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恶魔0元售 第73章 迷惘期

这恐惧毫无由来，十分奇怪。莫达伊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他们原本想从马尔科那里了解更多真相，结果越了解迷雾越浓，牵扯的人越来越多。

除了布利斯出生那一晚的疑云，还有一个新的问题摆在两人面前：

弗里克是谁呢？

在莫达伊和布利斯拆解线索的时候，没与恶魔同行的拉斐尔独自出现在骨头区。他一袭洁净白袍与这里格格不入，往街头一站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拉斐尔明显感觉到自己在这里就是个异类，他在街口踌躇了一会儿，回去找了个角落换了一身戴兜帽的黑袍才复返。

与干净整洁、井井有条的上城区不同，骨头区异常杂乱，摊贩随地乱摆，垃圾与食物堆在一起，拉斐尔那条名为秩序的神经被眼前的场景狠狠挑衅着，他把眉头拧作一团，拿出追杀莫达伊千年的毅力才踏出走进这条街道的一步。

莫达伊和他说，这是整个维纳斯区最穷的地方，是教堂的光辉无法照及的黑暗，所以他想过来看看。

尽管用黑袍把自己罩的很严实，但拉斐尔走路的姿态和他的气质已经暴露他不属于这条街道的事实。一个第一次来骨头区的有钱人，在商贩眼里，黑袍底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一群人热情地涌上来，七嘴八舌地向拉斐尔推销他们的产品，拉斐尔本就容易心软，看他们衣着贫苦更是不忍心，老老实实花钱把那些没用的东西买了，当家庭教师赚的钱几乎被骗了个干净。

拉斐尔不可能在人前暴露天使的身份，只能把买下来的一大堆杂物抱在怀里，就这样一时不察钱袋子被人给顺走了。那偷钱的是个小孩子，拉斐尔完全没想到他心目中的“小天使”能干这事，呆愣在原地，看着孩子跑远的背影也没去追。

路人看他傻乎乎的站着，于心不忍地提醒道：“你钱被偷了，快去追吧，去晚了那群小鬼把钱一分，你就追不回来了。”

拉斐尔眨了下眼睛，却没追上去，反而小声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不用去看别人的反应，拉斐尔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疑问不合时宜了。他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疲惫，压垮了他强行坚/挺的神经，他的精神就像摔碎在地上的圣水瓶，拼不起来，即使拼起来也没有意义，因此他只是麻木地看着精神的碎片，什么也不想做了。

他不想再去探究人的灵魂，不想深解那混沌的善恶，不想去看，不想去听，不想去了解所谓的人间——他是天使，人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要假装自己和从前一样愚蠢无知，按部就班的将灵魂洗涤，把目光放在教堂里的方寸土地，就能看到绝对虔诚的面孔，和绝对善良的人。至于教堂以外，关他什么事呢？拉斐尔自暴自弃地想，反正我改变不了什么，我只是个没用的天使而已。

他在骨头区找了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想把手里的东西扔掉，然后不管不顾地躲回天堂去。可他看着天空，翅膀却那样沉重，沉重到让他飞不起来。

他的眼睛装了太多人间的东西，再不能像以前一样轻盈。

拉斐尔无声地叹了口气。

有轻快的脚步声靠近，拉斐尔听出是两个奔跑的小孩，他默不作声地把翅膀收起来，抱起那堆“杂物”，打算再换一个地方发呆。可惜天使先生这样抱着东西的经历太少了，被那堆“杂物”弄的左右支拙，好不狼狈，竟然没能及时走掉，还被小孩看到了东西掉了一地的狼狈模样。

太丢人了。拉斐尔想用翅膀把脸捂起来。

两个小孩懂事地过来帮他捡东西，拉斐尔蹲下，方便他们把东西堆上怀里，红着脸小声说了句“谢谢”，慌张地试图跑路，却被小孩拉住衣角。

“先生，我们终于找到你了。”那个小男孩说着，拿出一个钱袋挂在拉斐尔腰间，正是他被偷的那一个，“我们没打开，不知道钱有没有少。”

拉斐尔再一次愣住了，他又失了语，良久才憋出又一句“谢谢”。

“不用客气。”小男孩神情自得，指着旁边腼腆的女孩说，“拉蒂看到你钱袋被偷了，立刻就来找我，我是栗子街的泽诺，保护骨头区的正义警督。”

“你不是警督，”拉蒂小声反驳，“布利斯先生才是警督。”

拉斐尔眉心一跳，他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我爸爸是警督，我以后也会是警督，我会成为他一样的英雄。”泽诺严肃认真地说，“拉蒂，我是你最厉害的朋友，你应该支持我。”

“莫达伊先生才是我最厉害的朋友。”拉蒂再次小声反驳。

拉斐尔：“......”有个名字出现的十分诡异，如果是他认识的那个‘莫达伊’，他想象不出来那个恶魔怀着怎样的心理和一个人类小女孩交朋友。

“我最厉害！”泽诺和拉蒂争吵起来，“上次你被欺负，是我打跑了欺负你的人，我保护了你。”

“可是，莫达伊先生也保护了我。他一只手，就把欺负我的人拎起来，吓得他们哇哇哭。”拉蒂手舞足蹈地描述着，势必要把‘最厉害的朋友’这个名头给莫达伊争过来。小孩总是执着在一些对大人没什么意义的问题上争出个对错，拉斐尔觉得阿斯蒙蒂斯再幼稚，也不会觉得打败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成为‘最厉害’是件长脸的事。

为了避免小孩的矛盾升级，拉斐尔只好加入并打断对话：“所以，你们是莫达伊和布利斯的朋友吗？”

两个小孩果然停止了争吵，一起抬头看着他。拉蒂问：“你也是莫达伊先生的朋友吗？”

“我......”拉斐尔顿了顿。他该说什么呢？我不是他的朋友，是他的仇敌？

回答不出来的拉斐尔选择转移话题，他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道：“谢谢你们为我找回钱袋，这些就当做是送你们的礼物吧。”

泽诺诚实地说：“可是我妈妈说，这些都是骗脑子有坑的有钱人的垃圾。”

拉斐尔：“......”

“哎呀，你怎么能直接说出来呢？”拉蒂责备了她的同伴一句，又忍不住附和，“我妈妈也这样说。”

拉斐尔：“......”

莫达伊和布利斯聊完了马尔科给出的线索，恶魔才想起来和他家主人说拉斐尔的事：“马尔科把教会的脏事全都倒了出来，拉斐尔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布利斯恍然大悟：“难怪他没和你一起回来。”

莫达伊以一种怜悯中夹杂着幸灾乐祸的语气感叹：“可怜的鸟人，现在可能正躲在教堂顶上哭吧。”

布利斯不知为何很能理解拉斐尔此时理想破灭的感受，难得的共鸣和时不时出现的柠檬酸一起冒出来：“想要重塑崩塌的理想是一件艰难的事，不过，你似乎很了解他？”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诡异地面面相觑。

“我怎么觉得，”莫达伊幽幽地说，“比起我，你更像和鸟人有仇的样子？”

“我非常尊重天使的品格。”布利斯严肃正经地陈词，“只是不怎么赞同他处事的方式。”

“可我觉得，”莫达伊凑近盯着他，“你似乎对鸟人存在不客观理性的私人情绪？”

“我又不是天平，”布利斯淡定与恶魔对视回应，“不客观不理性不是很正常吗？”

“但是我觉得，”莫达伊几乎碰上他的鼻尖，“你的情绪似乎和我有点关系？”

布利斯察觉自己吸入了另一个生命的呼吸，导致他的鼻尖发热，他不由自主地将呼吸放缓，以免深陷这种融合交错的氛围。此时，两人鼻尖靠着鼻尖，只要有谁微微低头，就能在对方唇上烙下一个吻。

可是，谁都不肯低这个头。

两双眼睛近距离地对视着，一面试探，一面警惕，都想率先从对方眼里挖掘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咚，咚，咚。

门响了。

门内恍若凝滞的时间延缓了一秒，布利斯才率先偏过脑袋，解开交错的呼吸，然后往后退了一些。莫达伊啧了一声，直起腰，不耐烦地走去开门：“谁？”

“我。”一堆杂物后面露出一个脑袋。

“拉斐尔？”莫达伊明显被拉斐尔这不同寻常的形象震惊住了，“你也打算从事商品倒卖了？”

拉斐尔没有理他，绕过莫达伊走进门，把东西一股脑放在桌上，桌面一下子就被沾满了，布利斯看着这些杂七杂八没有用的货物，也忍不住露出震惊的神色：“你打算卖这些东西吗？这可能卖不出太高的价格。”

莫达伊往布利斯旁边一坐，忍不住吐槽：“你就算不卖贵的，也卖一些有用的吧？这种垃圾，谁买啊？”

拉斐尔脸红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其实，这些是我买回来的。”

那边的恶魔主仆双双抬眼看他，布利斯问：“这些花了多少钱？”

拉斐尔报了一个令人沉默的数字。

莫达伊拉着布利斯的手臂，浮夸地感慨：“主人，你当初倒卖的时候要是遇见拉斐尔，早就买到上城区的房子了！你看，你错过了多大一笔财富！”

布利斯眨了眨眼睛，也觉得羊毛不能让外人薅，这钱不能让外人挣，诚恳地询问：“拉斐尔先生，下次如果还有这种福利，可以留给我吗？我保证，不会卖给你废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