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二
这是发生在太宰八岁时、两人刚回到横滨、搬进诊所后不久的事情。
鸥外挂着疏离冷脸将胡搅蛮缠的病人赶走之后,突然感觉有些手脚发软。
「……难道是毒吗?」鸥外下意识地想到。
「林太郎,是你发烧了哦!」爱丽丝的声音直接通过意识传了过来,娇蛮的异能体小姑娘依旧任性,「难受死了,我先消失了,林太郎康复后再叫我出来吧!」
「……呜,爱丽丝酱。」鸥外只好在心底悲泣了几声。
他尝试用手背试了试自己额头的温度,然后难得露出真实的困惑苦恼表情,「行不通啊……」
接着,他从抽屉里翻找出电子体温计,消毒后塞进自己的舌根下,在走到诊所门口,挂上『今日歇业』的牌子。
「说起来,好久没有生病过了,为什么会突然?……是因为终于和那孩子安定了下来,计划也步入正轨的缘故吗?」鸥外在心底默默叹息,「我之前到底是有多紧绷啊?」
但一这么琢磨,关于『书』与太宰的谜题又不控制地、如同阴云一般笼罩了他的思绪。
虽然目前的身体很年轻,但鸥外怀疑自己再这么焦虑下去,就有英年早衰的可能,于是便强制用理性按捺下纷繁复杂的情绪。
体温计还没有到时候,不过鸥外已经有了大体的判断,「发热的程度应该不是很重,现在喝一次药、睡前再喝一次,明天早晨就应该能退烧了,诊所事务的处理也顺势放到明天吧?……不,只是整理药品清单、清点医疗器械、处理医药垃圾这些不足为奇的事罢了,都不是什么大事,今天晚上就能完成……」
想到此处,鸥外走上二楼,敲了敲太宰的房门,用因为咬着温度计而有些含混不清的口齿说道,“太宰君,在吗?我今天晚上……”
“……什么事,森先生?”结果还没等鸥外讲完一句话,房门就以寻常所不能及的速度,被太宰从内向外地打开了。
一双圆溜溜的鸢眼,微带警惕透过门缝向外觎来,然后在看见医生口中的体温计后明显一愣,警惕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迷惘的怔忡。
“……什么嘛,原来是因为含着温度计,发不出「お」的音啊。”孩子别扭地低声嘟囔了一句。
结果这时,电子温度计设定的计时也到头了,随着「滴滴」的一声响,鸥外取出来一看——「37.9℃」,果然是意料之中。
“啊,治君,我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鸥外垂下手中的温度计,让太宰看清上面的数字,同时可怜兮兮地对神色复杂的孩子说道,“我发烧了哦,今天的晚饭只好简单吃点泡面了,没问题吧?”
“……当然,您应该清楚,我什么都可以吧?”太宰慢吞吞地回答道,鸢眼还一眨不眨地眼前盯着医生手里的温度计。
看着男孩欲言又止的模样,鸥外主动凑上前去揉了揉蓬松的脑袋,安慰道,“别担心,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康复了。”
太宰倏地一下就躲开了,连表情都没有让人看清,就迅速地躲回了房间里,门砰的一下就关上了,“……才没有担心森先生!”
“哎呀……”鸥外眨眨眼后,弯起眼角笑了起来,“慢慢来吧。”
……
第二天清晨。
本来睡眠就轻的太宰被一阵动静惊醒了。
“真是的,林太郎是笨蛋吗?!还觉得自己是年轻人,不懂得延缓日程,一切慢慢来吗?”爱丽丝穿着专用的护士装,一边在起居室里转来转去,一边毫不留情地娇斥道,“丢死人了,竟然让病情加重了……我现在更加难受了,还需要现身照顾你!”
“呜,爱丽丝酱……我明明就还很年轻啊……”沙发上一团萎靡不振的不明生物,用虚弱的声音反驳着。
“闭嘴!”爱丽丝说,然后转身便看见男孩从房间里探出的脑袋,语气瞬间变得平和亲近,甚至还带着歉意,“阿治,吵醒你了吗?”
“没关系哦,爱丽丝,我本来就睡得少。”太宰一边回答着一边走近,然后蹲在了某个昨夜信誓旦旦说「明天就能康复」的大人身边,伸出一个手指试探地戳了戳。
可怜的医生轻轻弹动了一下,就再次蔫儿了下去。
“哦呼!”太宰发出了意味不明的拟声词。
“阿治想要知道怎么做吗?”爱丽丝亲切温和地凑过来询问,“不是一直对林太郎的工作很感兴趣吗,要不要趁机试试看?”
还没等太宰应诺,爱丽丝就自顾自欢快地飘走了,“稍等一下哦,我把治疗步骤和注意事项写给你,我不能再在外面久呆了,林太郎难受的时候,我也不好过。”
于是,在三分钟后,太宰手里多处了一张幼稚少女笔迹写成的『治疗指南』,金发少女朝他微微一笑后,便散作金色的细光消失在了清晨苍白的阳光中。
太宰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手指不禁将纸张微微攥紧,「如果要离开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趁森先生生病……」
“……治君?”半晌没听见动静的鸥外,在沙发上困惑地睁开眼睛。
“稍等哦,森先生~”回过神的太宰瞬间绽开了笑容,“我马上就来好好照顾你!”
鸥外欣慰地重新阖上眼睛,结果,不一会儿,他便听见楼下传来砰砰响的动静。
「………好像有些放心太早了。」医生虚弱而包容地想着,「算了,任他玩吧。」
……
几分钟后,太宰重新出现在了二楼的起居室,在沙发茶几上放下一本《基础内科学》,然后是病历本和一支钢笔。
接着又下楼跑了一趟,叮叮咣咣地抱上来好几个试管烧杯。
最后又是一趟,提着一个储物箱,里边咣当咣当地全是各种药瓶和药剂。
鸥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突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然后便听见太宰啪嗒啪嗒地走到他面前,小小的孩子套在大大的医生服里,长长的衣摆拖在地上,袖子勉强挽了起来,但只要一垂手就耷拉了下来,太宰也不以为意,他煞有介事地将听诊器挂在耳朵上,小手笼在袖子里,把听筒啪的一声按在了鸥外的额头上。
鸥外默默地感受着额头上一小块区域冰冰凉凉的金属触感,「……行吧,这也聊胜于无了。」
太宰表情格外认真地听着,半晌后才表若有所思地移开听诊器,“诶,竟然什么都听不到,连脑子沸腾的声音也没有……?”
“……治君。”鸥外无言以对地说,“人的脑子是不会因为发烧而沸腾的,真的沸腾的话,人会死掉了。”
“哼,这样啊。”太宰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轻哼一声,随意将听诊器扔在了茶几上,然后翻开了那本内科学教材。
“让我来看看~”男孩欢快的音调随着哗哗的翻页声,“发热症状的可能病因:上呼吸道感染、细菌性肺炎、胃肠道感染、肝脓肿、寄生虫病、肺结核、脑膜炎、红斑狼疮、淋巴瘤……森先生是哪个呢?”
“………”鸥外觉得,再让这孩子多念几句,自己就要被动当场身患绝症了,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只是普通的病毒性感冒而已。”
“诶——”孩子拖长的声音里明显有失落的感觉。
接着太宰合上书,看了眼爱丽丝留下的字条,走到鸥外身前,隔着白大褂的衣袖,再次将手掌贴在了医生的额头上,“唔,先物理降温好了。”
「……终于做对了。」鸥外感动地想,他觉得他再躺一会儿就有力气再起身治疗自己了,不过还是先看看这孩子想怎么折腾再说。
于是数分钟之后,医生发觉自己额头上多出了一个相当有分量的冰冻蟹肉罐头,「………」
确实很冰,但好重。
“好啦,接下来是配药~”男孩叮叮咣咣地摆弄起烧杯和试管,“普通的退热药太普通啦,一定要摸索出其他的方法来~”
“首先是退热药,对乙酰氨基酚,是这个吗?”
“接着加一点□□吧,书上说是缓解鼻塞的,虽然森先生好像还没有鼻塞,不过可以预防未然~”
太宰哼着诡异的小调,将每一份药试管杯量好,然后倒进烧杯里,并用玻璃棒规律地搅拌着。
“再来点生理盐水吧,爱丽丝写了要给病患补水,正好一起喝掉。”
“诶~降压药说不定有用,也加一点点吧。”
“大功告成~!”数分钟后,太宰大声欢呼,然后他双眼发亮地举着烧杯,凑到了森先生嘴边,“药剂调好了哦,森先生~是太宰医生无敌的黄金比例秘制退烧药!”
眼看这要命的东西就要被喂进嘴里了,鸥外用尽力气“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蟹肉罐头咣当一下掉在了地上。
“哇哦~!”太宰感慨道,“森先生已经没关系了吗?原来不用喝进嘴里就能够治好,太宰医生真是妙手回春!”
经过了方才的剧烈动作,鸥外感到头疼欲裂,但当低头看见男孩亮晶晶的眼神,他只能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将孩子胡乱翘着的卷发揉得更乱了一些,“多亏治君的帮忙,我能够打起精神了,把这里收拾好,我们吃早饭吧。”
太宰见状,捡起地上的蟹肉罐头抱在怀里,表情天真可爱,“我吃这个就可以了哦,已经被森先生充分加热过了~”
鸥外终于觉得自己的额头上忍不住跳出了一个井字,“不行,要煮过后再吃!”
他思考了片刻,伸手一把夺过太宰怀中的罐头,原地将仍在怔愣中的男孩从腋下抄了起来,放回了他的房间里,“好了,治君先自己玩一会儿,早饭好了后我再叫你。”
说完便在男孩委屈的表情里,砰的一下将房门关上了。
医生拖着沉重的脚步,叹着气走回了起居室,先是简单地吃了正确的退热药。接着,去到盥洗室,将太宰制造的化学毒物一滴不剩地倒进了水池里,期间偶然抬头看了下镜子,发现自己额头上还留着蟹肉罐头留下的红印,“………”
最后鸥外任命地走进厨房,意志昏沉地用太宰的罐头煮了两碗蟹肉蛋黄面。
然后亲自去屋内将短暂被关禁闭的小捣蛋鬼给放了出来。
闷闷不乐的小鬼,在看见蟹肉面条后便表情一变,眼神亮晶晶地举起筷子吃了起来。
见此情景,新晋养宰不久的医生,终于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算是好养还是难养……算了,都是我欠他的。」
……
*某平台千订点梗~
*时间线大概在正片20-21章之间,这个时候猫猫还比较拘谨认生呢www
森:你管这叫认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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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外篇:小黑猫秘密进化物语(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