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那个首领变成了猫 第56章 必须要去做的事

“……前面刚和【福地樱痴】打完电话，后面就被‘魔人的下属’袭击。”中岛敦飞速地撇了芥川一眼。

很难说这之间没有什么联系。

连这一点都去利用……

不愧是【安吾先生】！安吾吹村社八千代这么想到，不过……

“果然【青木】知道些什么啊，我看【他】前面的态度就不对劲了！”

可恶！我也想知道啊！

【武装侦探社里保持着诡异的平静，只有放在江户川乱步面前的监听器在尽职尽责地工作着。

现在能听见青年衣服摩擦发出的声音，他叫了一辆车，目的地是罗伊莎餐厅。

“……啧，”与谢野晶子皱眉站了起来，“我去异能特务科给坂口安吾治疗他的伤。”

“坐下。”

江户川乱步道。

“还没结束呢。”

走什么，现在才是噩梦的开始啊。

与谢野晶子一愣，还是坐回了位子上。

她凝视着江户川乱步的侧脸。

在一天的工作结束后，男人几乎是强制性的让所有人留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据说是另一端放在芥川龙之介身上的监听器。

“今天晚上敦和芥川有一场饭局的事你们也知道，”她说不清侦探当时的表情，只记得那对绿眸里带着的浓浓哀伤，“你们，都留下来听完了再走。”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为这两个少年今晚的会面。】

太宰治开始紧张了。

他握着学生的手，却仿佛感受到两条锁链牢牢地锁在他的手腕上。

“……太宰先生，如果您不舒服的话，那还是不要……”

“好了，敦君，”坂口安吾抬手按住了少年的脑袋，“认真看吧。”

“好不容易太宰君已经下定决心了，你就别说这种话了。”

“……是的，敦，我没关系的。”太宰治低下了头。

手心，出了好多汗啊。

【 “欢迎光临，请问有预约吗？”

“……芥川，芥川龙之介。”

“好的，芥川先生，您的朋友已经到了，祝您二位用餐愉快！”

“……晚上好。”

武装侦探社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少年轻柔的声音。

“明明是你约我来的，你却迟到了啊。”

中岛敦抬头，很是无奈地笑了笑。

“我已经把餐点好了，随时能送上来，你不介意吧。”

芥川龙之介摇了摇头，他还有些不在状态：“随便你，在下又不是请不起一顿饭钱。”

“也是，毕竟你回了□□，工资高了。”曾在黑手党任职对此深有感触的中岛敦笑了，不过他现在平时用的也都是坂口安吾给他的卡，所以他也不算是那种差钱的人。

没想到能听到他们两人这么友好相处啊，侦探社的社员们脑中闪过这么一个想法。

菜送上来了。

这让芥川龙之介非常懊恼，自己之前为什么要选择约在一家西餐厅见面。

偏偏还是在现在这种时候——

中岛敦点的主食是牛排。

他在芥川的面前动作优雅地使用着刀叉，看样子是有在□□系统地学过正确的西餐礼仪。

不知道是因为个人口味还是什么，中岛敦给自己的那份点了五分熟。

丝丝血水从肉排的断面渗出。

“我们吃饱了再聊怎么样？芥川。”中岛敦笑吟吟地歪着头，“因为你迟到的原因，我可是饿扁了啊。”

芥川隐隐约约感觉中岛敦今晚的态度有些许不对，可是他已经没心情去想那些了，他勉强地切开一块肉排塞进嘴里——为什么西餐厅的牛排不能点一份全熟，芥川想。

未熟透的血肉的味道让他感到一阵反胃。

“这家餐厅的牛排可真不错啊，氛围也很好，”中岛敦听着中央钢琴的琴声，有些陶醉地微微眯起了眼，“真是一家好店啊。”

芥川龙之介强忍着恶心感咽下嘴里的肉块，闻言抬头看那个大钢琴看去，想要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弹奏着钢琴的少女黑发黑眸，笑容明艳，这让芥川想到了自己的妹妹，他感到放松了几分。

“说起来……我啊，”中岛敦看着那个少女，弯了弯眉，“很喜欢看见别人的笑。”

“并不是那种虚伪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放松的笑。”

“我跟在首领的身边，偶尔会想，太宰先生什么时候也能露出这样的笑容就好了。”

“虽然太宰先生有时候也会笑着，然后很温柔地摸一摸我的头……每当他这样做的时候，我因为异能失控的痛苦都会减少很多……现在想想他隐瞒得可真好，硕大的□□居然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他是异能力者，真是不可思议。”

他现在和芥川说话的样子，就仿佛两个正在攀谈着爱好的普通友人。

芥川龙之介皱了皱眉，冷声道：“你要说什么？”

中岛敦垂眸，他的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你知道吗，芥川，我看到了噢。”

“在太宰先生选择从那里一跃而下的时候，在他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在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时候。”

“我啊，看见他露出了一个非常，非常幸福的表情。”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首领，看见太宰先生露出那么灿烂的笑容。”

那张脸。

那个表情。

在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太宰先生的眼底有了光。

或许那只是黄昏的暖光反射在了他的眼底。

但是好美。

那双鸢色的眸子。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吧。

“……”芥川龙之介的表情僵住了。

他的这个反应让中岛敦有些惊讶地歪头：“真抱歉，我还以为说起和太宰先生有关的事你会高兴一点，毕竟我们两个都曾经是太宰先生的弟子。”

“……是他的弟子呢。”中岛敦看着远处，眼神放空。

可是他在这个世界放弃了在下选择了你！

“……你是在嘲讽在下吗？人虎。”芥川干脆放下了刀叉，他吃不下去了，他的罗生门可以轻易地切开敌人的□□，可如今他的手指却颤抖着，连一块牛排都切不整齐。

“什么？嘲讽你？并没有，”中岛敦惊讶地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感叹罢了。”

甜品上来了，中岛敦对着服务员善意地笑了笑。

“祝您用餐愉快，先生。”

服务生也回了他一个微笑。

待服务生走远后，中岛敦慢悠悠地开口。

“你看啊，芥川，中也先生因为要忙国外的任务不在□□，红叶大姐和魏尔伦先生都早已退居二线，你的妹妹银虽然身居高位是首领的秘书，但是她更多做的是上位的工作，下属对她不太了解……”

“虽然还有广津先生……但是果然……”中岛敦低垂着头，压抑的笑声从他的喉咙深处钻出来。

“即是港口黑手党知名杀手，黑蜥蜴小队的队长，又是太宰先生的学生的我，在当时是最合格的人选啊。”

“你到底……要说什么？”芥川龙之介被中岛敦隐隐透露出的疯狂惊住了，他看着少年嘴角勾起的弧度，突然有了一种及其不好的预感。

“我要说什么……啊，是这样，芥川你当时被武装侦探社的人带走，并不知道后续呢？”

中岛敦歪着脑袋咬了一口甜甜圈，夹心的果酱微微炸开，粘上了少年的指尖。

“我说的当然是……”

“……在当时的那么多人里，我是给太宰先生收尸的最佳人选这件事啊。”

芥川龙之介的呼吸停住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住了。

多正常的事啊，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敢往那个方面去想。

“……黑蜥蜴的大家，还有我，一起压抑着痛苦和悲伤，拿着黑色的裹尸袋，把敬爱的首领大人的尸体用铲子一块块地从地砖里挖出来。”

“我至今难忘那肉块在我手心黏糊糊的触感。”中岛敦慢悠悠地用干净的毛巾擦去了手上的果酱。

红色粘腻的果酱沾染在了白色柔软的毛巾上。

红色粘腻的血肉沾染在缝着少年名字的手帕上。

那个人，他的恩师。

他躺在地上。

他烂在地上。

粉红的骨冲破躯体的束缚，在烂泥上盛开了美丽的花。

在身体炸开后远远地抛出去的那条断臂……不，那也已经看不出是条手臂的形状了。

中途尾崎红叶来了一次，她看着双手沾染着血污的少年，想要说什么。

“红叶大姐，这边交给我和广津先生就可以了，”白色死神这么回答，“小镜花她，还有银小姐，因为之前被侦探社的敌人抓住的原因，现在状态很不好，麻烦您去看看吧。”

“我吗？不用担心我的。”他回过头平静地与女人对视，“请让我来吧。”

“……敦大人，这边……”黑蜥蜴的成员用非常为难的目光看向了少年。

“……继续吧。”

“但是，这实在是不敬……”

“继续。”

“我说了，继续。”首领的弟子这么说，“一切责任由我负责。”

“……”

“……大块略为完整的地方还好，那些血与肉的混合物有大半都粘在了地上，甚至陷了进去。”

“大家都非常为难地看着我，直到听到我同意，他们才选择用锨把那些血肉给锄起来。”

“我们忙了好久，久到我忘记了时间，只知道机械地重复手上的动作。”

“地上的尘土和土块的碎片，还有那个人的血与肉混合在一起，成为了最后装进裹尸袋里的，令人作呕的灰红色泥状物。”

“……那居然是我尊敬的太宰先生啊。”

中岛敦歪着头。

“嚓——”

“嚓——”

是什么声音经常出现在少年的梦里？

是老师的声音。

是父亲的声音。

是敌人的声音。

是铁铲接触到地面发出的声音。

“……他生前是那么美丽的一个人啊，结局却是那样破破烂烂的和泥土灰尘混在一起。”

“哎呀，看你的表情，是觉得有些恶心吗？也是，正常人都接受不了这些的吧——但是呢，我和你是不一样的，芥川。”

“在中也先生从国外赶回来之前，我可是一·直都和太宰先生呆在冷冰冰的停尸房里啊。”

“习惯了尊敬的老师的尸体的味道，习惯了他的尸块捧在手心的那份触感，或许真正恶心的人是我才对。”

多可悲啊，中岛敦。

你看他的表情，他现在甚至还在微笑。

芥川龙之介捂住了嘴，他痛苦地弯下了腰，冷汗大滴地滑落打在桌面上。

可是中岛敦没有停下。

他双手撑着下巴，依旧慢悠悠地从口中吐露着冰冷残酷的话语。

“你应该还记得吧，当初【我们】与【福地樱痴】对峙时【他】说的话。”

“【他】说【他】记得拷问别人时的场景，折断的手指的数量、打烂的内脏的数量、被人拜托‘杀了我吧’的次数，所有的细节……”

“【他】记得一清二楚。”

“【他】说，只有身处战场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很恶心对吧，可是我现在能理解了。”

中岛敦这么笑着说。

“把太宰先生从地里挖出来的那个过程，让我越发清醒地意识到。”

“死去的不是没能遵循首领命令的无用的我，而是被我尊敬的太宰先生。”

“活下来的人是我。”

“——我是活着的啊。”

“这就是我和你最大的不同，芥川。”

“在我获得记忆后，我已经选择放下，然后去走一条属于我自己的路了。”

“而你却还被困在另一个世界那个根·本·没·发·生·在·你·身·上·的·虚·假·的记忆里。”

“别以为我没看出你约我出来是想说什么。”

“无非就是让我去回归侦探社，回到大家身边去，去和你再续搭档前缘，最好还要说服你的妹妹什么的鬼话，还美名其曰这是太宰先生的遗愿……”

“你还活在梦中吗？差不多也该醒了吧？！”

他终于停下了，而芥川已经溃不成军。

“……啊啊，真遗憾啊，”中岛敦擦干净嘴角，他慢慢地站了起来，“看样子我们今天也没能好好交流呢。”

“不过下次来之前还是先洗个澡吧芥川，你身上安吾先生的血味我闻得清清楚楚。”

他转头看向了身后。

仅隔着一个靠背的距离，那个红发的男人偏头看着他。

“……中岛敦。”他的表情看起来也不是很好，像是在压抑着痛苦。

让人作呕。

早在他来时就嗅见的气息，一直在骚扰着少年的鼻腔。

“初次见面，你好啊，织田先生。”中岛敦对着男人友善地笑了笑，“你的餐巾系错了哦。”

“说是初次见面好像也不对，毕竟——”

“我见过【你】的坟啊。”

织田作之助想要避开的动作猛地停住了，他僵着身子，看着少年拽住了他的领巾，强行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杀意，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毙命于此，可是他的异能又清楚地告诉他。

不，这个人，他绝对不会杀你。

至少不是在现在。

“太宰先生经常去祭拜你呢，免得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墓园里。”

“他对你可真好啊……为了你他可是把一切都搭上了，织·田·作先生。”

“我应该可以这么叫你吧，毕竟偶尔首领在工作过度昏迷时会喊你的名字。”

织田作之助的瞳孔微微一缩。

“悄悄告诉你我的秘密吧，织田作先生……我一直以为我害怕着死亡。”

“——我因为误会而亲手杀了将我养大的孤儿院的院长，我的父亲，从此因为他的死亡，我陷入了无尽的恐慌。”

“是的——我害怕死亡，害怕痛苦，害怕被击中流血，所以我选择成为死神，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我成为死神，和死亡化为一体的话，死亡就无法发现我了。”

“我就可以不用再感到恐惧了。”

“但是我错了，错的离谱。”

虎的金瞳里盈满着疯狂。

“在看见那个无比幸福的笑容后我就意识到了，我真正害怕的事情。”

“我爱的人又一次地离开我走了。”

“对他而言……你是他在千千万万个世界里拼命守护，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奇迹。”

“我是无法理解那种事的，毕竟对我而言，他只是在这个完美剧本的世界里唯一死去的人罢了。”

如此美丽，如此强大。

被我尊敬爱戴的那个人。

现在他死了。

而你获得了记忆。

你为自己所做过的一切感到懊悔，你想要补偿。

于是你就可以这么把好不容易复活现在选择了放下的他——我家可爱的猫先生，从我们的身边再次夺走吗？

“所以啊，织田作之助先生。”

年轻的虎与男人对视，他慢条斯理地给男人系好餐巾。

“为了我想要守护的，太宰先生最后那个幸福的笑容，还请您不要让我失望啊。”

“如果被我发现，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太宰先生的事情……”

虎睁着金色的兽瞳，凝视着他。

“——我就吃了你哦。”

失去了主人的孤兽这么笑着说。

“……我绝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织田作之助张了张嘴，从喉咙深处发出这样的回应。

“啊，那样就再好不过了。”中岛敦冷笑了一声，无视了低声干呕的芥川龙之介，披上大衣外套。

“对了，还请替我对侦探社的大家问好。”

“就说敦不会再回去了。”

“让他们断了那个念想吧。”

说罢，他径直离开了餐厅。

窃听器被织田作之助捏碎了，从那破裂的电波声前最后传出的是芥川龙之介压抑着痛苦的低语。

是太宰治的名字。

“太…太宰先生……”

江户川乱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看着泪流满面，失去了言语能力的众人，叹了口气。

“他说的没错。”

“你们该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宰宰生日快乐！爸爸爱你——！！【超大声】

请联系上一章的作者有话说，读懂江户川乱步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