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走的很快,魏无羡追在他身后,喊道:“蓝湛蓝湛,你理理我呀!”
蓝忘机没有回头,魏无羡又瞧见,蓝忘机发簪上的玉兰花好像在闪,道:“蓝湛蓝湛,你的发簪....”
蓝忘机总算停了脚步,转过身看向魏无羡,道:“无聊。”
玉兰发簪并没有任何变化,蓝忘机也知道魏无羡大概率是在诓他,魏无羡迅速走到他身旁,双手还捧着课上送出去,但没被蓝忘机读过的,由芍药花瓣写成的小纸条,道:“哎呀蓝湛,你可停下来了,就算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但我还是要认真找你道歉的,我发誓,这次我写的话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你就赏脸看看呗?”
蓝忘机看他一眼,道:“跟我去藏书阁。”
他的本意是提醒魏无羡,该去完成蓝启仁布置的罚抄任务,魏无羡却对他眨了眨左眼,笑道:“好好好,你不好意思在外面看小纸条也没关系,咱们就去藏书阁,坐下来慢慢看!”
蓝忘机有些无语,转头就走,魏无羡喜滋滋并肩走在蓝忘机身旁道:“蓝湛蓝湛,你有没有看过海?”
蓝忘机以为魏无羡又要同他提纸条的事,不料想魏无羡这次竟说起了看海,下意识道:“没有。”
从小到大蓝忘机对大海的认知,仅来自于藏书阁里的古籍与母亲赵意纯的口述,他与兄长蓝曦臣,都没见过海的模样,即使父亲蓝卿容曾坐在母亲旁边,亲自画过大海给兄弟俩人看,但图画给人的想象力十分有限,终不及亲眼所见。
魏无羡见蓝忘机终于肯正经回答他的问题,更是开心了,继续道:“我们南海非常广阔,海面颜色也深,御剑或者乘花从天上向下俯视的话,可是一眼都看不到头,也看不到海底。因为远离地面,虽偶有出海打鱼的船只,但海鱼的口感和碧灵湖上的湖鱼截然不同,有些好吃,有些就难吃甚至是不能吃。”
蓝忘机难得没有再说什么否定的话,而是若有所思起来。
魏无羡知蓝忘机的心里,应该是对自己描述的画面产生了兴趣,道:“我家在海中的一座仙山上,山上没什么同龄人,倒有不少珍奇植物和各类药草,仙山深处还盘踞着许多难杀的妖兽,只有在日常夜猎的时候,师祖才让我们进去猎杀一番。正好,云深不知处大多吃药膳,药膳由药草所制,蓝湛,若是你能跟我去南海仙山上玩一玩,我带你亲自去采摘识别药草,咱们也可以一起夜猎呀!”
蓝忘机看向魏无羡,眼眸里流光微转,他刚想说些什么,俩人正好走到藏书阁外,看守藏书阁的弟子向他们行礼。
蓝忘机颔首,魏无羡笑着向他们摆了摆手,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藏书阁。
魏无羡跟在身后,见蓝忘机的抹额飘飘荡荡,心被钩的有些痒,再忍不住看蓝忘机的玉兰发簪,虽然他大概知道,或许只有蓝忘机弹琴、魏无羡吹笛这两件事同时发生,才可能让蓝忘机的花丝探出头来给魏无羡一看,而有了上次的“教训”,蓝忘机怕是不会再在魏无羡面前弹琴了,魏无羡却还是盯着蓝忘机的玉兰发簪出神。
他脚下跟着蓝忘机走,眼睛却黏在蓝忘机的脸上下不来,很快蓝忘机就带他来到了一处书架面前,蓝忘机站定,魏无羡却差点没刹住脚步,左脚差点踩到右脚,再不稳住身形怕是要倒在蓝忘机身上了。
要不得要不得,若真是如此,蓝忘机肯定更讨厌魏无羡了。
魏无羡连忙伸手扶住书架的一角,声音虽小,蓝忘机还是转身看着他,魏无羡笑笑:“啊哈哈哈蓝湛,我走路的时候经常这样,不过你放心,我一向有数,从来都没翻过跟头!”
蓝忘机不语,看向魏无羡扣在书架上的手,魏无羡顺着蓝忘机的目光看过去,蓝忘机从他手指正对的位置,抽出来一本书。
《雅正集》。
魏无羡登时做苦瓜脸,长叹道:“这都是什么孽缘哟....蓝湛,我能不抄吗?”
蓝忘机定定看着魏无羡没有说话,魏无羡道:“好蓝湛,蓝二公子,蓝二哥哥,反正藏书阁里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不说,我不说,少抄几遍或者不抄,也传不到你叔父耳朵里啊。”
蓝忘机还是不语,又从旁边抽出另一本古籍,随后他转身向着书架外的桌案走去。
他这人可真倔啊!
魏无羡心里默默给自己掬一把辛酸泪,还是跟在了蓝忘机身后。
位置一如昨日,靠近藏书阁的窗户,桌案上还放着两套研好的墨、崭新的毛笔和洁白的宣纸。
蓝忘机率先坐在昨天的老地方,将手上的古籍翻开,紧紧盯着魏无羡,不语。
即使他没说话,魏无羡也被蓝忘机的气势震慑到,无法,他这次要是再拒绝抄书,蓝启仁肯定还有别的办法治他,也难保蓝忘机会不会生气了,把花丝的事说出去。
与其以后要面对蓝启仁的怒吼,还不如现在对着少言寡语的蓝忘机抄书呢。
再说,看蓝忘机这样子,很明显是要陪着魏无羡一起抄书,那魏无羡要是抄累了,还是可以看看蓝忘机,或者玩一玩蓝忘机嘛!
魏无羡心一横坐到蓝忘机对面,又锲而不舍地拿出了课上传过去的芍药花瓣小纸条,将它们一个个在桌案上摆好,然后推向蓝忘机,道:“好好好,我抄我抄。不过蓝湛,你能不能收下我的这些小纸条啊,我发誓昨天的事真的是个意外,我是无心的,你看在我道歉这么多回的份上,给我个面子呗?”
蓝忘机又看他一眼,魏无羡顿时明白,蓝忘机看他是因为,自己嘴上说着好好好抄抄抄,其实连笔都没有拿起来,他没说收不收纸条,更没有说要看,无法,魏无羡长叹一口气,拿上毛笔蘸了点墨,翻开《雅正集》,找到《礼则篇》就认命的抄了起来。
蓝忘机见魏无羡开始抄书,目光在桌案上的几个芍药花瓣小纸条上停顿一瞬,魏无羡是将纸条摆在他二人的书本中间,并没有直接放在书或是宣纸上。
蓝忘机眼眸一凝,但没过多久他也拿起笔开始抄自己的书。
只是魏无羡抄书时极不老实,这里动动胳膊那里晃晃腿,魏无羡一动,发带上的芍药和额前的呆毛一颤一颤,有一瞬间蓝忘机甚至产生了,他似是闻到了一缕淡淡芍药花香气的错觉。
蓝忘机微微合目,再次集中精神,发现魏无羡根本没有散发芍药的香气,淡淡香气只是来自于桌案上的芍药花瓣小纸条。
这世间有上百种不同种族和系别的花神,若是人人都时刻向外散发香气,那修真界可是要大乱套了,因此只要花神自幼年起接受过正经的教育,都明白花香只有在向伴侣求爱时,才会向对方释放。
若花神所属的系别并非花类,像魏长泽是银杏,则会将所属的植物本体送给心仪之人,此举与花神散发香气是一个含义。
虽然魏无羡今天一直在给蓝忘机递花瓣纸条,可蓝忘机还没有正式收到过魏无羡送的,完整的一朵芍药花,也从没见过魏无羡的芍药花丝,再看魏无羡和谁关系都很好的样子....蓝忘机微微合目,不知怎么有一点羞恼,连忙把心中生出的一点杂念完全抛了出去。
只是抄了一小会,魏无羡就开始手酸,蓝启仁不让魏无羡用灵力速成抄书,真乃一大折磨人的好法子,而《礼则篇》还是蓝氏家训里最为冗长、生僻字特别多的一篇,魏无羡一边放缓手抄速度,一边偷偷去看蓝忘机,他自觉若是不这样做,不用再日常按照花神的法子修炼,也迟早都会以另外一种形式“飞升”了。
同样是不用灵力速成抄书,魏无羡真想看看,蓝忘机是怎么能耐的住性子,一笔一划写完,他抬眸望过去,蓝忘机落笔沉缓,字迹端正而有清骨。
魏无羡赞道:“蓝湛,你字写的真好,上上品!”
蓝忘机不为所动,目光却不由得看向魏无羡面前的纸,意料之中,魏无羡的字迹堪称潦草,但颇有秀骨。
见蓝忘机在看他的字,魏无羡揉了揉酸痛的手腕道:“先生不让我用灵力速抄,还派你来看着我,我猜若是我写的太快,估计他见了肯定说此字潦草,让我重抄了。但我平时写字就是这样,写的太慢我耐不住性子,写太快又不行,所以就只能折中一下,若是后面先生问起来,蓝湛你能不能帮我说几句好话?”
蓝忘机道:“嗯。”
稀奇!
蓝忘机居然肯同他说话了?还是完全没有否定意义的答复诶!
魏无羡满面欣喜,像是得了什么宝贝,眼睛亮亮的,道“你答应了?”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开心的又抄了几个字,然后他看着蓝忘机道:“蓝湛蓝湛,咱俩认识这么久,这可是你第一次对我表示肯定呢!那,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蓝忘机静静看着他,道:“不生气。”
昨夜蓝忘机冷静下来,思考良久,本来花丝一事也怪不得魏无羡,魏无羡出自抱山散人一族,南海仙山上可能会教习乐谱,但不会以音律为立族之本。然而姑苏蓝氏的先祖,是由僧侣还俗的乐师,族中门生皆擅长音律,蓝忘机与魏无羡琴笛合奏,意外使蓝忘机现出花丝,本就不是魏无羡的过错。
若真要追究,也是蓝忘机自己心神不宁。
想到心神不宁的源头,蓝忘机又看了一眼魏无羡,就见魏无羡不知何时放下了笔,两手托着脸静静地看着他,笑道:“蓝湛,既然你不生气,还主动看我了,咱们又抄了快两个时辰的书了,不如放松一下,这次我吹笛给你听吧?”
怕蓝忘机想到昨天的事,魏无羡连忙道:“蓝湛你放心,我这是见你没带琴才这么说的,你只要不弹琴,单纯听我吹笛的话,应该不会现出花丝的。”
见魏无羡一脸认真,鬼使神差地,蓝忘机还是把快要脱口而出的那句“云深不知处不可在藏书阁内奏乐”的家规咽了下去。
魏无羡道:“不过我猜,要是我吹笛的声音,被你家门生或者是先生听到了,估计我这桌案上的书啊,又得多加一本《蓝氏家规》了。”
见蓝忘机看着自己,没有说什么反对或者不听的话,反而似是在等魏无羡主动提一个点子,魏无羡又下了一道隔音结界,道:“那蓝湛,要不我设个隔音结界,只吹给你一个人听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