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们这边要四份咖喱!”
“好的客人,请稍等片刻。”
单手托住下颚,无奈的用食指轻点脸颊。
我看着面前主动点单的男人,那举手投足间的轻车熟路,合上菜单时优雅又不失风度的姿态,一看就知蹭饭经验十分丰富。
这顿饭多半又要我请客吧。
虽然早就习惯时不时被太宰治蹭个饭,顺便再替他将之前的欠款清零,但像今天这样以港口mafia成员的身份带上其他人一起还是头一遭。
毕竟不久前,港口mafia和武装侦探社才发生过激烈的冲突。
“介绍一下,这位是在港口mafia里十分照顾我的影子前辈。”作为明面上唯一一个在两个组织都待过一段时间的成员,镜花主动担任起为双方互相介绍身份的任务。
她向太宰治和中岛敦简单描述我的身份后,又转头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她身旁的我:“然后这两位是……”
漫不经心停下指间的动作,揶揄的目光从二人身上轻轻掠过,我笑容满面的打断镜花接下去的陈述:“把芥川送进医院的人虎少年,以及前几天被请去港口mafia坐客的太宰先生。”
坐在太宰治身边,已经了解前因后果的中岛敦,表现得十分局促。
他低下头,死死盯住用右手紧捏着的左手,口中不断碎碎念着,宛如天塌下来般一脸崩溃。
随着视线的转动,中岛敦那如临大敌似的神色自然也落入我的眼中。
“阿~敦~”意识到他在想些什么,我突然福至心灵,故作坏心眼的出声点道,“无论再怎么看自己的手,都没办法改变刚才我们牵过手的事实哟~”
中岛敦:“……”
小小身躯承受不住如此暴击,中岛敦破防大叫起来:“啊啊啊啊我居然和港口mafia的人牵手了???”
仅仅两秒后,崩溃中的他又意识到更诡异的地方,忍不住一起抱怨喊道:“不对不对,说到底港口mafia的人为什么愿意和我一起去做抓猫的委托啊!!!”
“那个啊~”我看热闹不嫌事大道,“拐走我家可爱姑娘的小子,总得亲眼见过才能放心不是?”
中岛敦:“……”
“而且说到底你也不亏吧?”我老神在在的耸了耸肩,“都摸过美少女的手了。”
回答我的,是中岛敦不甘示弱的呐喊:“我才不想摸啊!!!”
“噗……”
逗弄猫咪是快乐的,以至于直到太宰治发出一声浅笑,我才勉强想起造成眼下奇怪组合饭局的罪魁祸首。
“也就是说,你……影子先生是为了见敦,所以才出现在侦探社楼下的吗?”耐心听完我逗猫的全部过程,太宰治露出十分耐人寻味的笑容,“真的只有这一个理由吗?”
我:“……”
我微妙的嗅到了一丝诡异的氛围。
太宰治很擅长伪装自己,有时候我会觉得他的各种表情都是经过精密的计算,那种恰到好处的尺度总能让人不自觉掉入他布下的陷阱。
例如此刻。
以普通人的视角看来,他的笑容似乎并无不妥,是带着正常社交礼仪应有的礼貌问候。
但我却觉得“耐人寻味”。
没错,我的第六感在告诉我,他好像有些不爽。
反反复复盯着那笑看了好几秒钟,我确信我的第六感没有出错。
可为什么呀?我都默认请他吃饭了,为什么他还会觉得不爽啊?难不成是想要我直接打钱?
我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不成想,坐在对面目睹了我神色变化的中岛敦却好似误会了什么。也许是出于对太宰治无条件的信任,他的脸色骤然一变,露出十二万分的警惕:“果然你为了带走镜花才出现在这里的吧!”
他激动的站起身,双手用力拍向桌面,整个人借助惯性如破竹之势向我脸庞袭来。
然而,不等我给出回应,中岛敦就像被拎住后颈的猫般被人拎住后领。
“冷静一点,阿敦。”太宰治紧随其后起身把人拽了回来,“你太大声了。”
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中岛敦向后一顿,跌回座椅上。
“抱歉抱歉,是小孩子不懂事。”向周围被这里动静惊扰的客人道一声歉,太宰治慢条斯理的坐回到座椅之上。
同时,一直没有出声的镜花,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道:“我……我不想回去。”
突兀的话语让我扭过头,看向坐在身边的女孩。
这是女孩第一次向我表达出对自己的想法。
没有贸然开口,我静静听了下去。
“虽然影子前辈很照顾我,会给我买奶茶,会帮我想办法不去做我不想做的事,但我还是想留在这里。”她很少像这样开口,所以说话有些缓慢,但即使这样她仍在努力组织语言,向我传递她的决心,“我会证明,那个人是错的。除了杀人,我还可以做到更多的事。”
注视着女孩充满坚定的目光,我顿了顿,转头看向端着四碗咖喱饭,向我们走来的服务员。
咖喱饭被送上了桌,服务员带着微笑离开。
我说:“随便你。”
波澜不惊的话语惊起少年少女的诧异。
“诶?”中岛敦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疑惑,“这样可以吗?”
我拿起勺子,奇怪的瞄了他一眼:“为什么不可以?说到底从一开始镜花就是芥川的人,我本来就不该过多干涉。”
带着社畜的悲愤,我狠狠挖了一大勺咖喱:“想让我无偿替他加班?做梦呢!”
太宰治也在一旁幽幽开口道:“毕竟如果他的目标是镜花,应该直接去侦探社才对,而不是陪着你到处乱跑呀,阿敦。”
我奇怪的盯着太宰治,将咖喱送进嘴里。
那股微妙的违和感又来了。
可惜,在场的众人里似乎只有我意识到些许氛围上的不对。
听见太宰治的话,中岛敦后知后觉惊异道:“所以……影子先生的目标其实是我吗?!”
这称呼喊得我一头黑线。
这孩子是不是太没防备心了?因为我说不会带走镜花,所以他直接改口叫我“影子先生”了吗?
未免太实诚了吧?
实诚的孩子没等别人给出回应,话落出口的瞬间中岛敦又自顾自反驳起来:“可是影子先生没对我出手,还和我们一起吃饭……难不成港口mafia准备放弃对我的抓捕了吗?!”
“天真。”我淡漠的出声一秒打破孩子可爱的幻想,“其一,你也是芥川的工作。其二,我暂时没收到抓捕你的任务。其三……上头的人对你这块蛋糕依旧充满了兴趣。”
这话可不是开玩笑。
*
在樋口一叶被森鸥外喊去谈话的那天,同样收到传唤的人还有我。
“哦,菏泽君,最近工作辛苦了呀。”樋口离开房间后,森鸥外笑眯眯的向我打起招呼。
一旁,爱丽丝摆弄着房间内的摆设,似乎对我们之间的谈话毫无兴趣。
我没什么兴致的简单回应道:“托您的福。”
“啊咧,菏泽君看上去没什么活力呀,明明都见到他了,怎么也应该开心点才是吧?毕竟……那个时候你可是说什么都想成为他的部下啊。”
森鸥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充满调侃,他乐呵呵看着我,仿佛在和晚辈回忆时光长河的长辈,带着一脸怀念的感慨。
“我可是听说了哦。为了抢芥川君的猎物,你对芥川君出手了。”
我:“……”
盯着森鸥外的脸没有出声,我试图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什么。然而就和黑泥精一样,老狐狸同样不会轻易泄露自己的感情。
不过,虽然他话里话外都在给我挖坑,但倘若真想罚我早就派人把我抓进审讯室了,根本没有必要等到现在。
尽管看不穿老狐狸的目的,但这里先服个软总是没错的。
于是我弯下腰,呈九十度鞠躬状:“非常抱歉,因为一时上头做下了愚蠢的举动……”
只是我的发言被人截断。
“没事没事,菏泽君不用那么认真~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森鸥外状似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随即又好似一时兴起,看着我的面容,再度提出新的建议,“不过怎么样?既然都出手了,菏泽君你有没有兴趣试上一试?把人虎活捉回来?”
我直起腰板,露出无奈的神情,苦笑道:“您真是说笑了,首领。我一个人干两份活,已经忙得晕头乱向了,七十亿的任务还是留给败者一雪前耻吧。”
“是吗?那就不勉强菏泽君了。”仿佛不曾料到我会拒绝,森鸥外神色落寞的带着遗憾道,“不过之前对芥川君出手的事不是没有惩罚哟,所以接下来他的工作就拜托你了。”
“是。”铿锵有力的回应着首领的新布置下来的任务,我毕恭毕敬退出房间。
*
将记忆里潜在的危险化为警告警示出来。
我心不在焉的看了中岛敦一眼,随后就将目光转到了他身边男人身上。
比起人虎这种看得见摸得着的危机,森鸥外提出的那句话更让人感到不安。
是在敲打我吗?
也许是感受到了我的视线,太宰治忽然抬起头,不经意间与我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他眨了眨眼开口问道:“怎么了?”
“不,没什么。”思索片刻,我放弃了将这件事告诉太宰治的想法。
此刻一切都还处于未知的状态,没必要现在就说出来徒增烦恼。
而且太宰治已经是武装侦探社的人了,比起我,他还要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看着面前吃得差不多的咖喱,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
我丢下勺子站起身来:“那么愉快的用餐时间结束咯~祈祷我们下次见面时不是敌人吧~”
对着餐桌上本应和我处于对立面状态,却莫名其妙和谐共处许久的三人,我轻松愉悦的歪了歪脑袋。
然后好似想起什么,我转头对镜花说道:“虽然人虎的危险警报没有解除,但镜花你在港口mafia留下的羁绊可不止我和芥川,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尊重你的想法,所以你同样要留心。”
将所有能想到的事情交代完成,我在离开时趁虎不备最后偷摸了一把他的脑袋,心满意足的独自一人离开了那个充满欢乐幸福气息的地方。
太宰治没有追出来。
这样也好。
不过……
思考片刻,我还是决定摸出手机,给“正义使者”发送了一条信息。
『你为什么生气?我明明都把饭费付了!还是四人份的!』
将心底的疑惑抛出,我等待着当事人为我解惑。
几分钟后,我收到了来自“正义使者”的不正义回信。
『眠酱果然是笨蛋吧?还是超级大笨蛋——』
我:???
他什么意思?
我好心好意请他们吃饭,太宰治居然骂我???
亏了钱包还挨骂的我,当场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黑泥精打个电话,指着鼻子骂回去!
却不想电话居然没有打通。
几个意思???他拉黑我?!!!
*
餐厅里,目送影子远去后,同样用餐完毕的中岛敦,看着身旁握住手机的男人,不解问道:“那个……太宰先生?你为什么把手机关机了?”
闻言,太宰治转过头,露出和蔼的微笑:“你看错了阿敦,是手机自己没电了哟~”
中岛敦:“……太宰先生,你不会打算下午又逃班吧?国木田先生会生气的!”
太宰治:“好过分,原来在阿敦眼里人家是这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