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剑正挂着耳机缩在椅子上刷魔法门。
声音在对话刚开始便全部切断了,今剑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不该听的坚决不听。直到三日月宗近的小窗主动顶了上来。
【还有多少时间?】
今剑划开屏幕。
【充足。结束啦?】
【准备离开。】
今剑输入监察部几人的坐标,转椅轮转一周。他坐在一间暗室中央,周身是无数显示屏。屏幕里播放的是时政所有的监控画面。今剑视线一扫而过。
【可以离开。】
嫌疑痕迹已尽数清理干净,鹤丸国永的衣服、裤子,还有鞋都穿戴回原样,三日月宗近甚至根据身体扭动的幅度将衣物翻折出自然的褶子。他慢慢地、仔仔细细将所有细节摆正,最后又确认了一遍,这才缓缓坐回去。
坐的时间太久,再想站起来确实不灵活了。
他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粒药吞了下去,这个小东西可以减缓血液流速,以确保他在离开的过程中维持正常的状态。吞咽药粒的时候,他不免心生愧疚,但他必须在他人眼中保持常态。
再者,也不能让今剑干扰监控太久。
时政内通讯依托独立架构的电频网络,这与时政之外的民用电子网络不互通。或许截至目前时政还查不出有人会在电频覆盖之下使用几近淘汰的大屁股台式机,但他也不敢保证十四星庞大组织之下出不来第二个自学成才的电子天才。
监控画面里,三日月宗近对着睡着的鹤丸国永看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
三日月宗近边走边清空和今剑的对话,下一秒就在拐角处与锻炼结束的南泉一文字大般若长光走了个对面。
四目相对的瞬间,大般若长光警铃大作,而三日月宗近神态自若。两人眼对眼,都没先开口,倒是南泉一文字十分自然地打起了招呼。
“哦相士,您已经问完话了吗?”
“问完了。”三日月宗近笑道,“部下让您费心了。”
“哪里的话。”南泉一文字摆了摆手,“鹤丸国永确实有功,我们监察部也向来坚持功是功过是过的。”他凑到三日月宗近耳边小声说道,“副部长已经把情况跟我们交代了。”
三日月宗近轻笑着点头,南泉一文字拉着大般若长光并排靠边,目送三日月宗近离开。
“问话是为了做什么?”大般若长光问。
“别紧张,这不是正常流程吗?受罚者的上级领导不回避,而是亲自询问并写一份事故说明,将根据说明情况决定后续安排。”南泉一文字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们之间,水分肯定会有。但不是所有情况都可以走这个流程,不是所有犯人都情有可原,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个好领导啊。”
大般若长光一言不发。只要是鹤丸国永,就算没有三日月宗近,将也舍不得让他受罪。他是知道的。
两人离去,拐角的另一边,在监控看不到的地方,三日月宗近突然胸口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躬身,紧紧揪住领口。
鹤丸国永离开静心室已经是二十天后的事了。这个天数是被精心计算过的,既能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又不会突破生理极限。而接下来,他还得承受相当长时间与神经痛不相上下的躯体疼痛,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缩短这个后遗症的持续时间,光是走出这栋楼,就已经让他满头大汗。
只是肉疼终归比神经痛好受一些。
走出大楼,鹤丸国永靠着门口一棵孤零零的树,眼前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其实他知道,该去三日月宗近那报到了。可一想到三日月宗近,问询时的场景不由得浮现眼前。那些亲密的姿态、过分的距离、飙升的心率……啊,为什么那段记忆还那么清晰啊?第二次,这是第二次了!如果第一次还能用意外来描述,那么这次就算说是勾引也不为过!
鹤丸国永甩甩头,额前的头发长过了眼,于是他自欺欺人一般放心地任由双颊绯红并直窜耳尖。而在更远一点的位置,三日月宗近便没法从他的神情中推测情绪了。
见三日月宗近?不。回宿舍?谁的宿舍也不想回。随便走走?不想被熟人碰见。
那还能干什么啊!鹤丸国永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还在静心室的时候,每当眩晕与疼痛短暂消失,熟悉的**似乎就萦绕在鼻尖。他睁开眼,周围空荡荡的就只能看到墙壁和天花板。
这会儿竟然该死的一条指令通知都没有!
他愣愣地盯着地面,似乎这样可以淡化身体和精神不断复现的那些感知。可是大脑有时候真的很叛逆,越不让它想什么,越会一遍遍回忆什么。痛苦和欢愉交织着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澎湃巨浪将他彻底拍打进深海。四肢百骸挣扎着,被不断的冲击叫嚣着席卷,身体已经到达某种临界点,可心底深处依然空虚。
你想怎样呢?
极具蛊惑的声音在耳边低吟,鹤丸国永颤抖着剖开自己的心,剜心之刃玩似的在上面划出细小的伤痕。心绪太乱了,如乱丝麻堵在胸口。
他突然很想莺丸友成。
真希望今天和之前的某天一样,自己心血来潮或者想问题钻牛角尖的时候直接甩个消息过去,莺丸友成或在巡逻或在战斗,但总能在间隙中丢回个一句两句,要么损他,要么点他。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然而点不开的灰色头像和一个又一个弹出的红色感叹号无声地告诉他,没有莺丸友成可以发消息了。
雾气弥漫眼前化开了视野,鹤丸国永抬起一只手臂横在眼前。
他有些气急败坏,拳头打在树干上:“这都是拜谁所赐?”然后再也忍不住,几乎歇斯底里地怒道,“三日月宗近,就不能换你来接我一次吗?”
砸在树干上的拳头被人握住了,鹤丸国永移开手臂,模糊的视线一点点聚焦,三日月宗近把他拳头上嵌着的树皮碎屑拈掉。
他迟疑了片刻,试探般慢慢抬头:
“我一直在担心,怕你不愿见我。”三日月宗近看着他,轻轻问道,“之后还好吗?”
鹤丸国永眼角还挂着小水珠,耳朵愈发通红。
脑袋懵懵,神经松懈,他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三日月宗近连忙俯身查看,却见白花花的脑袋埋进自己膝上,久久不愿抬起。
三日月宗近感觉自己的心突然被束了一下。他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得一遍遍捋顺那个乱糟糟油乎乎的脑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们回家吧。”
柔软的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鹤丸国永衣领盖不住的那段脖颈上,暖意自一点起,蔓延全身。
事后,鹤丸国永反复回忆还是觉得惊奇,自己竟然还能好好推着三日月宗近回到宿舍。
据后者回忆,鹤丸国永推着他一言不发回到宿舍后脸色已经很差了,任他怎么询问都得不到一点儿回应。鹤丸国永沉默着,一头扎进被窝,接着开启了漫长的补眠。
大概七天吧,除了吃饭和去卫生间,其他时间鹤丸国永都焊在了床上。起初三日月宗近不知道他起来是要做什么,就见他跟发条小人一样在屋里来回穿梭翻找,找到吃的不管好吃难吃往嘴里稀里呼噜一通塞,然后发条到头,浑浑噩噩摸回房间继续睡。
等三日月宗近摸清他行动的规律,终于可以跟在屁股后面帮他收拾各种残局包括但不限于洗碗筷、收拾碎花瓶、捡起遗落的袜子和裤子、给人披上点什么同时落下窗帘……真是为难三日月宗近这个坐轮椅的领导了呢。
但他能理解,毕竟鹤丸国永在静心室里根本没法睡觉。他几乎持续不断地被刺激波段干扰,只有在每天凌晨15分钟的投频机器强制睡眠维护时才能松快松快。
回来的前三天,鹤丸国永睡得非常不踏实,就像被定好了时似的,每两小时身体就开始哆嗦打颤——两小时是最高射度的投射频率——这简直太刺激了,在静心室里,鹤丸国永几次咬破舌头,最严重的时候以南泉一文字停机器告终。三日月宗近硬是掰开他紧咬的牙关,手指垫在牙齿中间,就怕他再咬舌头。
饭得提前做好闷在锅里,床头柜放足水和能量棒,关联电频频道以每30分钟一次的频率严密监控鹤丸国永在家的一举一动。
会议室,同事终于忍不住,小声提示:“不放心老婆自己在家的话干脆请假回去吧?”
三日月宗近头顶弹出一个金光闪闪的感叹号,他立马收拾东西:“那我就先回去了,帮我请个假。”
“诶诶诶别走别走我逗你呢!”同事哭笑不得,“今天有新议题我们都得在场啊,将说了不许请假,还有好几轮发言呢!”
感叹号碎成渣渣,三日月宗近垂着头把东西一个个再摆出来。
终于,随着一声“散会”响彻会议室,三日月宗近在众人眼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收拾好所有物品,摇着轮椅一溜烟没了影。留下一众同事在背后面面相觑。
“喂,他……真有老婆了?”
“胳膊肘别顶我!我就问时政上下能有几个女的?还老婆,老婆婆呢还。”
“那……那不还有将呢嘛?”
“我丢你小子疯球啦?将也敢肖想了?”
“不都传他跟将……”
“传传传,就知道传,不会用眼看哪?人家助理今天又没来接,多半是……为了错高峰,嗯,一定是这样。”
“哦对,他是有个助理来着。说起来好久没见了,之前助理不都是每天按时按点接送?”
“吵架了?平常看俩有说有笑的……是十好几天没见了,别是给别人干助理去了吧?”
“嚯,你们看看魔法门。”
“啥啊我从来不看那玩意儿,搜什么关键词?”
“哎哟不是吧,三日月宗近那个助理竟然还有这一手?思路很别致嘛,有点意思……”
“鹤丸国永?名字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来了……”
……
早在会议室里,同事们讨论的声音就已经压不住了。不过三日月宗近完全不介意他们的讨论,他一心惦记着鹤丸国永那可怜的舌头。
刚打开宿舍的门,就听见里间传来一阵声响。三日月宗近门也没关就往屋里去。进屋一看,只见鹤丸国永头朝床尾,一脚蹬掉了床头柜上的杯子和能量棒。水看样子一口没喝,全洒地上了。
洒就洒了吧,人没事就行。再看鹤丸国永,人被薄被子花式缠绕着,四仰八叉睡得正酣。
三日月宗近长舒一口气,上前把缠在被子里的鹤丸国永剥出来摆正位置。
睡饱觉足的鹤丸国永终于在某天清早满血复活了。
被生物钟准时叫醒后,他把自己关在浴室好好洗了个干净,神清气爽去做早饭,接着去敲三日月宗近的门。走到门口,自然举起的手愣是定在门前没敲下去。
这几天虽然不在状态,但不代表他对外界一无所知,一些迷迷瞪瞪的状况仔细回忆也是能忆起来的。更不必说“出狱”那天在人家怀里哭唧唧,和再往前问询时的事儿了。那更是清清楚楚躺在自己脑海里。
鹤丸国永拍脸拍到掌心发红发胀,准备好因为手痒痒所以拍到红的说辞,在心里默念那时他们都不是清醒状态,谁都别怨谁,保持平常心,工作还是要认真负责滴!
这么想着,他终于鼓起勇气咚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咚第二声,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你找我吗?”
三日月宗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鹤丸国永回头望去,只见三日月宗近扶着门框,正站在门口。
原来你这么高啊……不对,站在门口?
鹤丸国永少见得结巴起来,他惊讶地‘你’了好几遍:“你腿已经好了?”
“没好,只是复健。”三日月宗近对着膝盖往上的位置按了几下,束缚在腿上的什么东西开始变形,最终变回鹤丸国永熟悉的轮椅形状。
三日月宗近顺势坐下:“石切丸昨天给我的,还有些重,考虑到它还需要维持轮椅的功能,勉强算方便了。所以,你找我什么事?”
“我想叫你起床,唔,恭喜啊?”鹤丸国永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前言不搭后语,“我记得你平常这个时候还在睡……我记错了?”
“没。”三日月宗近摇着轮椅到餐桌边笑着说,“是我调整了起床时间。习惯了你在身边,突然你不在了一阵,我因为迟到被记了几次名。”
“啊……哦,对不起。”鹤丸国永干巴巴说道。
“事出在我,你没有错。”三日月宗近说,“明显是我被你惯懒了。你吃了吗?一起吃点吧。”
鹤丸国永看他端着碗,夹起小菜吃了几口,立着筷子招呼他过来。
窗外,树枝随着风的轨迹摇摆,餐桌前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饭,只有碗筷碰撞的叮当和咀嚼的咯吱声,一时恍惚,鹤丸国永感觉眼前这一幕似乎已经重复了千百遍。他看向窗外,眼前的场景越发熟悉起来,似乎这样的早饭他们已经一起吃了不知多少次,这个早上也不过是他和三日月宗近漫长岁月中重复了千百遍的最普通的某天。
那时山海未平,人们安居乐业。虽然偶起战事,但总好过如今资源匮乏还要面对来自星际间的未知敌人。鹤丸国永在心里暗暗感叹,自己似乎真的不对劲了,怕不是被关禁闭的时候被刺激波段射傻了。
三日月宗近看他在发呆,放下筷子同他一起朝外面看:“今天的天气看上去不错呢。”
鹤丸国永收回目光,见后者同自己方才似的看着外面。
“今天或许可以看到很久的阳光。”三日月宗近推测,“天边的雾很薄。”
阳光啊……鹤丸国永没看出什么,但他的确很久没有在太阳下面悠闲地做点什么了。
以前,就算没有执勤任务,他也很少在外面闲逛,平日里左不过跟莺丸友成喝喝茶,和烛台切光忠他们过过招,做些锻炼保持身体机能,带带新兵熟悉下兵装。闲下来晒太阳?一年到头太阳见不到几次,更别说什么晒太阳了,那是何等奢侈的事啊。
三日月宗近看他低垂的眼,突然提议:“一会儿,我们出去转转吧?”
鹤丸国永推着三日月宗近走在石板路上。
习惯了在时政内疾速穿梭的他,满不适应地推着三日月宗近在建筑间悠悠地闲逛,等着那有一着没一着的日光漏下来。
现在是春天。
时政的植物选得有些意思,都是经过改良适应光线稀缺环境还可以反映物候变化的植物。柳条随着风轻轻地摆,掠过鹤丸国永的脸颊,搭在三日月宗近肩上。
三日月宗近想摸摸柳条上新长的嫩芽,但鹤丸国永先他一步,把柳条拿走了。
他有些遗憾地收回了手,然后感觉头顶被放上了某样东西。
鹤丸国永调整着三日月宗近的头发,让柳条圈能稳稳戴在他头上。柳叶尖尖从发间钻出来,在脸边轻轻磨蹭。
他看鹤丸国永认真摆弄着,突然很想站起来抱抱他,被人看到或者被监控拍下也无所谓。
不过他忍住了。三日月宗近靠在椅背上看他,鹤丸国永四处张望着,修长白皙的颈子扭出好看的线条,下颌线锐利倔强,薄唇轻快地勾起,柔和了这份锐利。
他看了一会儿,垂下头去:
“风来不留痕,只闻其名未见人……”
“什么?”
鹤丸国永的问句让三日月宗近一瞬清明,他意识到这句话背后隐藏的意义有些冒犯,只说没什么。再抬头,面前是一树开得正好的樱花。
“在这里等等阳光吧。”鹤丸国永推着他站在树下,粉嫩的花瓣附着一层金色的波光,有些已经开败了,花瓣随着小风簌簌飘落。
三日月宗近接住一片落瓣。它太轻太软了,落在自己粗糙的掌心,只用指头碰了碰,便不再是精致完整的样子。趁三日月宗近可惜的片刻,它乘着风逃离了。
但那个触感令他难以忘怀,他还想触摸更多。抬起的手在空中瑟缩,因为他知道自己就算再怎么轻柔,还是会伤到那些娇弱的花瓣。但花枝却主动伸向他,鹤丸国永选了最低的一枝,捏着枝条把它送到三日月宗近面前。
“我代落痕入尔身,与鹤共月轮。”
三日月宗近睁大了眼。
“别这样看我,你刚才那句听着怪沮丧的。”鹤丸国永把花枝别在柳条圈上,在他身边席地而坐,他托着腮,“所以想了一句,怎么样?”
“唔……应该不是你想得那样。”三日月宗近说,“以及,现在还是白天,看月亮还早呢。”
鹤丸国永抓抓脑袋:“有什么关系?月亮永远在天上,只是看不见它。再者此处只有你我,怎么样,你怎么讲?”
我没得讲。
三日月宗近把柳圈拿在手里,别在上面的花枝娇嫩鲜艳,全无半点杂色。
鹤丸国永拍拍他:“喂,快看,真出太阳了!”
天边,日光冲破云雾,倾数洒向大地。
此刻,周遭所有生灵都活了过来,发出沙沙的欢呼,向着光芒呐喊自己震耳欲聋般的渴望。
“真是个好天气啊,鹤。”三日月宗近摩挲着柳枝呢喃,“共月轮,真好,我们现在就去吧。”
鹤丸国永不解地看向他。
“走,去备前室。”三日月宗近说,“申请流程我已经都走完了,这次不会有任何问题。”
“申请真的都已经批了,就算是监察部也不会再说什么的。”
可是我纠结的不是这个啊!鹤丸国永面对着走廊墙壁抓耳挠腮。
一路上三日月宗近再三保证自己已经解决了所有问题,鹤丸国永完全不必担心,进去之后撒欢玩就行,保准没人阻止。只是三日月宗近没明白鹤丸国永的不安所在,被打断开门识别时只当是还在担心许可,于是找出自己层层申报的文件给他看。
倒不是说鹤丸国永有多么不信任三日月宗近办事,刚成为助理的时候他三天两头惦记着这里,之后发生了太多事,又是回基地又是关禁闭,还真让他暂时忘了回来这儿。如今站在自己心心念念的大门口,反而有了些近乡情怯的不安。
这边一个正在抓狂一个自证清白,另一边,备前室大门自己乖巧打开,戴着小帽的物吉贞宗顶着一张油乎乎的脸蛋朝两人歪头。
“你们来啦,怎么不进来呀?”
“物吉!”
还是熟悉的味道,鹤丸国永贪婪地呼吸着备前室浓郁的机油味,然后一个踉跄。
“前辈淡定,这个味道吸多了有影响。”
“没事,没事。”
三日月宗近遥控轮椅慢悠悠跟在后面,看鹤丸国永东找找西翻翻,在工具间里挖了好一阵掏出几张发黄的纸。
“物吉,之前我说的这个你弄到哪一步了?”
“马上准备轻装测试了,石切丸在审,审过了报批就能上测试。”
“比我想得慢了些。”
“没办法,中间接了几个别的活呢。”物吉贞宗耸耸肩,“那几个要得比较紧,不过好在一次完成,到现在进度其实还算正常。”
“唔,怎么没见其他人?”鹤丸国永一边向前走一边问道,脚步声点亮了旁边一排重装的单间。
“堀川国广被和泉守兼定叫去看轻装了,后来听说和泉守兼定想改一个地方,所以就又去了趟。最近一直在楼上。”物吉贞宗竖起一根指头朝上面指了指,“大前辈最近休息,石切丸还在继续他的项目。另外好像别星有些忙,借调了好多人走,不过这几天就回来了。”
物吉贞宗说着,就见鹤丸国永在一个单间门口不动了。门牌130,里面住的是望月。
物吉贞宗看了一眼三日月宗近,后者点了点头,物吉贞宗遥控着门开启,鹤丸国永先是一惊,然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冲了进去。
物吉贞宗走到三日月宗近身边:“相士阁下,出云也已经改装完成,您要来看看吗?”
改装过的出云……三日月宗近心里泛起浓浓酸涩,尤其当他看到鹤丸国永在望月那里爬上爬下的样子。
他想去看,又有点不敢去看,他怕出云被改得面目全非。
而物吉贞宗只是眨了眨眼:“我陪您去看看吧,我想您会满意的。”
少年人意外地自信满满。三日月宗近短暂挣扎了一下,姑且决定相信他。出云面前,三日月宗近愣了半天,终于迟疑地问了出来:“所以……你改了什么?”
“这片机翼,这个推进器孔,还有腿部兵装和背部弹药箱……您看这都是新的。”物吉贞宗热情地介绍道。
“我以为……”三日月宗近犹豫着措辞,“我以为你会把它改得像小型远征舰那样,你知道吧,远征舰完全不需要用到腿……”
“您可真敢想,把出云全熔了也做不出远征舰,模型版也不行的。”物吉贞宗笑道,“石切丸不是给您新装备了嘛,您不如亲自进去体验一下?”
说着他打开舱门,牵引出云上轨道。他彬彬有礼做了个请的手势:“物吉贞宗流改装,包满意的。”
三日月宗近慢慢站起身来,轮椅变成的腿部外骨骼装置让他每一步都重如千钧。坐进驾驶舱,舱门关闭,腿上的外骨骼竟然和重装腿部内壁产生了感应,幽蓝的光从下至上游过,双腿竟然比在失重环境下还要轻松。
外骨骼和内壁的感应模拟了正常人腿部在重装里的实感,对三日月宗近而言,这根本就是回到他曾经的状态!
“相士阁下,感觉怎么样?”物吉贞宗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仿生感应其实还有些瑕疵,它不能完全包裹你的双腿,因此也不能完全按照你的意愿和腿部的动作进行外显反馈。您可以切换到普通模式试试,在普通模式下,上肢空间大了不少,这也是为了新增的操作模块进行的必要扩容。”
三日月宗近熟练地操作了起来,之前的复健中有安排模拟操作练习。
“其实新增的操作模块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协助上肢控制腿部,我想改都改了,不如在腿部多搞点小巧思。不过这个巧思对于您和出云来说,最好还是通过实战训练进行熟悉掌握。”
三日月宗近没有立即回应他。
他沉浸在重回重装的喜悦之中,要不说他在鹤丸国永爬上爬下的时候淡定呢,他知道换作自己,他也恨不能在出云身上摸个遍。
物吉贞宗的改装是意外之喜,他原已经做好了出云面目全非的思想准备,以至于当他发现出云还是原先的框架,甚至内部也几乎没有改动时,那种失而复得的感情无比强烈。
“所以,正好鹤丸也在,您这边也申请了你们的飞行许可,不如我换上演练弹药你们去试试?正好给我反馈一下效果,我看看哪里还需要调整。”
“飞行许可?”三日月宗近疑惑,“我记得好像我没……”
“你申请了飞行许可,我的也有?”鹤丸国永的声音在出云的广播里响起,“物吉你确定?三日月,今天我可以飞了是吗?”
“当然,我这边已经收到了。”物吉贞宗再次确认了许可列表,“你们今天都申请了,飞行许可也批了。”
三日月宗近清楚自己其实没有申请飞行,不过他再次检查审批流程的时候,的确多出了一份许可证明,是将亲批,使用演习弹药,许可飞行。
将……
三日月宗近犹豫要不要收下这份将亲批的福利,但另一边的鹤丸国永已经准备连接望月预备出发了。
想想本来也是为了让鹤丸国永提起精神,之前他指挥的那场战斗功劳被算在了三日月宗近头上,自己白得了一誉,让他知道了还不得找将闹去?
或许这也是将对鹤丸国永的补偿吧……
这么想着,三日月宗近接受了这份礼物。
【配适者鹤丸国永已接入。】
【配适者三日月宗近已接入。】
刺针扎入的时候,三日月宗近依然觉得很不真实,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飞过了,一切操作令他感到无比陌生。然而身体已经越过大脑完成了预备操作。鹤丸国永那边的声音传进来,他也已经完成了预备操作。两具重装引擎轰鸣,惊醒了备前室一长溜声控灯。灯光把地面引导线照得清晰无比,转压舱也预热完毕。
“就算是演练,我也不会放水的哦。”
三日月宗近笑着推拉:“算我输掉也可以。”
“喂喂喂,还没开始就要打退堂鼓吗?”鹤丸国永丢了个坐标给他,“我在这里等你,让你好好看看我的身手,希望你不要被吓到哦!”
话音未落,望月朝着天际冲了出去。
物吉贞宗又嘱咐了一些事项之后退出出云的频道,三日月宗近仔细感受着出云的机动变化。
“演练啊……”三日月宗近仔细咀嚼着,参加过的战评不计其数,会上提到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要点此刻都已经记不清了。
总之,先上吧!
转压舱门开启,出云出动。黑晶板轨道留下两道滚烫的金红痕迹。而其出战之气势,一如既往锐不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