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魔女他坚决不离婚 第32章 神明遗迹（二十九）

教廷祈祷日，难得有短暂的时间不会有人时刻盯着他进行“赫尔城秘术”的修习。

安吉尔于晨晖初起，本应参加固定的训练之际偷偷溜进了那位现任女皇的祈祷室。

混杂着熏香的浓郁药草气味刺鼻至极，令安吉尔几乎欲呕。

祈祷室内空空荡荡，通室被点燃的烛火，偌大的祈祷室内几乎没有活物，除了正中间的褥垫之上，跪坐着一个双手合十，披着一袭洁白斗篷的女人。

不如前日里安吉尔见到的模样，女皇的发丝未加束起。

房间内极为安静，哪怕安吉尔已经足够小心，依旧能够听见推门的声音。

女皇似乎十分清楚来人的身份，只是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转头看着门口的方向。

惊鸿一瞥的容貌，还有一种长时间被“圣洁”所浸染的气质，使得安吉尔久久无法挪开眼。

女皇洁白的藕臂从斗篷下伸展出，将脸庞一缕遮挡住视线的发丝别至耳后。

斗篷之下的身体隐隐绰绰，似乎不着一物。

“我猜到近日可能会有客人来访，所以近几日都会在教廷的抗一下，多披一件衣物，哪怕在律法、规则的判定下，可能会有损我的祈祷。”

依旧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安吉尔视线中那一层不容侵犯的神圣绘卷滤镜。

他反应过来，是女皇在同他交流。

擅自闯入别人的房间是一件极为过分的事情，更何况还被房间的主人当场抓获。

在赫尔城的城堡内，安吉尔无可辩驳。

只需要女皇的一声令下，就会有人来此，用属于赫尔城城堡的规则对他进行定罪。

安吉尔支支吾吾地挪移开视线，后退一步，不知如何是好。

“不必担心，你今日来的时机恰恰好。”女皇的语调中带着一股天然的，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只是短短的几句，就将安吉尔的浑身戒备悉数卸下。

“每日的这个时间前后三盏烛火的范围里，是赫尔城的城堡内，教廷集中于教堂进行神明祈祷的日子。”

“因为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几乎无法做到每日剧烈的运动，所以只能在这间屋子里进行祈祷。”

“我想，只要你的修习足够顺利，再过不久，就能够接手，并知晓有关赫尔城城主应尽的礼节与职责。”

“只是那个时候，你就不再有能够离开的机会了。”

“安吉尔，作为于这个年龄，接手了这个名称，被教廷选中的人来说，你应当有足够的智慧，在那日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才会满含着无数的疑惑，撇下自己的修习，偷偷来见我，对吧。”

她的目光这样笃定，似乎在长久的时间里，学到了足以看透人们内心的能力，以至于安吉尔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进行反驳。

寥寥数语，已经将安吉尔的疑问悉数道出：“所以，你那日的意思真的是希望我能离开？”

“为什么？”

“因为我占用了你的姓名么？”

女皇的面容总是蒙着一层看不清的面纱，她光洁的皮肤，浓密的长发，每每惹人遐想。

但当你看向她的眼睛的时候，却会不由自主地心脏失跳。

那是一双看起来太过疲惫，太过苍老的眼睛，和她的外貌比起来，实在太过于割裂。

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摇头：“很遗憾，无论是安吉尔这个姓名，还是赫尔城城主的身份，于我而言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我会在这里，仅仅是因为从我记事起，就只能呆在这里。”

“被教廷养大的孩子，没有更多了解赫尔城本身的方法，也没有能够看见赫尔城之外世界的方法。”

“城堡之内，连书籍都是一种思想的刻意固化。”

“而我觉得离开这座城堡是更好的选择，仅仅只是因为，我背弃了神明。”

“因为我从神明这里，得到了本该被封锁一生的‘外来世界’。”

“我为此感到羞愧，但我绝不后悔。”

女皇的目光这样伤心，却能让人清楚地知晓，她口中的所有想法，绝非泛泛而谈。

她的每一个字，都是这样真诚。

她背弃了自己的信仰。

作为赫尔城中，行驶神明代言的最忠诚信徒，对着一个即将继位的新人平静地说出了这样一个堪称恐怖的结论。

在强烈的精神冲击里，安吉尔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想要说话，为自己得知了这样一个惊天秘密而做出些回应。

但女皇却没有给他剖析的时机：“好了，你今日在这里已经待得太久了。好孩子，火光已经燃烧到第三盏，你应该转头，回到你应该待的地方了。”

“如果你还有更多的疑问，请在下个合适的日子，来找我吧。”

“在此之前，你最好用自己的眼睛和心去判断——什么都可以，教廷、城堡、我，甚至我敬爱却背起信仰的秩序神明。”

女皇转过头，解开自己的斗篷。

柔顺的金发铺展在她的身后，遮住了随着斗篷滑落而展露出的曼妙曲线。

她在用自己的行动告诉至始至终站在门口的安吉尔——你该走了。

安吉尔匆忙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身推开祈祷室的大门，狼狈地离开了。

和女皇的交流是一场单方面的引导，在言语之中，安吉尔无法从中直接地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的确不想要待在赫尔城城堡之中做所谓的“神明代言人”或“尊贵的赫尔城城主”，但并非是以这样的方式，一个模棱两可，似乎会颠覆整个赫尔城民众信仰的方式。

谁能想到，这一代的赫尔城城主，所有人心目中最神秘高贵的女皇，会是一个完全背弃神明信仰，并诉说自己并不在乎神明恩赐姓名的人呢？

在无尽的恐慌之中，安吉尔回到了他本该进行修习的房间，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自己今日依旧在认真进行修习的假象。

他用这样的假象蒙蔽了监督他的教主。

事实上，安吉尔的确很有能力。

在女皇的点播下，他很快领悟了“赫尔城秘法”的休息方式，并在日常里逐渐发现了这一整座城堡里的不对劲。

那些曾经被他所忽视的，麻痹了少年对危险感知的“异样”。

最初是口口相传的，在每十三年的“休沐日”中，被教廷所选中进入赫尔城内的一个“有神明赐福的幸运儿”，这些被邀请来到赫尔城内的幸运儿好像至此之后，再也没在赫尔城内见过踪迹。

安吉尔年幼时也曾幻想过倘若自己成为其中的一员，一定要主动向这些幸运儿请教有关赫尔城城堡和神明的事情，但当他真正来到这里时，却遗忘了这些人的存在。

赫尔城将“休沐日”定为选取与神明近距离接触幸运者的日子，翘首以盼，据说这些获得神明赐福的人们最后会进入秩序神明所设定的安乐乡。

有时候，这样的“休沐日”会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提前来到，那时候，就需要赫尔城内的民众调动自己的热情与积极性，参与到这个节日的准备中。

“休沐日”上，除了被选取的幸运儿，整个赫尔城中的人还会获得一份来自“神明”与“教廷”的特别礼物。

每个人获得的礼物不尽相同，但多少会称心如意。

人们总是热爱并奉行这样的传统，甚至会期待着“休沐日”的提前到来。

但现在，安吉尔已经来到了赫尔城的城堡内，依照“休沐日”的开启时间，城堡内的“幸运儿”们人呢？传言中的安乐乡呢？

除了固定的骑兵、护卫，就是教廷穿着的人们会在城堡内来回走动。

他们总是在各自的职位里步履匆匆。

安吉尔拐弯抹角地向周遭人询问这件事，得到的答案却多含糊不清。

也许可能知道这份答案地主教在得知这个幼稚地询问时，用一种堪称玩笑的语调告诉他：“安乐乡自然是神明的馈赠，亲爱的继任城主，您总会知晓这些幸运者的去向——作为尊贵的神明代言者。”

这是一场用精妙话术随口涵盖过的谈话，谈话的内容是让随着“秘术修习”逐渐能更清楚听清、看透人们内心的安吉尔感到不适的情绪。

就好像是被贪婪的毒蛇盯上的可怜猎物。

轻佻的语气下是隐藏的滑腻、阴沉。

赫尔城城堡内的人们在对此三缄其口。

随后，是他无时不刻，开始听见的莫名其妙的声音。

呢喃、哭泣、窃窃私语。

有千百种情绪会在特定的时间一拥而上，蒙蔽安吉尔的思绪。

这些声音总会勾引着安吉尔，试图将他带到赫尔城城堡内的某个地方。

但当他真的在夜深人静之时去到声音指引地时，除了大片旺盛的花海，什么也没能看见。

对，在赫尔城城堡这个枯燥乏味的地方，竟然随处种植着漂亮的植物，在东西的两角，是一大片荼蘼的花海。

这里的花朵从未有过完全开败的时候，各类的颜色每每会簇拥在所有经过人的目光中。

据说，这是秩序神明最喜爱的花朵与土地。

馥郁的花香好像在佐证这一切。

最后，是随着秘术修习的越深，在艰苦环境与特质饮食影响下，安吉尔恍然发现自己开始衰败的身体。

表面上，安吉尔并没有什么改变，甚至他的皮肤变得更加洁白细腻，每每于夜幕会在沐浴时清理身体排出大量的黑色污泥。

但他莫名地开始感到虚弱。

安吉尔在成为“安吉尔”之前，是跟着赫尔城内的牧师学过一点检查身体健康情况的三脚猫功夫的。

因此，当他在某个炎热的夏日突然感到寒冷，并剧烈咳嗽数个呼吸后，安吉尔扣住心脏，听见了自己沉重的喘息与剧烈跳动的心跳。

他再次与教廷祈祷日来到了女皇的祈祷室。

只一眼，女皇看向安吉尔的目光中带上了再也无法忽视的怜悯：“可怜的孩子，你非常有同神明交流的天赋，但这也意味着，你很快就得继任了。”

“再不离开，就真的来不及了。”

“瞧瞧你的身体，表面上多么的光鲜，好像秘法为你带来了永驻的青春，但实际上，你的脏腑、生机都在被悄悄掏空了。”

“但你还对此无所警觉。”

“但没关系，即便如此，只要你继任了，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女皇垂下眼眸，轻声地叹息。

房间内依旧是那股令人作呕的熏香与药物混杂的气味，但这一番话无疑击中了安吉尔对自我评估的防线。

他无法抑制地愤怒了：“你在同我打什么谜语？如果你真的知道些什么有关这座城堡的秘闻，并有心想要帮助我，就应该和盘托出，而不是在这里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对我的身体进行嘲讽！”

双手合十的女皇分开了自己的手掌。

她在安吉尔的愤怒里垂下眼眸，唇边的肌肉不停地颤动。

她一定是想要说什么，但她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从地面上费力地将自己的身体撑起，面对面，无声地看着安吉尔。

随后，她解开了自己遮掩身体的斗篷。

入目是一大片白色，安吉尔本能地想要移开视线，却还是没有斗篷落下的速度快。

但他设想中的场景并未发生。

女皇的确**站在他的面前，但那具裸露出的，原本应该完美无暇的身体，正面却横亘着恐怖的伤痕。

她的心口、颈部向下、腹部被用刀具整整齐齐切开了几道口子，又用另一颜色的肌肤修补其上，针线愈合的痕迹历历在目。

她的小前臂是光洁的白色，后臂却显然粗壮一圈，蜜色没有过度，突兀地出现。

除了她的头之外，女皇原本被掩盖的整个身躯就像是一个被缝补在一块的破布娃娃。

怎么会有人对此产生旖旎的想法呢？

站在安吉尔面前的，真的还算是“人”么？

少年后退了两步，却见到女人无端地坐在了原本跪着的褥垫上。

女皇目光淡漠，平静地捡起地面的斗篷，一瞬未移，看着眼前的安吉尔：“那么，你看清楚了吗？我的身上有多少道修补的痕迹？”

安吉尔嗫嚅着：“什么？”

女人摇头：“啊，应该是78个孩子。”

“那些被选中的，用于填补作为神明代言人身体健康的，可怜的孩子。”

“只是很可惜，从我被选中起，就是一个先天不足，身体比别人更差的‘安吉尔’，以至于在我继任之后的138年里，只能吸着其他的孩子的生命力苟延残喘。”

“一个力量不足，身体虚弱，需要别的方法才能活下来的‘安吉尔’于教廷而言，是赫尔城最好的城主，我们互相给予对方生存的养料，用神明作为借口，就好像是秩序神明身上的寄生虫一般。”

“但‘安吉尔’太过虚弱，却会成为负担。我继任的这么多年里，是城内‘休沐日’召开最频繁的时间，这样的情况一旦过于频繁，就会有真相暴露的危险。但是很可惜，秩序神明并没有给出下一任‘安吉尔’的诞生点，直到你的出现。”

“尽管你年龄已经超出了正常‘安吉尔’被找到的情况，但他们别无选择，因为我已经过于残破，哪怕再开启一个‘休沐日’，也很难再给我续上一整年的光阴。”

“至于那些不幸孩子的去向，我想你已经在花圃中找到答案。”

“那么，亲爱的孩子，你还会在这里，做我的继任者，做下一个吞噬别人生命的‘安吉尔’么？”

下一章就能看见战力爆棚的大小姐了！

写爽了[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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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神明遗迹（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