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京郊,一声马匹的嘶鸣撕裂了周边的寂静,一道鞭影狠狠抽下,为首的士兵粗暴地喊道——“滚开。”
穿着褐色直裾深衣的老者躲避不及,被鞭梢带到,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眼看着高大的黄马铁蹄就要踏下,一旁机警的小童猛地将他拽开。
尘土飞扬间,几匹毛色不齐的瘦马拉着一辆青盖车疾驰而过,车轮几乎贴着老者的衣角碾过。车厢简陋,窗户竟被木板草草钉死,车辕旁插了一面褪色残破的黄色号旗,依稀可辨“汉阳”二字。
老者身上满是溅起的灰尘,他抬起手,小童正要将他扶起来,却见他指了指自己头上的仆冠——它歪了。直到小童将它扶正,老者才拍了拍身上的土,缓缓站起来。
“那是公主车驾?好大的威风。”小童撇嘴嘟囔道。
老者睨了他一眼,小童立刻止声,低头敛眉。
“威风的可不是公主。”老者扭了扭自己的腰,看一旁的小童还算乖觉,才又继续说道,“公主出行,车前十名先导开路,路旁百名卫士警戒,华盖流彩,羽葆生光,熏炉烟起,异香盈路……那才叫威风。”
“现在这位,纯色马匹尚难齐备,车上的窗户皆被钉死,而且以这个速度疾驰,公主殿下的五脏六腑都要挪位了。”
“啊?”小童瞪圆了双眼,“那可是公主,我们不去……”
“公主又如何?”老者冷哼一声,抬头望向远处。
京郊多有依附城市而生的村落,十里外还有一个市,此刻本是贩夫走卒络绎往来之时,可现在,这条官道上除了他们,竟一个人都没有。
细看村边的那口井上,还有斑斑血迹…
他并非第一次见这等惨状。自董卓入京以来,他放纵那群西凉豺狼四处烧杀劫掠,洛阳二百里内,室屋荡尽,无复鸡犬。昔日繁华的京畿要道,如今只剩断壁残垣与无声的冤魂。
风吹过废弃的村落,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小童下意识地靠近了老者,声音发颤:“阿公,我们……”
“噤声。”老者低声打断,他的耳朵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似乎在捕捉风中的其他声响,“乱世将至啊。能保全自身已是万幸,莫要多事,莫要多看。”
生民自身都难保,谁又会去在意那高高在上的公主是否也要死到临头?
“还是接应公子为要。”老者的声音幽幽传来,两人消失在寂静的官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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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晞是被一阵压抑的啜泣吵醒的。
她强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
车内昏暗异常,唯有几缕微光从被木板封死的车窗缝隙里挤入,在颠簸中摇曳,勉强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一股混合着血腥、草药和车厢木料霉变的气味充斥鼻腔。
这并非她常用的马车。
我为何在这里?我不是应该……我应该在哪里来着?刘晞尝试回忆,却发现自己的记忆只停留在昨日日暮时分,之后发生的一切如雾里看花般,模糊不清。
她尝试运转内力,那股熟悉的暖流并未如预期般升起,取而代之的是丹田处针扎似的刺痛,让她险些再次咳出声来。
是中了化功散一类的药物,还是伤势太重导致经脉闭塞?她暗自思忖。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极不乐观。她为何伤成这样?这辆马车又要驶向何方?
刘晰一时急切,一股腥甜涌到喉头。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撕扯着胸腔,那哭声的主人终于被惊动,她连忙凑到刘晞身边,一边用银针刺入她手腕上的穴位,一边用带着哭腔的颤音碎碎念叨着:
“西王母娘娘保佑,无量天尊保佑,佛祖保佑,千万不要出事。”
听着这神佛乱炖的祈求,刘晞竟有些想笑。刚欲开口说两句胡话,胸中气血一阵翻涌,一口瘀血喷出。
“公主殿下……呜呜”那姑娘被这口血吓了一跳,两眼一瞪又要开哭,被刘晞伸出的两根手指,轻轻地捏住了鼻子。
“别急着哭丧,”刘晞的声音因伤势而沙哑,却难掩那份戏谑,“你家公主,还没到见阎王的时候。”
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唇边的鲜血和苍白的脸上相映,让原本英气的样貌显出几分别样的风流。
对面哭成核桃眼的姑娘呆了一下,脸颊“腾”地飞上两抹红云,哭声戛然而止。
“这、这副模样……也、也可以是我家公主……”核桃眼姑娘着重强调“我家”,眼神飞快地偷瞄了她几眼,见刘晞挑了挑眉,才想起正事,胡乱抹了把脸道:
“公主凤体康健,底子极好,按说此伤静养三日便无大碍。可、可是……我们没有三日了!呜呜呜,我们马上就要去见阎王了!”
“莫慌。”刘晞的目光清澈而笃定,仿佛带着能安抚人心的力量,“讲重点。我们为何会在这马车上?谁要杀我们?”
知琴被她强大的气场震慑,深吸一口气,用依旧发颤的声音快速讲述:
“奴婢也不知为何要上这马车……奴婢本是太医署的医女,被一个公子‘请’上车来照顾您,可马车刚出宫门,就发现京中乱了起来。随后就被这伙人劫了道,原先的护卫都……都死了。而后,只听外面这伙人说,要去京郊的‘西阴亭’!殿下,他们要在那里对您下杀手!”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说不下去了。
西阴亭,位于京郊,是常用的行刑之地。昔日董太后便是在此被赐死。
原先的护卫是谁?劫道的人又是谁?自己又为何会落到这步田地?
刘晞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并无证据。
她看着知琴苍白的小脸和满是恐惧的双眼,这个女孩的害怕是真实的。她可能无知,但未必有恶意。在眼下这个局面,一个可靠的身边人比什么都重要。
刘晞放缓了因为内伤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有力:“知琴,看着本宫。”
知琴怯怯地抬起头。
“怕吗?”刘晞问。
知琴用力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
“本宫也怕。”刘晞的声音很轻,却让知琴的哭声一顿,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位传闻中骄纵无比的公主,也会在她一个小小医女面前承认自己的害怕?
“但怕无用。”刘晞的目光锐利起来,“从现在起,努力回忆你所看到的听到的所有细节。”
说罢,她没有再看知琴,而是将耳朵贴在车厢底板上,仔细分辨着车外的马蹄声。
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规律的颠簸。
一匹、两匹……五人。
她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若是全盛之时,区区五人,她一刀一个。可现在……别说杀敌,连站稳都难。
只能智取了。
就在这时,知琴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再三,终是没能忍住,声音轻得像蚊子一样:“殿下,奴婢还真想起一件事情,但,有些奇怪……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刘晰挥手,示意知琴继续。
“若奴婢未记错,您的右眼角……似乎多了一颗痣。”知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奴婢上车时,斗胆窥过您的睡颜,那时……并无此痣。”
刘晞心中一凛,立刻摸向自己的右眼角,指尖果真触及一个细微的凸起。
就在她指尖触及那颗痣的一瞬——
一道非男非女、毫无起伏的古怪声响,在她的耳边响起:
“坐标已确认。宿主刘晞,链接开始。”
刘晞面色不变,覆在袖中的手指却骤然收紧,周身肌肉瞬间紧绷。她目光如炬,迅速扫过昏暗的车厢,除了吓得呆住的知琴,并无他人。
传音入密?拘魂摄魄?心念电转,幼时随师父游历听闻的种种奇人异术掠过心头,却无一能与眼下情形完全对应。
那声音略一停顿,随即,又换上了一副……似乎试图显得更亲切,但依旧怪异的调子:
“707宿主您好,请选择您的登录方式,是Boss,还是牛人?”
刘晞挑眉,心里暗道“宿主?暴死?牛人?这又是何物?”
奇怪的声音彻底顿住,刘晰感觉自己甚至听到了一个倒吸凉气的声音,随后,那声音发出了一阵尖锐的爆鸣。
“怎么是原住民!完蛋了完蛋了绑定错对象了!!!”
听着这刺耳的尖叫,刘晰下意识的皱眉,但随即意识到,这个东西似乎也很意外,甚至有些……慌乱?这说明它并非一切的主宰,或许,可以利用。
她稳住心神,尝试在心中默问:“汝乃何物?为何在本宫……在我脑海中?”
那声音的尖叫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停顿了好几秒,才用一种带着电子杂音、强作镇定的语气回应:
“咳咳……宿主你好,我是你的专属辅助系统,你可以叫我‘聘聘’。至于为什么是你,这是个小小的技术性失误……啊不,是美妙的缘分!总之,现在我们是搭档了!”
系统?聘聘?搭档?刘晞心中疑窦更深,但对方话语中透出的信息让她捕捉到了一线生机。辅助?意思是它能帮我?
“既是辅助,如何助我脱困?”她单刀直入,在心中追问。
“检测到宿主情况紧急,权限不足,无法加载完整功能。现紧急开放‘简历试阅’模块!宿主可直接接触候选人,解决眼前危机!”
简历?候选人?这些词汇古怪至极,但“解决危机”四个字她听懂了。
“如何接触?候选人在何处?”她继续追问,但脑海中的声音却开始变得断断续续,仿佛信号不良。
“直接……接触……请宿主……自行……探索……聘聘需要……上报……滋滋……”
声音彻底消失了,无论刘晞如何在心中呼唤,都再无回应。
留下满脸问号的刘晞。
它口中的简历到底是何物?直接接触,又是怎么个直接法?
莫名失去的记忆与这个奇怪的东西是否有联系,而这简历,是否又是此刻破局的关键?
女主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哦,系统绑定错对象这件事情和后面出场的一个重要人物相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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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0份off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