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夏]路途重回 第60章 观察

面包被塞进安井良奈的嘴里，江口广野好奇地问：“老师找你说什么呢？”

“夸我。”安井良奈言简意赅。

“哦！”

“我就说老师是很好的人吧！”

他虽然对老师又怕又敬，却没有那种防备的想法。最开始被安井良奈提醒了很多次。

安井良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回去再说，马上就要到点上课了。”

他们还只是普通人，普通学生。

现在是午休时间，他们才会过来帮忙。

“啊？”江口广野迅速看了眼腕间的手表，开始抱怨：

“又要上课了，老师教得好快听不懂了——”

“你不睡觉就能听懂了。”

“你说我学一年能学会吗，会不会需要补课啊？”

“没关系，你可以多学几年。”而且按这个局势可能也没有补课老师了。

“是哦，我们还要上很久的学……”

“……”

夏油杰看着两个人吆喝着几个孩子，背上书包，往回城的方向走去。

他缓缓地收回目光，转眼就是自己要做的事。

医疗组从外面拖回来一个浑身是伤的女人，想要借助夏油杰的飞行咒灵转移到大医院去。

女生在发高烧、脸上不正常的黑，手臂被支架固定，下肢据说从诅咒嘴里拔出来，被灼烧出乌红色，还有一些零碎碎的伤口。

她本人处于半昏迷状态。

夏油杰来帮忙时经常遇见这种情况。

他仅仅是垂眼看着。

女生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地处理过了。或许是担架的晃动让她苏醒，她稀里糊涂地睁开眼，看着面前的长发男人。

刘海遮住了照在一只眼睛的太阳，为他的脸上划出了明显的阴暗分界。阴影下，狭长的眼眸里一派淡漠。

淡漠得她觉得自己要死了，这人就是自己的处刑官。

“我……是中了什么新型病毒吗？”

夏油杰听见那女生轻轻地问。

她这么问是有理有据的。现在外界还有一种说法，本国被一种丧尸病毒感染了，很有可能变成丧尸。仅仅是天灾怎么可能需要划区避难所，官方的遮遮掩掩就是为了掩盖这一事实。

见没人回答她，她又觉得双腿诡异地发烫，像是要变异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她呆呆地直视天空。

夏油杰没有回答，眉宇间不自觉地泄出一点烦躁。

这就是普通人。

弱小，愚蠢，哪怕被救下来也可怜得要命。

女人还是没有得到答案，或许这就是默认了。更可怕的是，她已经看见脚边多出来的丑陋的怪物。

“我已经看到妖怪了……”她喃喃自语，“也没有超能力……我不想变成丧尸…”

“你……你杀了我吧。”

她转瞬间就泪流满面。

“不想回家？”

夏油杰开口了。

女生抽噎：“回去传染给家人……他们也得死……”

这估计真是什么很可怕的病毒吧。

“……呵”

“很高兴你有这样的觉悟。”夏油杰露出满意的笑容，

“放心吧，只要你不乱动就不会死。”

吓够了女生，随着他的抬手，已经找到发力点的长着丑翅膀的咒灵就哼哧哼哧地带着女生往空中飞去。

干完一系列事情后，长发丸子头男子继续揣手手坐在长椅上，屁股向左挪了一格。

“悟发现糊弄不过去就不打算坐了吗？”他没有回头地嘲笑。

夏油杰进入休息时间，五条悟乖巧入座，丝滑开口：

“我知道的杰，我们继续昨天的话题，之前是杰说服夜蛾的吧！”

“嗯。”夏油杰不解：“这不是我们都同意的吗？”

“那杰…是怎么想的？在我打赢宿傩之后。”五条悟故作矜持地问。

他从杰的眼里同样能看到战意，还有他知道杰很喜欢自己啦，不过在那之后呢？

杰说因为看见了自己的死亡，所以再次醒来。

如果这样的愤怒和不甘有了结局。

杰还有坚持下去的理由吗。

“比如现在，杰还是很讨厌他们，为什么还要过来？”

他扬扬脑袋，指着现在在忙碌的分队，现役小队里面有咒术师也有普通人。

“杰有没有背地里透支自己？杰为什么不说出来？”

“杰会有新的目标吗？”

夏油杰摇摇头，“可以忍受，”这是悟的好意。

五条悟没有说什么，他戳上杰的脸颊：“果然，我不想杰在这种问题上还是不说。”

夏油杰笑：“好新奇，五条悟不想的方式竟然是沉默吗。”

这个五条悟会回答：“跟杰学的。”

这个问题，五条悟真的想了想。

最开始这大概只是一种隐隐的感觉。他已经过了内心莫名不爽就直愣愣地发泄出来的年龄，毕竟事实证明那样只会被友人怼得百口莫辩，然后可怜兮兮地坐在教室外的台阶上自闭。

他的犹豫和迟疑只是一种直觉，于是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看看。

只是一步步走到现在，看着杰和人的相处。

他才渐渐明析这种想法。

真正形成问题，还没有到一周。

“啧。”夏油杰不满地地抵住五条悟。

既然开了这个口，五条悟就继续问了：“杰为什么不直接带我走？”

他解释道：“其实最开始……不管咒术界的话，我也会跟你走的。就算最后还是老东西搅局，那也是我们杀了就行，

这样的话……杰不需要和咒术界周旋。”

不需要来这里救人，不需要和傻子们沟通。

杰就不会还要直面猴子这么难受。

他不想现在的杰，依旧压抑自己。

更不想一切结束之后，杰依旧和当年那样痛苦。

五条悟认真：“我再次强调，本人还是很好带走的。”

“嘛……这个问题嘛…”

夏油杰挑眉得意道：“如果是十年前的悟，我当然就拐走了。”

去TM的咒术界，去TM的烂橘子。

可是，夏油杰想，可我怎么舍得让已经坚持了十年的悟，舍弃他的一切。

“可是现在悟老师干得好好的，没必要主动离职。”

要离职也得是那些烂橘子从不该在的位置下滚下去。

五条悟不喜欢这个答案：“如果我乐意呢？那杰坚持了这些年的大义呢？”

“悟我不是答应过你，我不会再——”

五条悟发现自己竟然越说越清晰了：

“可那个五条悟不知道一切。”

他是一个以为只要自己不见，杰就能好好生活的五条悟。

他不知道百鬼夜行的夏油杰几乎被折磨得枯灯油竭的夏油杰，更不知道那是一个需要死亡作为解脱的夏油杰。

“知道一切的五条悟想问夏油杰，杀了宿傩之后，杰有什么想法吗？他有没有想对这个世界做什么？”

让杰像虎杖那种学生一样热爱生活是不可能的。

就连自己也没法告诉杰热爱是什么样子。

明明是想给杰时间的，没有什么压力，想做什么都可以。拉着他一起，多走走多杀点橘子多看看。

可是还是来不及。

他看见了杰的调整，却因为近些天的备战再度搁置。

杰的想法进展到哪一步了。

在解决世界的问题之后，他担心杰失去了目标，那杰会怎么做？他应该怎样面对这个世界？

五条悟不觉得对战宿傩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但那之后，是不是延续了一个……让杰痛苦的世界。

所以他开始观察，观察杰和杰想观察的一切。

孩子叽里呱啦地很吵。

但杰从来不放在眼里。

杰会把猴子放在眼里吗？也不会。

噢，靠猴子和白痴肯定感化不了夏油杰。

所以，自己要问杰。

“我知道杰有在改变，但如果杰依然觉得痛苦的话——”

“悟，我是自愿的。”

“嗯，我知道。”

他知道杰在努力，杰在尝试改变。

人的状态不会骗人，比如前几个杰已经被养出了一点肉，可惜这些天太忙又掉了回去。

但是……改变不意味着能完全影响底色。

都说咒术界的人都是疯子。

他是，杰也是。

那十年，他不信杰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状态，可还是放任了自己的结局。

比如，明明两个人都回到了现在，五条悟指出担心的来源之一：“杰明明终止了百鬼夜行也不珍惜自己。他瞒着五条悟战斗，还想放任自己的离去。”

“杰已经想起来了，但还是要走。”

哦，旧账翻到了他打算独自解决问题的那个时候。

“悟竟然能把这个问题憋到现在？”

夏油杰大为震撼。

“不许转移话题。”他被白毛男子单手上前捏了捏脸颊。

夏油杰：……

他轻笑，笑里带着淡淡的苦涩：“那时候是怕没法再陪你继续走下去。”

给了悟希望，再让他失望的事情。

他怎么敢再做一遍。

“可是现在知道了，哪怕改变走向也能好好地在这里。”

“悟，我的确没有完全考虑好这个问题。”

他当初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我觉得我还是很珍惜现在的一切。那些对我会有影响，但有悟在身边也不是不能忍受。”

夏油杰知道五条悟想问什么了。

悟陪着他给他再探索的时间，但是随着世界的加速，可能必须要走到结局了，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再确定一条路，悟担心他回到以前的状态。

“当然，悟想得没错……其实我还是想杀了猴子的。”夏油杰扯扯嘴角，露出无情的冷笑。

“只是，发现自己原来想要守护的同伴，也并不清白。”

“我想我的评判标准该更新了，需要为他们建立一套新的体系。”

然而这显然是困难的。

所以夏油杰会和普通人交流，会顺着五条悟加入一个全新的由咒术师和接受这个世界真相的普通人所在的外援组。

他会关注上次救下的两个孩子。

一个不想当咒术师想当普通人的小孩，一个浑身透着病弱但却第一时间发现危机的小孩。

他们都只想当普通人。

杀人的标准应该取决于他的个体认同还是人体本质？

他厌恶猴子们无休止地产生负面情绪，导致咒术师以命相填。

但随着自己实力的提升，把思路打开一点，或许有没有更根本的改变的办法？

夏油杰觉得有趣。

他在观察猴子，也在观察咒术师，观察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