的世界。她以为,这是命运给她的第二次机会——可他却说,这是告别的倒计时。
“你……真的决定了?”她声音轻得像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江稷宁点头,目光温柔而坚定:“我从不后悔这个决定。只是……抱歉,本来想找个更合适的机会告诉你的,没想到你先发现了,让你难过了!”
她摇头,嘴角扬起一抹笑,眼里却泛着光:“不,你不需要道歉。你不是为我而活,我也不是为追星而活着。我尊重你,江稷宁。尊重你作为‘人’,而不是‘K’的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直视着他:“但我也想说——在你离开之前,我愿意尽全力,帮你完成最后的工作。不是以助理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懂你的人。”
江稷宁怔住。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眼前这个“林小满”似乎成长了,是那个在他最迷茫时递上热茶、在他写歌到凌晨时默默整理乐谱、在他怀疑自己时轻声说“你值得被看见”的人。
她本身在发光。
直到现在,江稷宁从未怀疑过“林小满”的身份。
她表现得自然——做事沉稳,话不多,却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递上一杯温水,或是一张写满歌词灵感的便签。
她低调,从不谈论豪门、名利、宴会。她像一缕清风,悄然融入他的生活。
他不知道,这个“林小满”,就是五年前那个在宴会上与他擦肩而过的安若曦。
那时的她,穿着高定礼服,眼神疏离,像一朵被锁在玻璃罩里的花。而他,是被邀请献唱的“K”,在人群中微笑,在镜头前闪耀,却从未真正看见她。
可她看见了他。
她记得他唱《夜光》时,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孤独。
她记得他接过香槟时,指尖微微的颤抖。
从那天起,江稷宁开始了一场“缓慢的告别”。
而安若曦也以“助理”的身份,为江稷宁策划了他职业生涯的“完美收官”。
她不再是被动执行任务的助理,而是主动出击的“战略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