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0前的甘泉 第5章 0093

“你怎么会在这里？”

葵司似乎不觉得这是件严重的事，她说：“上校问我愿意留在地球还是跟着他来宇宙，我就是这么跟来的。”

“你不用上学吗？”卡缪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同样想起了自己的逃课生涯，于是抿了抿唇。

“地球有我讨厌的女人在。”葵司说起话来完全只顾着她自己。

不过另外一位也不遑多让，卡缪直接问道：“在公园的时候，你凭什么那么说？”

直到这里，葵司才挣脱开卡缪攥住她双肩的手，以一种“你终于问起来了”的神情看着她，葵司说道：“你害怕我告诉上校吗？”

“你没有凭据。”

“我爸爸带我去过加布罗。”或许还没有太适应宇宙，葵司没被卡缪抓住，说话间就失去了平衡，轻轻撞上了房间的天花板。

“那是什么意思？”

葵司挑了挑眉，薄荷色的头发在高处飘散着，被天花板上的电灯照耀得像是大海的波光一样，她道：“你不也去过吗？”

加布罗？卡缪不记得了，她皱了皱眉。反正也是她不在吉翁的时候发生的事吧？卡缪问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还没想好，”葵司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像一串鸽子起飞那样，“目前我想让你害怕，只是这样而已。”

害怕吗？怎么可能？她要是想对夏亚说什么，尽管说去好了。卡缪转身打开房门，夏亚却已经等在了外面，见到她出来，他抬起眼睛来，不知怎么的，卡缪总看不惯他把头发梳起来露出额头的样子。夏亚问道：“你们的私人对话结束了？”

“结束了。”卡缪说这句话时，察觉到葵司从天花板上落下来，却无法控制方向似的一下子撞在她背后，扶上了她的双肩，因此显得她俩很亲密的样子。

卡缪的不自在没人注意到，夏亚似乎乐见她们相处得不错，问卡缪道：“你现在打算回甘泉吗？”

“对。”

“我可能得晚上再回去了，”夏亚说，卡缪看到葵司绕过她，躲到夏亚身后去朝她微笑，夏亚伸手握住卡缪的手，有些抱歉似的，“晚饭不用等我。”

卡缪没等过他，而且他先前也没有为这种事感到抱歉过，因此对于现在发生的事，卡缪只一个激灵抽回了自己的手，说：“午饭时我休息了好久，我去MS甲板看他们训练。”

葵司说：“卡缪不回甘泉了吗？”

“如果你想尽快学会应用精神感应技术的话也跟我一起来。”

“什么啊，卡缪已经开始以老师自居了吗？”葵司又往夏亚身后藏了藏。

卡缪没等她跟上，已经转身抓上扶手离开了这道走廊，还没等她拐弯，葵司已经追了上来，用手臂挂在她的脖子上，说：“等一下我嘛！我没有说不来！”

卡缪被她勒了一下，扯住她的手腕让她松开，葵司观察着她的神情，问：“难道你不害怕我说出那个大尉的存在吗？”

“你如果想让我害怕，就不会现在说吧。”

“啊，你说得对。”葵司像才明白过来似的，不顾她的意愿，又勾住卡缪的脖子，笑着说道，“所以你还是害怕了——我一直不说，你就会一直想着这件事，想我到底什么时候揭穿你，当然，我迟早会选择一个足够好玩的时机说出来的，卡缪。”

足够好玩的时机，那是什么意思？卡缪所能知道的只是葵司把这个当作一件要事放在了她的日程表上，几乎从在战舰上见面开始，葵司就始终出现在卡缪视线所及的地方，不仅是战舰，在甘泉的大街上，卡缪质问她，葵司也只是表示她住的军官宿舍离上校的家很近，不然她俩也不会在公园初遇了，最后的最后，卡缪在家里看到了葵司，她想必是没能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因为葵司将手背在身后，耸耸肩笑了笑，说：“上校邀请我今天和你们一起吃饭——我会好好观察气氛的。”

她说得很乖，但是卡缪知道她的意思——葵司想看看这天的聚餐是否算得上“好玩的时机”。唯一使卡缪欣慰的是，夏亚并没有让葵司在家里用餐，只是回甘泉把卡缪捎上，重新返回了宇宙。晚餐是在战舰上旋转的会客室进行的，在那里，葵司首度说起了地球上的事，关于她在西藏的修行，关于她年少时的旅行。当然，卡缪知道她要说加布罗，葵司当然会说，就算是为了试探。可恨的是关于那个该死的大尉和加布罗，卡缪却仍旧一无所知，这段时间，她再没做过有关过去的梦境了。

“春假的时候吗？”夏亚装作感兴趣时的问话听上去实在有些轻浮，葵司却没有感觉到，她兴高采烈地说：“嗯！那附近的植物园还有一些野营基地，都很有意思。”她看了一点桌子对面正在对付盘中牛排的卡缪，笑了笑说：“那个时候，我应该还碰到了卡缪。”

卡缪没抬头，在桌子底下踢了葵司的小腿，因为用的力气不大，所以葵司只是朝她眨了眨眼，夏亚好像很了解加布罗似的，他道：“你见到的应该不是卡缪，那个时候她——”

“我知道，”卡缪又踢了葵司一下，这回葵司不再消极抵抗，在桌子底下用双腿夹住了卡缪的脚踝，她笑得很开怀，但是还没有说，“那个时候的卡缪在MK-Ⅱ上面，对吧？”

“哦？”这下夏亚的问话才有了几分真情实意的好奇，他问，“你只是远远地察觉到那是卡缪吗？”

“见到本人之后才知道，啊，原来当初遇到的那个人就是卡缪啊，那种很强烈的波动，像是海浪吗？”葵司这样说着，卡缪在桌子底下试图抽身，谁知葵司突然坏心眼地松开了，只用靴尖勾住她的靴子，新吉翁的军装靴子为了美观做得很长，几乎包裹了整个小腿，靴筒并不能很好地咬紧脚踝，卡缪因为使了过大的力气稍稍漂浮起来，又捏住桌沿坐下了，葵司还在说：“那个时候卡缪在掩护奥古的一位大尉撤退，对吧？”

“谁记得那个！”卡缪假装整理靴子，低下头去看，果然她的靴子被葵司夹在小腿中间。

“葵司很少看新闻吗？”夏亚低着头给酒杯里注酒，忽然问道。

“听爸爸打电话说起联邦的事都觉得很烦，说到底，我知道世界大概在发生什么就足够了吧？”葵司说道。

看来今天也不是足够有趣的时机。卡缪想到这个，也就不太计较葵司抢走她一只靴子的事了，她看着葵司继而说起她的爸爸，语气不算太刻薄，可也不亲切，这个时候，卡缪才知道葵司是联邦政府高官家的孩子，卡缪把只穿了袜子的那条腿收回来，没有再打断葵司了。

或许是因为繁忙的原因，父母只愿意在餐桌上承担一下父母的责任，对他们来说是没办法的事，但是卡缪讨厌那样。人类在有别于其他动物之前，甚至在步入和平时代的混乱时期，不都像其他野外生存的动物那样，需要保障自己进食环境的安全吗？为什么要在吃饭的时候受别人的训示呢？

卡缪，多吃一点。卡缪，最近功课怎么样……大人总是在餐桌上提起这些话题。正因为他们的不称职，才给了夏亚·阿兹纳布尔这种人可趁之机，不是吗？卡缪想起八岁时在甘泉，夏亚把金鱼推过来给她，说起要成为她的新朋友的事，那之后她第一次成为了餐桌的发言人，蕾柯亚少尉和夏亚都听她说话，这就是小孩在安全之余所需要的虚荣心了。

如若除开葵司威胁她的事，其实听葵司说话还挺有趣的，像看一面镜子那样，可以看到自己过去的天真，和讨人厌的直率——葵司一直没有把靴子还给她，到了最后，卡缪也只能站起身来，说：“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夏亚起初没注意到，随着卡缪漂浮到房门口，他问道：“等等——”

“在我这里。”葵司笑着提起那只靴子来，没有解释它为什么会在她那。

夏亚也没问，只是笑了笑，他说：“卡缪，等一下。”便从葵司手里拿过了靴子，朝卡缪这边过来，卡缪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方向是这样，她说：“我去换标准服，正好做训练。”可是夏亚已经把她的脚踝握住抬起来了，这里只是低重力区域，并非无重力，她被抬起腿的瞬间上半身就坠落下去，卡缪赶紧扶住了门框，稳住平衡。

夏亚给她穿好了靴子，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那样拉了卡缪一把，使她站直起来，他说：“我知道你很看重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深浅，但是之后主要帮助葵司，好吗？如果你只能培养出一个最优秀的机师的话。”

这句话倒是说得很符合卡缪对他的理解，刚才套上靴子那一瞬间的惊诧也逐渐从卡缪心头褪去了，她恢复了一贯的表情，像回应长官那样回应道：“是，我知道了。”随后她想叫葵司过来，朝葵司看去的时候，却发现葵司坐在桌边，并没有笑，一手支着下颌，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和夏亚。

“葵司。”卡缪在短暂的诧异后还是喊了她的名字。

葵司整理了自己的表情，从餐桌边站起身来，有些沉默地跟在卡缪背后，卡缪也没有和她搭话，或许是这种沉默让葵司心烦意乱，葵司在MS甲板的起落架上突然道：“即便是婚姻关系里的两个人，也未必能做到互相理解的。”

卡缪正在整理领子，闻言瞥了瞥葵司，道：“我也有同感。”

“真讨厌，”葵司扭过头去，卡缪看到她的侧脸，发现葵司漂亮的眉毛蹙了起来，而葵司说，“明明知道，卡缪为什么要在意这种事呢？为此还在桌子底下踢我。”

“因为你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卡缪说，正好，她也有要问葵司的事，“按你说的，在加布罗我驾驶着MK-Ⅱ，你言之凿凿的那件事——隔着MS的壳子，其实也没有凭据吧？”

“即使是MS，在那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你拉我一把、我拉你一把，不也能证明很多事吗？”

“这不就是制造谣言吗？”

“不，我听到了你的呼喊。”葵司指了指卡缪心脏的位置，她说，“你很焦急，怕加布罗的爆炸波及到他，我听得懂你的感情。”

感情吗？葵司的手指让卡缪像被烫到了一样退了一步，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因为什么，她看着葵司的手，像看着一个谜题似的。

“你对上校诞生过那种感情吗？”葵司说道，“如果没有，还是任由他对你失望比较好——不论是感情上，还是MS战。”

卡缪若有所思。

“……不，”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后，卡缪说道，“这不是你和我就能决定的事，你如果这样想的话，会陷入上校的陷阱的。”

葵司挑眉道：“你在说什么呢？”

“忠告！”卡缪似乎也有些烦躁，这两个字像是从齿关里挤出来的，葵司觉得这似乎和卡缪厌倦说教的性格有关，她姑且接受了，虽然暂时没有理解，葵司跟随在卡缪身后钻进驾驶舱里，好奇地问道：“这是卡缪和上校相处的经验吗？你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0085那年。”

“足足八年的无爱婚姻？真厉害啊！”

卡缪说不准葵司的惊叹里是否有戏谑的意味在，她用手捶了葵司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