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不相信爱情 第34章 第 34 章

展览获得了超出预期的成功。专业的艺术媒体给出了不俗的评价，称赞《荒原》系列“以惊人的诚实直面了时代的精神困境”，“在粗粝的视觉语言下，蕴含着坚韧的生命哲学”。蔺逐生的名字，连同他那张带着些许破碎感和艺术家气质的面孔，开始在小圈子里被更多人记住。

随之而来的，是短暂的喧嚣。几家画廊抛来了橄榄枝，希望能代理他接下来的作品；有艺术杂志约专访；甚至还有商业品牌想寻求合作，看中了他身上那种“真实的脆弱感与力量感并存”的特质。

蔺逐生有些应接不暇。他习惯了工作室的封闭和自由，突然被推到台前，需要频繁地与人打交道，斟酌每一句对外发言，这让他感到疲惫，甚至有些无所适从。

鲍决帮他筛选信息，过滤掉那些明显只是想蹭热度的商业合作，将真正有价值的邀约整理出来，附上简洁的分析和建议。他像是蔺逐生的“防火墙”和“外脑”，为他抵挡着外界的过度侵扰，也帮他理清纷乱的思绪。

“这个独立画廊的口碑不错，主理人理念和你比较接近，可以接触看看。”

“专访可以接，但问题提纲需要提前过目，有些**边界要守住。”

鲍决的意见总是冷静而切中要害。蔺逐生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他的判断。

这天，一个颇具分量的艺术基金负责人通过林秀然联系到蔺逐生，希望邀请他参与一个为期两年的“艺术家驻留与创作计划”，提供丰厚的资金支持和国际展览平台，但要求艺术家在此期间专注于项目创作，减少其他商业活动，并且需要常驻计划设定的创作基地（位于另一个城市）。

这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机会，意味着更广阔的视野、更稳定的创作环境和更高的职业跳板。

蔺逐生心动了。他拿着项目资料，眼睛发亮地跟鲍决描述着未来的可能性。鲍决安静地听着，翻看着计划书，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觉得怎么样？”蔺逐生兴奋地问。

“机会很好。”鲍决合上计划书，语气平稳，“但有几个问题需要想清楚。第一，两年的异地；第二，创作主题受到项目框架的限制；第三，”他抬眼看向蔺逐生，“你真的需要被‘圈养’起来，才能创作吗？”

最后一个问题像一根细针，轻轻扎破了蔺逐生兴奋的气球。他愣了一下。是啊，他刚刚才证明了自己可以在混乱与自由中生长出《荒原》，现在就要进入一个预设好的“温室”吗？

“而且，”鲍决补充道，声音低沉了些，“我们刚刚稳定下来。”

这句话很轻，却重重地落在蔺逐生心上。他看到了鲍决眼中一闪而过的、极其隐晦的不安。这个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并非对分离毫无感觉。

“我……我再想想。”蔺逐生的兴奋冷却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现实的沉重。

还没等蔺逐生想清楚驻留计划的事情，另一波小小的舆论风波悄然而至。某个以毒舌著称的艺术评论人在社交媒体上发文，虽未点名，但影射蔺逐生的走红“掺杂了资本和关系的运作”，暗示其“艺术家男友”的背景为其铺平了道路，质疑其成功的纯粹性。

文章用词刁钻，充满了“据说”、“疑似”等模糊字眼，却极具煽动性。很快，一些捕风捉影的讨论开始在一些小圈子里流传。

蔺逐生看到那些言论时，脸色瞬间白了。他不怕恶评，但他无法忍受别人将他的作品与鲍决的付出混为一谈，甚至扭曲为他们之间关系的一种功利性注解。这玷污了他视若生命的艺术，也玷污了他与鲍决之间纯粹的情感。

“胡说八道！”他气得手指发抖，差点砸了手机。

鲍决拿过他的手机，快速浏览了那些言论，眉头微蹙，但很快松开。他把手机放到一边，握住蔺逐生冰凉的手。

“在意这些，你就输了。”鲍决的声音依旧冷静，“你的作品价值，不需要通过否定我的存在来证明。同样，我们的关系，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自证清白。”

“可是他们……”

“舆论是一阵风。”鲍决打断他，目光锐利，“你的《荒原》能在现实的风霜里立住，还怕这几句口舌之风？做好你该做的事，时间会证明一切。”

鲍决的镇定像定海神针，让蔺逐生翻涌的情绪逐渐平复。是啊，他曾经一无所有，只有一片内心的《荒原》，如今他拥有了更多，难道反而变得脆弱了？

夜深人静，两人躺在床上，都毫无睡意。

“那个驻留计划，”蔺逐生在黑暗中开口，“我打算拒了。”

鲍决沉默了一下：“不必因为我……”

“不全是。”蔺逐生转过身，面向他，虽然看不清彼此，却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你说得对，我不需要被‘圈养’。我的根，好像……已经扎在这里了。”他顿了顿，声音很轻，“扎在有你的地方。”

鲍决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伸出手，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他的手，紧紧握住。

“至于那些闲话，”蔺逐生继续道，语气里多了一丝豁达和坚定，“我会用下一部作品，让他们闭嘴。”

鲍决低低地“嗯”了一声，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成功的余波尚未平息，暗礁已悄然浮现。但这一次，蔺逐生没有慌乱，没有逃避。他清楚地知道，前路必然不会一帆风顺，会有诱惑，会有质疑，会有分离的考验。

但他也不再是那个独自在风浪中飘摇的小船。他有了锚，有了并肩的舵手。他们需要共同面对的，是如何在这纷繁的余波与暗礁中，找准属于他们自己的航向，既不错失成长的机遇，也不迷失彼此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