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卷的铃声尖锐地划破考场的寂静。
等所有的试卷交上去,教室里有了交谈声。
“你考得怎么样?”
“太惨了,好多题都不会。”
“最后一道大题,我都不知道它在说什么?”
“有好几道选择题,我都是瞎蒙的。”
“哎——”
卫南亭等老师收走试卷,慢慢站起身,将笔盒、橡皮整理收拾好,又顿了顿,把皱巴巴的草稿纸也叠整齐放进书包。
她今天想早点回去。
昨天被冯玉珍推出家门时,卫南亭心里竟没了前世那般翻涌的情绪,没有孤独,没有无助,没有害怕,更没有被全世界抛弃的惶惑。
历经一世轮回,对冯玉珍的母爱、对长辈的温情,她早已不再奢求。不是不需要,而是清清楚楚知道,这东西求不来、盼不到,倒不如彻底放手,不牵绊。
往后冯玉珍老了,该尽的赡养义务她不会少,但那份本该热络的母女情分,大抵是不可能有的。
只是想到爸爸,卫南亭的心情又复杂起来。他和冯玉珍是夫妻,终究是一体的,许多事,终究难分彼此。罢了,眼下也想不出什么头绪,先搁置着吧。
好在弟弟卫清晨还是贴心的。昨天她被赶出门,是弟弟出来陪着她;自己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怯懦怕事。让弟弟放哨,她趁着冯玉珍不注意,就悄咪咪地钻回屋里,回了自己房间,没再像从前似的被吓得哭着等爸爸领她回家。
晚饭她没出去吃,是在空间里解决的。后来爸爸回来,在门外叫她吃饭,她只推说自己身子不舒服,没胃口。
倒是弟弟,鬼精灵得很。悄悄摸过来,塞给她几个鸡蛋,竟然是煮熟的。
眼里还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关心。
她和冯玉珍的关系僵着也就罢了,可不能让这份隔阂影响到弟弟,她最是清楚,那些童年的伤害,一辈子也弥补不好。所以今天,她得早些回去,给卫清晨煮一顿热乎饭。
这是她心里存着的一点念想,弟弟这些年总黏着她、信赖她,她总得做点什么,才不枉费这份孩子气的依赖。
村里今年就她一个参加中考的,考场外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卫南亭拐到僻静处,将背篓取出来背上。
想来是冯玉珍还在气头上,竟把自行车藏了起来。卫南亭今天一早没找着车,还好她已经习惯早起了。她步行去学校,傍晚放学慢慢走路回家。
刚走没多远,就见一辆拖拉机停在路边。她走近了些,特意看了眼车牌 —— 竟是许明起家的。
正打量着,车底下忽然钻出个脑袋,声音带着几分熟稔:“婷婷。”
卫南亭愣了下,随即惊讶地开口:“你还会修拖拉机?”
谁能想到,数年后叱咤风云的大佬,此刻竟匍匐在车底自己修车,双手满是油污。
“嗯,会点。” 许明起应着,从车底钻了出来,顺手在路边抓了两把草,蹭掉手上些油污,又道,“正好碰到你,有件事想跟你说,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我可不会修拖拉机啊。” 卫南亭摊着手笑。
许明起也笑了,语气带着点无奈:“怎么会让你干这种脏活?”
卫南亭没接话,她上辈子,哪样脏活累活没做过?
“是这样,” 许明起单刀直入,“你最近要去县城吗?能不能帮我买本书?”
“什么书?”卫南亭心说,你不是也要去县城读书吗?可她想到先前他在信里那般耐心指点,像师长一样为她答疑解惑,还屡屡伸手相助,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请求,她不能拒绝人家一个小小的请求吧。
他不会是借机给自己钱吧?卫南亭直直看他,没看出半点端倪。
“关于蘑菇种植的,你到时候看着挑就行。”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两张钱递过来。卫南亭瞥了眼,钱角还沾着点黑色的机油。
见她没接,许明起挑眉问:“怎么,嫌上面脏?”
“倒不是。” 卫南亭弯了弯嘴角,“我其实挺喜欢闻油味的,尤其是汽油味。” 顿了顿,又指了指他手里的钱,“是你给的 20 块太多了,买本书用不了这么些。”
“不多。” 许明起摇头,“你买了书还得帮我邮寄回来,剩下的钱要是有多,下次你回来的时候,帮我带点卤鸭,上次你给的那种,味道挺好。”
“行,那你给我个地址。” 卫南亭应下,从包里掏出纸笔,按着许明起口述的内容仔细记好,叠起来收进书包里。
她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是你种蘑菇?”
“嗯。” 许明起点头,反问她,“你觉得这事儿怎么样?”
这话让卫南亭想起报纸上的一段报道。
大佬的崛起从不是一帆风顺的,他刚起步时就栽过跟头,最开始他种蘑菇,本是好好的生意,却莫名传出 “蘑菇害人” 的说法。
后来她在一篇报道里看到,不是蘑菇的问题,是喜宴上的厨子用了不新鲜的肉,才导致客人集体腹泻。偏那厨子是许明起后娘的亲戚,硬是把黑锅扣在了蘑菇上,扣在了种蘑菇的许明起头上。
就因为这事儿,许明起还坐了三年牢,那是他这辈子的至暗三年。经过了这三年,以后的许明起一飞冲天。
“要不…… 你别折腾蘑菇了?” 卫南亭斟酌着开口。
“哦?说说理由。” 许明起靠在旁边的树干上,身体微微倾斜,夕阳洒在他身上,他看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
总不能说 “我是重生的,知道你以后会栽在这上面” 吧?这话要是说出口,她怕是要被拉去实验室解剖。
她用了个稳妥的说法:“种蘑菇对环境要求太高了,得恒温,要杀菌,还得建大棚,前期投入太大,风险也高。”
“我有现成的地方,人手也能找着,建大棚不算难。” 许明起倒是早有打算,一句话就驳回了她的说法。
要是能帮他避开那三年至暗时光,不就成了他的恩人?到时候抱金大腿也能抱得顺理成章。她绞尽脑汁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我觉得养鸡比种蘑菇好。”
“哪里好?” 许明起来了兴致,身体微微直了些。
“你想啊,鸡蛋的市场需求量比蘑菇大多了稳多了。现在不都提倡补营养吗?有条件的家庭不得每人每天一个鸡蛋啊?做蛋糕、做面点要鸡蛋,餐馆、酒店每天消耗的鸡蛋量更是不少,这生意稳赚不赔。” 卫南亭把能想到的好处一股脑说出来,语气里带着点急切的认真。
看许明起听得专注,卫南亭继续说道:“总而言之,从早餐到晚餐,从主食到甜点,从中餐到西餐,无处不需要鸡蛋。”
说着,卫南亭也想吃鸡蛋糕了,有机会,她也要养几只鸡,实现鸡蛋自由。
许明起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看见卫南亭馋嘴的样子,忽然笑了:“还是改不了贪吃的性子,说来说去都离不开吃的。”
卫南亭不服气地微抬下巴,理直气壮:“民以食为天,我喜欢吃有什么错?”
她较真的模样,让许明起无奈地摇了摇头,妥协道:“行,那你就帮我买本养鸡的书吧。”
“好,买好我就给你寄过去。” 卫南亭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意。
这时,许明起忽然问了句:“你喜欢听歌吗?”
“喜欢啊,怎么了?” 卫南亭愣了下,没明白他突然问这个的意思。
“没怎么。” 许明起收回目光,又靠回树干上,语气平淡,像是只是随口一问。
“对了,记得去看医院抽血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吸血虫。”
卫南亭临走时,又说道:“你的瓷盅呢?你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定没有水喝。我刚在学校里接了些水,不过可能凉了,你凑合着喝。”
她给他灌了一瓷盅带仙露的水,但愿对他体内的吸血虫病,能有些治疗作用。
…
今天考试结束得早,弟弟还没有放学。卫南亭回到家时,门锁得紧紧的。她摸出大前天父亲给她的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下,“咔嗒” 一声推开门,又反手把门闩牢牢插好。
她要做“坏事”,自然得要将门反锁。
进了堂屋,她直奔墙角那只装清油的大陶桶,揭开木盖的瞬间,浓郁、醇厚的油香就飘了出来。
卫南亭凑到桶口深深吸气,满足地叹道:“好香啊。”
这菜籽油是自家种的油菜籽,送到油坊现榨的。
得找几个瓶子分装。她记起隔壁酒厂常托父亲拉货,其中就有空玻璃瓶,堂屋墙角堆了不少,便搬来两个,又翻出旧漏斗,小心翼翼往瓶里灌油。看着桶里的油像是没烧,她索性又多灌了两瓶,一起收进了空间,这才把陶桶盖好,放回原位。
又捡了几个空瓶子放进空间,反正她爸粗枝大叶,她妈又不会收拾整理,瓶子的数量他们是不清楚的。
关好堂屋门,卫南亭转身进了厨房。厨房连着猪圈的地方,有个简易谷仓,大概前阵子取过麦子,谷仓的门板在地上,谷仓没有合上。她探头往里看,里面堆着不少往年的陈谷子,便趁着没人,悄悄往空间里挪了一些。那些谷子一进空间,天女散花似的散落在种过麦子的黑土地上。
像当偷粮油的小老鼠,卫南亭心里半点愧疚都没有。她本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吃口油、吃点粮,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忽然想起空间里的麦子。之前舅舅家卖鸭子,她怕那只喝了仙露水、格外通人性的绿头鸭被卖掉,走时便悄悄把它和伴儿一起收进了空间。这几天绿头鸭的老婆还下了好几个双黄蛋,都被她腌进了咸蛋坛子里。
收拾完粮食,卫南亭又去看黑土地上的蔬菜。韭菜长得绿油油的,她割了一捆;红透的西红柿摘了大半篮;埋在土里的土豆也 “挖” 出不少;红辣椒全摘下来放进空间厨房,青辣椒留了些,晚上正好炒菜。只是看着眼前的菜,她又觉得种类太少。看来得抽空去买些新种子,不过比起种子,她更想买些树苗,最好是耐放的坚果类,种出来的果子能直接卖,比种菜省事儿多了。
出了厨房,卫南亭绕到院子角落的鸡窝,伸手一摸,窝里竟卧着五个白花花的鸡蛋。“冯玉珍可真懒,下了蛋都不知道捡。” 她嘀咕着把鸡蛋收进兜里,又瞥见院角背兜里的红薯藤。那是母亲割回来喂猪的,她掐了把嫩苕尖,这东西炒着吃最下饭。
回到厨房,她又翻出三根丝瓜、两根苦瓜。正好,这三天吃了二分之一只卤鸭,有点腻味,晚上吃素,刚好解解腻。
她挽起袖子忙活起来:丝瓜去皮切块,烧一锅清爽的丝瓜汤;西红柿和鸡蛋混着炒,酸甜口最开胃;韭菜也配鸡蛋,喷香扑鼻;最后再用青辣椒炒苕尖,辣得够劲,能多吃两碗饭。
三根丝瓜,煮成清爽的丝瓜汤。
番茄炒鸡蛋,酸甜口最开胃。
韭菜炒鸡蛋,喷香扑鼻
青椒煎苕尖,是又辣又下饭。
主食她煮了米饭。谷仓里的谷子堆得满当当,碾好的米也不少。虽说母亲总舍不得给她吃肉,但是这几天吃的可都是大米饭。
她也挺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