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高桥先生疑惑的看向儿子手下的牛皮纸袋。
不一会,袋子便被推动着,滑到他的眼皮底下。
“前些日子,父亲不是抱怨铃木医院引进几位留学归来的医生,抢走了不走患者吗?”
“这是我近期搜集的资料,里面有附近几个医院的运营,人员构成,动向等信息。”
高桥先生抽出那沓厚厚的纸张,扫了几眼密密麻麻的数据,眼神里流露出对儿子的赞赏。
“所以,你有什么结论吗?”
“请您翻到人员信息这一栏。虽然这几个医院的人员数量总体保持不变,但在人员构成上,都增加了留学人员的比例。”
“您再看这里,铃木医院的海报,是他们新引进的医学博士。我了解到,很多有钱的患者,对这位医生的履历十分满意,纷纷转到他这里。”
“那我们也可以引进新的医生。”
凉介摇摇头,努力说服着父亲。
“我和人事部门也交流过,其他医院也正在聘请海外的专家。”
“父亲不是说过,真正代表医院形象的,是我这个继承人吗?”
“我想先前往英国留学,加入顶尖的医疗团队,再带着完美的履历,进入医院任职。”
望着侃侃而谈的儿子,高桥先生和妻子对视了一眼。
儿子的逻辑和事业规划堪称完美,只是联想到他的感情生活,高桥先生不免怀疑他是借机躲避。
“留学时间那么久,一去就是好几年,你一个人怎么行呢?”
高桥太太端起水壶,给凉介面前的杯子加上茶水,望向他的目光里满是心疼。
看着细细的水柱落进杯子里,不断荡漾着,凉介知道,第一关暂时过了。
“没关系,我可以的。”
“不如先订婚吧,让你的未婚妻和你一起去。”
凉介放下杯子时,背后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果然,第二关紧随而来。
既然英国之行无法阻止,不如从他的感情方面下手。
父亲也跟着点点头,状似好奇的询问母亲。
“是佐藤家的女儿吗?前几次聚会,隐约听谁提起过。”
母亲含笑点头,细细说起对方的情况。
“就是那个姑娘。长得漂亮,性情也很温柔,也是群马大学的学生。”
“上个月一起做美容,佐藤太太还提出,想让女儿前往英国留学。”
“这不是正好,和凉介特别般配吗?”
撒谎,凉介眼睛微微向下,不愿再看父母的表演。
就在进入游戏世界之前,父母也提到了这桩婚事。
那个时候的说辞,可没有半点留学的信息。
只是双方看中了彼此的门第,借婚姻的名义,把两个年轻人凑到了一起。
他继续端起手上的水杯,作为既定的继承人,他的婚事母亲绝不可能独立决定。
现在一来一回的对话,也不过是早就商量好的戏剧,演给他这唯一的观众。
“是吗?佐藤小姐申请了哪一间学校?”
母亲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就岔开了话题。
“佐藤太太说,申请了好几所学校。至于最后去哪里,肯定要你们两人沟通决定。”
“英国的签证已经在制作了,距离出发也不过一两个月。”
“佐藤小姐还没有决定,恐怕要错过今年的入学时间了。”
凉介端起茶杯抿一口,神情淡定的放下。
有恃无恐的看向父母,他很清楚,佐藤小姐根本没有留学计划。
就连闪起蝴蝶翅膀的他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月前做出的决定,急匆匆办好了一切。
父母心知肚明,无法干涉远在千里之外儿子的感情。
才会想着找一个未婚妻,在身边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家族的责任和使命。
而一个徒有其名的婚约,还有定下来的必要吗?
果然,母亲没有再提起佐藤小姐的事情。
父亲清了清嗓子,神色和缓的看向他。
“你那个弟弟在做什么?很久不见他了。”
“启介在练习赛车,计划着加入职业车队。”
凉介端起假笑,显然适应了这对父子的模式。
自从启介拒绝了医学专业,和父亲大吵一架,甚至加入暴走族,就被父亲视为不合格的儿子。
他不再管束着启介的一切,只是提供着基础的生活开销。
偶尔见面,两人也默契的维持着表面的父子关系。
“职业车队?”
高桥先生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也没有细问。
“只要他能找份工作,不再外面晃悠着给高桥家丢脸,我就满意了。”
“还好,凉介一直很有责任心。”
凉介没有接话,等待着父亲的表演。
“就算是喜欢赛车,也克制的制定了两年的计划。”
“以后到了英国,学业繁忙,应该也不会再和车队成员有所往来了吧。”
母亲也在父亲之后,接口道,
"自从听你们提起赛车,我偶尔看看比赛,总觉得心惊肉跳,也太危险了。"
“唯有不注意,就是翻车,坠崖……”
高桥太太心有余悸的摸着胸口。
“凉介,你的手是要握着手术刀的。”
凉介的心,随着母亲的话语,跳得飞快。
不知道是因为这裹着亲情外衣的第三关考验,
还是为着她口中下意识的车祸描述而感到不祥。
“既然车队都结束了,就不要再去和之前的队友见面了,更不要一起玩赛车。”
对着父亲下意识的付嘱,凉介微微摇头,引得对方面色阴沉。
“怎么?你是舍不得赛车,还是舍不得队友?”
“父亲放心,我自有分寸。”
凉介直面父亲,他很清楚,这个男人最看重什么。
作为他最器重的儿子,凉介也很明白,该怎么说服他。
“父亲不了解赛车,但我很清楚,我那个队友有着十分可怕的天赋。”
“那也不行……”
凉介没有给父母说话的机会,自顾自讲述着他的计划。
“在我到来之前,父亲和母亲已经调查到我的车队,以及每个队员的背景了吧。”
“难道你们没有查到,藤原豆腐店的老板,曾经是世界级的拉力赛车手?”
“被全力培养的儿子,又有着可怕的天赋,我可以笃定,他会站到世界级的舞台上,绽放耀眼的光彩。”
“到了那一天,父亲认为,一个世界级的冠军,能够给我们医院带来多少关注度呢?”
高桥夫妻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儿子。
赛车和医院根本毫不相关,能有什么作用?
但即使这样,他们也有些舍不得推开一个未来的巨星。
“他对我很尊敬,也很依赖,提出过未来合作的想法。”
“父亲不是一直教导我,在任何领域,都要做到最优秀,展露头角吗?”
“十年内,我们的脸和赛事报道,会出现在日本的报纸上。”
“而我,是这位天才车手的领航员,和他分享世界级冠军的奖杯。”
凉介靠在沙发上,仗着自己在电脑里看到的信息,肆意给父母画着大饼。
高桥家再如何富裕,也不过是经营了祖辈留下的医院,在这个片区有着些许名气。
离开赤城,这些影响力,也就不断消散。
更别提在关东,乃至全日本区域。
这种诱惑,他们能抵挡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可是,你们之间的关系……”
母亲欲言又止,她的舌尖在口腔里滚动着,始终没找出一个恰当的词汇,来形容儿子和他那个队友的关系。
父亲的眼神也一下犀利了起来,“你确定,到时候传遍日本,不是你们这古怪的关系?”
“我们说好了保密的,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车手和领航员,本来就是形影不离的关系,是最好的掩护。”
“何况,只是年轻人尝试新鲜事物,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凉介的手指敲击在桌面上,有条有理的诉说着,脸上是少见的轻佻神色。
本该是年轻人的神态,落在素来稳重的儿子脸上,高桥夫妻有些愣神。
趁着两人找不出有力的劝辞,凉介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父亲母亲,我下午还要去医院,没什么事情的话,先告辞了。”
他微微鞠躬,一举一动有礼有节,似乎又披上了贵公子的外衣。
看着儿子远去的背景,高桥太太挺直的腰背瞬间塌下。
“医院和学校那边,他倒是从来没有落下……”
正因没有耽误正事,他们没有拿出最严厉的斥责。
而是精心准备着这场鸿门宴。
高桥先生在心底默默把两个儿子都掂量了一遍,一个完全没得救,另一个逐渐在脱离掌控。
祖辈留下的家业,不能就这么断送在他的手里。
思来想去,在医院里做着后勤工作的侄子,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过几天,把和美接过来玩吧。”
得到妻子的轻声应承,他才放下心来。
视线落回桌上的医学期刊上,伸手翻了几页。
复杂的医学词汇一个个从眼前略过,究竟有多少真正落进心底,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离开这座安静的宅院,凉介的脚步越走越快,几乎是小跑着,钻进FC里。
这是一场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胜利。
喜悦在心里蔓延开来,抗争而来的自由里,就连空气都是甘甜的。
他迫不及待的数着领取签证的日子,期待着英国之行。
人生之书,将要翻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