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时,谢怜便教魏婴剑法、读书写字、吹笛子——但凡能教的,他都倾囊相授。魏婴天资聪颖,学什么都一点即通。看着孩子这般伶俐,谢怜心中满是疼爱。
谢怜独力斩杀凶尸的事迹,早已在梅花村和邻近村落传开。不时有村民上门求助除祟。起初谢怜总是婉拒,可耐不住村民苦苦哀求,终究心软应下。魏婴听说谢怜要去除祟,定要跟着同去。听村民描述确认邪祟并不厉害后,谢怜便带着魏婴一同前往。
依旧是若邪配合蛮力,邪祟很快伏诛。村民们感激不尽,送上谢礼时还说:“请谢先生比请那些修仙的划算多了。”谢怜从不计较礼轻礼重,收了谢礼便带着魏婴返回梅花村。
目睹谢怜除祟的英姿,魏婴满眼崇拜:“怜叔叔,你力气这么大,也教教我吧。”
谢怜为难地摇头:“这个……叔叔也不知该如何教。”
魏婴吐吐舌头:“小气鬼!”
谢怜摸摸他的头,对这孩子的顽皮哭笑不得。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两年多过去,魏婴已经九岁了。
如今他跟着谢怜出门捡破烂,背上背个小竹篓,腰间别着石老汉给他做的木剑,手里拿着谢怜做的竹笛。他的笛艺已臻精湛,一路吹奏,村民都会特意驻足聆听。
谢怜背着麻袋,这一大一小两个捡破烂的人走在乡间小路上。魏婴放下笛子说:“怜叔叔,这些天收获不错,路费应该够了,我们明天回夷陵看看吧。”
“好。”
离开夷陵这些年来,谢怜每年都会带魏婴回去看看。渐渐地,魏婴接受了父母已逝的事实。他深深感激谢怜这些年的陪伴,虽然明知父母不在了,却还是想回去看看。
第二天,谢怜给魏婴换上新衣,二人动身前往夷陵。
故地重游,叔侄俩在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慢慢走着。谢怜提议:“我们去夷陵客栈问问?”
魏婴摇摇头:“不用了。”
谢怜看了他一眼,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怜叔叔,记得吗?我们就是在这儿卖过艺。”魏婴指着街角,“那天你吹笛,我唱小曲,挣了不少钱呢。”
“记得。”
“这些村子的人都说,我笛子吹得这么好,捡破烂太可惜了。可我觉得,能让这么多人听到我的笛声,就不可惜。”
“你是好孩子。也只有你,愿意陪着叔叔捡破烂。”
“也只有怜叔叔会一直陪着我啊。要不是你,我早就被野狗咬死了。”
“不说这些了,说点开心的。”
“好,那我们明天就回去吧。现在山上的野果熟了,我们采来酿酒。”
“你这个小酒鬼,才多大就贪杯。”
两人边走边聊,魏婴忽然说:“怜叔叔,我跟你说过我有个哥哥吧?”
“你说过,比你大两岁。还不满一岁时,你父母带他云游,被妖风卷走了。”
“我爹娘也太粗心了。先是弄丢了哥哥,后来连自己也没能回来。”
“今天怎么突然提起哥哥了?”
“昨晚又梦到他了。”
“梦到什么了?”
“记不清了,就记得他的脸……还有,梦到他的时候,身上有些疼。”
“疼?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
“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叔叔。”
“知道啦,现在没事了。”
正说着,看见路边有个小乞丐,魏婴顺手递过去几个饼。这时,一个衣着华贵的紫衣男子走近小乞丐,仔细端详孩子的脸,轻声唤道:“阿婴?”
魏婴听见有人叫自己,疑惑地看向谢怜。谢怜立即拉住他,轻轻摇头。两人静静看着紫衣男子和小乞丐。
那小乞丐和魏婴年纪相仿,稍矮一些。听到呼唤,他并未应答,只顾埋头啃饼。
紫衣男子凝视小乞丐许久,摇摇头正要离开,却忽然看见了魏婴。他神情微动,试探着又问:“阿婴?”
魏婴和谢怜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紫衣男子继续说道:“阿婴,你是阿婴吗?”
谢怜上前一步:“这位先生,为何认为小侄名叫阿婴?”
紫衣男子彬彬有礼地行礼:“抱歉,我看这位小朋友与一位故人十分相像。故人之子,名叫婴。”
谢怜试探着问:“不知先生的故人是?”
“故人是一位修道之人,道号'藏色散人'。”
魏婴听到母亲的名号,忍不住追问:“你认识我娘?你知道我爹娘在哪儿吗?”
紫衣男子见魏婴承认,急切地问:“你真是阿婴?是魏婴吗?”
“我是魏婴!你快告诉我爹娘在哪儿!”
“阿婴,你爹娘五年前夜猎时不幸身亡。我是你父母的好友,这些年来一直在找你!”
得知父母早已离世,魏婴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难过地低下头。谢怜问道:“您既然是阿婴父母的好友,请问尊姓大名?”
“在下云梦江氏宗主,江枫眠。阿婴,小时候没听爹娘提起过江叔叔吗?”
谢怜心想:原来这就是云梦江氏的宗主,竟是阿婴父母的故交?他看向魏婴,魏婴努力回忆着:“好像提起过……但我那时太小,记不清了。”
江枫眠欣慰道:“阿婴,你爹娘遇难后我一直在找你,今天总算找到了!请问先生是?”
“我与阿婴偶然相遇,如今在一起生活。”
江枫眠郑重行礼:“太好了!阿婴流落在外,能有先生照料,真是老天有眼。”
谢怜还礼:“我独身一人,有阿婴相伴才是幸运。”
“此地不宜详谈,我们到那边茶楼坐坐。”
江枫眠给了小乞丐些吃食,便带着谢怜和魏婴来到茶楼。
“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在下谢怜。”谢怜问道,“江宗主与阿婴父母都是好友?”
“是。他父亲曾是我云梦江氏的门人,他母亲也是我的好友。当年我们常一同夜猎。他们夫妇遇难后,我立即派人寻找阿婴,却始终找不到。”
“阿婴当时就在他父母住过的客栈附近,江宗主为何找不到?”
“惭愧。那时岐山温氏对我族施压,我忙于应对,便将寻找阿婴之事交给一名属下办理。三年后我才得知,那名属下与阿婴父亲有过节,故意提供错误消息,耽误了寻找。这些年我打听到他们曾在夷陵客栈停留,这两年在夷陵附近寻找,今天终于见到阿婴。”
谢怜闻言心生愧疚:“实在惭愧,我和阿婴五年前就离开夷陵了。若不是这次回来,江宗主恐怕永远找不到他。”
江枫眠却欣慰道:“谢先生五年前就遇到了阿婴?谢天谢地!否则他一个孩子流落在外,不知要受多少苦。”
“我遇到他时,他已经独自流浪五个多月了。”
魏婴一边吃着茶点一边说:“那时我被狗咬了,是怜叔叔救的我。”
江枫眠观察着魏婴的气色,知道他这些年过得不错,又问:“谢先生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魏婴抢着回答:“怜叔叔还没娶媳妇呢!就我们两个人过。”
“那阿婴可曾开始修行?”
“没有,我和怜叔叔在捡破烂。”
江枫眠怔了怔:“捡破烂?”
谢怜歉然道:“在下确实没有正经营生,让阿婴跟着我受苦了。”
“不苦啊!”魏婴反驳,“怜叔叔做饭可好吃了,还教我练剑、读书、吹笛子。”
江枫眠诚挚邀请:“二位不如随我去云梦江氏?阿婴,你母亲天资过人,你在修行上必定很有天赋。你年纪不小了,若错过最佳结丹期,将来修行难有成就。我家中还有个儿子,与你年纪相仿,你们可以一起修行。如何?”
谢怜暗忖:这位江宗主素有贤名,看起来并非奸恶之人。这确实是阿婴难得的机会,若错过了,恐怕他此生都与修行无缘。
他看向魏婴:“阿婴,你愿意跟江宗主去修行吗?”
“怜叔叔你也去吗?”
谢怜实在舍不得与魏婴分离,况且也不能完全放心将孩子交给陌生人:“好,叔叔也去。”他对江枫眠道,“江宗主,在下别无长处,唯有一身力气。不知云梦江氏可有什么力气活,能让在下谋个安身之处?”
江枫眠笑道:“谢先生肯来云梦江氏,是江某的荣幸。那就这么说定了!阿婴,谢先生,我们同回云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