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夏]路途重回 第20章 相遇

*

白光入侵了伪神的核心。

那一瞬间无数个时空世界在五条悟的术式下摊平。

一条贯穿始末的时间线在无情的蓝眸注视下被迫展开。

站在当下的时间线上回顾过去。

已走过的时间线里，折叠着他们的未来。

百鬼夜行后失去夏油君的未来。

五条悟被宿傩杀死的未来。

人的记忆总是以情感为导向。

五条悟曾经以为自己对很多事情都没有太大的波动。

五条悟是最强。

007的工作他无所谓，被视为“怪物”也无所谓，解除封印发现世界一片狼藉需要自己收拾时无所谓，需要理所应当站出来和宿傩决战，他也无所谓。

“因为是五条悟所以是最强还是因为是最强所以是五条悟”，到出战前他看着需要分配自己尸体的学生时，就连自己也分不清了。

当然，学生如花，所以当他们找上门来和自己商讨时他没有拒绝。

…应该也没有生气，毕竟真正期待回答的人已经先自己一步离开了。所以对战宿傩时那突然出现的斩击让他感到释怀。

——不过这次棋差一着，下一次未必。

记忆入溪流般从脑海中流过，也就这样过去了。

不过超级务实的他偶尔也会忍不住想象，如果杰在会是什么样子。

记忆里一遍遍回忆着当年新宿的分别；回忆着那个结束夏油杰生命的巷子。

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回忆像酸楚的泡泡一个一个上涌翻滚着被戳破。

再看看现状，落得狼藉一片。

高专和杰在一起的日子是美好时光，每天都像吃遍了最美味的点心。

可五条悟总是减少回忆，毕竟无论是哪个时期的自己都觉得老这样回想…太黏糊了，太逊了。

但他总是爱吃甜品的。

因为吃过最好吃的甜品，所以回味时选择忘记了咽下时反上的苦味。

现在看来，他记得格外清晰。

比涩谷事变时被狱门疆封印清晰；比狱门疆内漫长无聊的等待清晰；比与宿傩决战得浑身伤痛清晰；比最后的拦腰一斩清晰。

他的记忆永远是进行时，从高专到教主，到最后都记得与身着袈裟的教主夏油杰的别离。

会难过吗？会难过的。

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而现在，他既站在当下，又站在过去。

一切尚未开始，就不会走向结束。

现在是百鬼夜行。

他彻底放手的日子。

*

“老师…？”

乙骨忧太赶来平乐镇的时候，镇子的一角已经被强大的力量削出深坑。平乐镇强大的咒力爆发再加上新宿的百鬼夜行。乙骨终于被要求往回赶。

仔细想来，就是有人把他刻意支开了。

“啊——”

五条悟回神。

目光骤然冷了不少，看他，又不在看他。

在外面等他的竟然有真奈美和米格尔，有点微妙的不适应。

哦。

是夏油杰把他们叫来的。

“夏油大人让我务必过来。”米格尔是这么说的。

杰主要图他的黑绳，不想让他被困在狱门疆。

五条悟没来由地这样想着。

等等。

黑绳？

虎口留有被“礼物”咬的牙印，尚且隐隐作痛。

夏油杰为什么会预判到这一步？

五条悟一愣，曾经的隐瞒被连成了线。他福至心灵迅速从兜里掏出精灵球。它就像接手时那样，困倦、顺服得不起眼。可五条悟不会忘记，在最关键时候它突如其来的咬合。

于是就着它肉嘟嘟的身体强行一捏。

精灵球发出嘤嘤嘤的声音，然后继续闭眼昏睡。

五条悟：……

他不满地继续用力，好好的圆球揉搓成扁扁的大饼。

残忍得真奈美不忍直视。

“捏呀——”伴随一声哼唧的大哭。

终于被欺负出眼泪的精灵球犹豫地从中间张开一条缝，吐出一张纸来。

纸张仿佛认了主，刚刚掉出就粘在五条悟手上。

这是夏油杰给他的东西。

借着朦胧的月光，五条悟阴沉着脸扫视这封信纸：

【既然悟能看到这封信，说明咒灵已经失控了吧。

想必那时候，我已经不在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悟……能找到我的尸体彻底焚烧。

当然，如果找不到，我也已经不会再次出现了。下次见到“我”时，悟一定不要手下留情。】

【我们的敌人、悟的敌人有很多。无聊的高层、羂索、宿傩…】

【……羂索通过术式辗转于不同的人存活千年，它的目的…】

【所以，悟需要保管宿傩的手指、找到目前因为不明情况昏迷的人……】

【当然，不需要悟永远操劳，悟可以接手盘星教，也可以回高专去。有些事情已经安排真奈美他们去做…】

【……以及抱歉没有提前告诉悟这些事情。】

写下这句话话时，夏油杰笔尖一顿。

悟实在是太敏锐了。

他不想给他这样的期望，也不想再给他压力。

这也不是没有这段记忆的悟该担负的。

悟可以选择拯救世界，但那必须是因为他想救。

……

【最后请记住一点，五条悟是最强的——无论什么事情他都有不做的权利。

所以无论结局如何，都请悟开心地、自由地、随心所欲地活下去。】

一封离别信，洋洋洒洒又温柔眷恋。

夏油杰尽量客观地交代记忆中的事实。

信里没有杰心心念念的大义，每一句话都像是低声嘱咐的耳语。

上一次的离别太匆忙，两个人都无言以对。

所以，夏油杰想，如果历史不可避免。至少走得再慢些，给悟留多一点东西。

无憾的祝福。

纸张为了保证无损被特殊加工。

依然被攥得用劲的五条悟捏出折痕。

——在夏油杰没有选择回去时，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算什么？

临终遗言吗？

上次让自己下手还不够，这一次又自顾自地告别。

杰这个混蛋。

沐浴着月色高昂的头发乖顺得服帖，月光在五条悟眼角折射出奇异的光。

真奈美以为自己看错了。

大抵是看错了。

五条悟明明只是愣神了5秒，对于在外面等他的人却感觉格外漫长。

他回神吩咐：“你们先回去。”

意味不明，他再强调：“把这个孩子带回去。”

对真奈美这样说道。

他盯着乙骨背后的监管提出要求：“乙骨跟在后面收拾残局。”

五条悟身上涌现出骇人的战意和杀气，无人敢反抗。

至于本人，他阴沉着脸，一个闪现，消失无踪。

*

咒力干涸，累的完全动不了。

夏油杰倚在墙边调整呼吸。

有点不甘心。

漏瑚马上就要变成他的召唤兽了。

强行冲破符咒的效果是关键时候咒力就像被烧干，彻底无法使出力气。半空中还有不名人士试图用咒术向他狙击。

好在那人接下任务时也没想过战场能开得这么大吧。

临了，夏油杰放任自己下落着，冲着高楼上隐藏的家伙露出挑衅的笑。

然后落入黑暗。

就是在这了。

刚刚的坠落让他艰难地选择落脚点。

最终选择他隐在两栋被不幸削平的两栋高楼之间，最早被疏散人群的地方，周围的诅咒也不多。

很难被人发现。

夏油杰支着腿，无奈苦笑：兜兜转转，怎么还是把自己搞成这样。

真是太狼狈了。

头疼得要炸了，力量也被彻底抽干。

这种状况要是遇到太强的咒术师……

啧。

周遭的环境音吵闹而匆忙，对夏油杰来说就像是白噪音那样让人昏昏欲睡。

偏偏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只能呼吸逐渐放平，一阵一阵的受着。

幸运的路灯没有被这场特级之间的大战牵连。倔强地发出莹莹的白光，勉强照亮不到一米的三角区。

夏油杰就躲在光下三寸的阴影处，所谓的灯下黑。

他已经知道高层里是谁和羂索合作。

唔。

夏油杰头抵着墙，有得没得想着：等恢复过来得把该杀的都杀掉。

嗯，高层还有不该杀的吗？

干脆都杀了吧。

他自娱自乐般地微微仰首，靠这个抵抗强爆发带来的后知后觉的困倦，感觉身体都轻松了些。

直到仰头间的光影被黑色的影子遮盖。

有人突兀地挡住了路灯那一抹可怜的灯光。

能让尚在警惕状态下的自己反应不及的，只有一个人。

五条悟。

“真是个混蛋啊，杰。”

五条悟带着凛冽的杀气，声音冷冷的，心心念念找到的人竟然毫无警戒意识地靠在墙边发笑。

只是话脱出口他就愣住了。

太像了，太像记忆里的那个场景——可能就连自己都不由自主地被影响了。

夏油杰笑了。

五条悟永远是最先找到自己的那个。

“悟来了啊。”这次就不说你慢了。

像是曾经的轮回。

他想故作无事地打个招呼，手臂疼得完全抬不起来。

五条悟克制插兜站着。

白色的冷光洋洋洒洒落在他的头上，朦朦胧胧。像是一场冬雪，衬得他也如苦行僧般清冷寂寥。

冬夜里极速运动的人体因为体温漂浮着白烟，把五条悟张狂锋利的身形都柔和下来。

莹莹白发，在夜下如梦似幻。

夏油杰觉得这样的悟，很美。

一场美梦，美得惊为天人。

圆满了两个人的回忆。

五条悟已经蹲下来了。

脸上的愠怒变得模糊，湛蓝深邃的眼眸直愣愣地盯着挚友，一眼万年，或是更久。

他的眼睛一直是天的扩展海的延伸，包罗万象。却很容易被一个单薄的身影填满。

悟爱盯自己，但没有哪一次像这样，仿佛想要看清他的灵魂，里面的情绪热烈得夏油杰难以招架，难得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哑声开口：“悟？”

夏油杰的眼里只有爆发后兴奋的底色下的慵懒和释怀，没有回忆里那层散不开的死意。

五条悟眨眨眼，嘴角难掩的上扬，像是困兽找到了安宁猛地拥他入怀，耳边的呼吸声带着不可抑制颤抖。

发生什么事了？

夏油杰很久没见过五条悟这样难以遮掩的慌张，于是他也揽上了他。

勉强用还算能动的手，环住已经埋在他劲边的五条悟。

“我还在喔，悟。”

“在这里等你。”

五条悟没有说话，只剩下克制的、难言的呼吸声。

夏油杰感觉到颈边的水汽。

不知是冬夜的喘息还是……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失态的五条悟。

五条悟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杰。

同样的场景，曾经的杰与现在的杰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神态和心情。

蓬勃的心跳和难掩兴奋的表情是杰生命力的体现。

他不用再酝酿，更不用再放手了。

*

停留得太久了。

久到夏油杰战后发冷的身体逐渐充满暖意。

夏油杰包容地等待五条悟情绪缓和，终于笑推了五条悟一把：

“抱够了吗？”

五条悟像个没事人一样，比了比手感，诚实回答：“还没有。”

夏油杰不管这些，他眯着眼微微仰视五条悟，声音带了调侃想要化去刚刚那奇怪的氛围：

“动不了了，悟可以把我带走吗？”

月夜里的五条悟没有反驳，精致、嚣张的五官如同雪花一般柔和：“好。”

诶诶？

夏油杰以为只是随口一说的。

五条悟竟然真的想把他背起来。

说是背，事实上悟用了他的无下限，这样夏油杰完全不用发力。只是维持了背的姿势。

还是有点…别扭。

但是夏油杰觉得五条悟在悄悄生气——长进了，竟然没有当场发火。

“悟要把我带去哪？”

“找硝子。”这么重的伤，当然得去找专业的医生。

“悟，我会反转术式了。”

“哦。”五条悟在生气，依然觉得自己回得有些冷漠，可他看到他第一眼就知道杰的咒力烧了个干净，还陷入术式熔断。他解释：“还是得去找硝子。”

啧。

夏油杰闲不住，在他背上歪着脑袋悄悄数着随着五条悟出现暗中窥探的咒术师们。

大家的脸上都露着胆战和犹疑，迟迟不敢靠近。

夏油杰笑了，他低声询问：“悟是不是在生气？”

五条悟走得一顿，“嗯。”

可是夏油杰不怕这种愤怒，反而带点笑地揶揄：“他们怎么都这么怕你啊，悟？”

“悟把那个火山头杀掉了？”

说到那个家伙，五条悟声音更冷：“嗯。”

“那——我的咒灵球呢？”夏油杰在他的耳边幽幽道。

终于，五条悟浑身一僵，别过头去，有些别扭：“太生气了，没控制住。”

“哈哈哈哈”夏油杰从后背发出嘲笑。

五条悟无奈，发热的生命体在自己背上轻轻颤抖，散发出阵阵暖意。

夏油杰现在也没那么难受，他竟然试图安抚五条悟：“没事，以后还有其他特级咒灵呢。”

那个叫真人的特级咒灵现在就出现了，他确实馋。

于是兴致勃勃：“等我咒力恢复了，我们去把烂橘子杀了吧。”

“好。”

未来。

是杰在和自己讲未来。

他和夏油杰还能一起走下去的未来。

五条悟很喜欢这个未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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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