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日本。”
兰语气出奇平静。
从被波本带到墨西哥,已经过去一周了。她不是没想过离开,但对方接连七天都寸步不离,通讯被没收,连睡觉都在同一张床上,就连她半夜翻个身男人都会立马睁眼,警觉性简直高得过分。
“尝尝今天的吐司,我加了枫糖浆,看看喜不喜欢。”
波本将早餐推到她面前。
兰低头看向餐盘。吐司表面金黄酥脆,连旁边的溏心蛋都煎得刚刚好,这个男人总是能把最简单的东西做得无可挑剔。
“我说我要回日本。”
“想看电影吗?最近有部新上映的西班牙电影还不错,下午带你去看。”
“我说我要回日本!”
波本在她对面落座,灰蓝的眸里带着她熟悉的笑意,似乎只是在和她讨论一次普通的跨国旅行。
“等这边的事处理完,我们一起回去。”
“我现在就要回去!”
银叉砸在餐盘上,精美的瓷具很快出现几道裂痕。
“现在不行。”
男人声音依旧温柔,说出的话却决断得没有一丝余地。
“小兰不是答应过会站在我身后的吗?”
“可我没答应过要跟你来墨西哥!”
兰猛地起身,椅凳在地砖上刮出刺耳声,尖锐得很。连日来的压抑像洪水决堤,冲垮了她试图维持的冷静面具。
她发着抖,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这些天积累的恐惧。眼前的男人既熟悉又陌生,那个在波洛咖啡厅对她温柔微笑的安室先生,那个在醉酒的雨夜会把她当成唯一支撑的降谷零,现在却用最体贴的语气说着最**的话。
七天。
整整七天。
她闹过、哭过,也假意顺从过。可对方依旧不为所动。
她可以不在意他趁自己意识不清对她做的那些事,可以不在意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隐瞒,甚至可以不在意他那些极端的手段。可他怎么能把她像个犯人一样的关在这里?
波本静静注视着她,目光从她泛红的眼眶移到被咬破的下唇,然后起身。
一步、两步、三步。
他只用三步就缩短了他们之间的全部距离。
男人双手搭在她肩上,将她强硬地按回椅子,却又控制着力道不会弄疼她。
“在这件事上……”
他微微俯身,吐息拂过她耳畔,语气亲昵。明明是情人般的呢喃,却让兰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小兰没有拒绝的权利哦。”
他尾音甚至还带着笑意,顺手将她面前碎裂的瓷盘收走,换上一套崭新餐具。
“先吃饭。”
波本揉了揉她的发顶,这个原本充满宠溺意味的动作,却在此刻显得尤为讽刺。就好像她不是拥有自主意识的人,而是被他豢养的什么宠物。
“我知道你这几天在公寓里闷坏了。今晚正好有墨西哥亡灵节庆典,你或许会喜欢。”
兰咬着下唇,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涌上心头:“你到底想怎样?”
“我不是说了吗?”
他脸上依旧挂着熟悉的笑,却已经让她分不清究竟是安室透还是波本,又或者是降谷零。
“只要小兰陪我在这里待到这次任务结束,我就会带你回去。”
“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待在这里?”兰简直和他无法沟通,“你根本不让我离开公寓,也不肯让我插手你的任务,那你把我带到墨西哥的意义是什么?难道就为了让我在公寓里当个吉祥物吗?”
“让你留在公寓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
“我有能力保护自己!”
“小兰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用了哦。”
他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小兰那晚在酒店就要烧晕过去了呢。”
后面她还不是一样烧晕过去了!
“就当我是占有欲作祟吧。”
波本将热牛奶递给她,“只是一个月而已,就算再不愿意,也请忍耐下吧。学业问题也不必担心,我已经让风见把小兰的课本都寄过来了,再过两天应该就能收到。”
兰:“……”
…
墨西哥十一月的黄昏来得很快。
白日里还充斥着针头与枪声的街道,此刻却因亡灵节的到来,而换上了另一副面孔。
万寿菊铺就的小径在暮色中蜿蜒,一直延伸至墓园深处,烛火一盏接一盏亮起。兰站在人群边缘,望着那些淹没在橘色花海中的黑白相框。逝者们在玻璃后微笑,生者们在玻璃外欢笑,彼此都在用狂欢对抗遗忘。
绚烂又荒诞的场景,在这片土地上肆意生长。
她下意识想在人群中寻找弹吉他的身影,就像电影里一样,期待某个音符能成为那座连接生死的金黄色桥梁。
“拿着。”
波本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将一只小小的糖骷髅递过去。
烛火映在他眼底,那抹惯常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在迷离的光影下竟让兰有些恍惚。她抿了抿唇,沉默地接了过来。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不喜欢?”
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手中那造型奇特的糖果上,“只是忽然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嗯?”
“那个时候……我明明看见你们五个人的。”
前方的脚步倏然停驻。
热闹而充满异域风情的游行队伍从他们身旁经过。波本没有回头,但兰能感觉到他绷紧的侧影线条。
她舔了一口骷髅糖,很甜,又奇异地带着苦涩。
“那次水管爆裂事件后,我和新一有遵守约定,还跑到警校附近想找你们。结果一个人都没碰到,大概……都毕业了吧?”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语气带了些缥缈的追忆。
“但我们当时年纪太小,连名字都不知道。只记得那个教我们怎么处理水管的那个大哥哥,是叫萩原研二吧?”兰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乎淹没在周围的喧闹中,“……但后来,我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了他殉职的消息。”
欢闹声在此刻变得刺耳,兰没再说话,她看着前方那道背影。他站在人群里,又像是站在人群外,四面八方都是喧嚣声,很近,又很远。像是为他隔开了一道孤静的真空地带。
“波本?”她忍不住轻唤。
“嗯。”
那道回应的声音几乎被喧哗吞没:“他殉职了。”
一种难以名状的钝痛骤然席卷,混杂着对逝者的哀伤和对眼前人此刻状态的揪心。兰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她向前一步,伸出手,坚定地、轻轻地、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
波本似乎没预料到她这个举动,短暂的停顿后,将她反手握得更紧。他一手拿着糖骷髅,一手牵着她,于热闹的游行队伍中逆流而上。
“不止是他。当初你见过的那另外三个人,都不在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了。最近的一个,大概是在两年前吧。”他的侧脸在摇曳的光影下显得有些模糊,“或许这就是我们这种人逃不开的宿命……”
“才不是!”
波本的话被骤然打断。
兰猛地停下脚步,用力拽住了他,迫使他也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脸上没有泪水,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
“这绝对不是宿命!”
“那小兰觉得是什么?”
猝不及防的问话让她一愣。
“我……”
兰张了张嘴,期期艾艾,支支吾吾。刚才那股斩钉截铁的勇气好似一瞬间被抽空。她急切地想从脑子里揪出一个能准确表达她心意的词语,却发现那些关于生命、死亡、牺牲的大道理,在他平静的眼神里,都只剩一片空泛。
可不该是这样的。
生命应该是厚重的、是神圣的。
它承载着欢笑与泪水,连接着过去与未来,蕴含了无限的可能与力量。它不该、也绝不能仅仅被一个轻飘飘、带着某种既定意味的“宿命”二字概括和终结。
“是选择!是信念!”
她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只迫不及待地把内心想法说出来。
“我不知道他们殉职的原因,但我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而不在。那一定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就像你现在在走的这条路一样。不是命运强迫你们做的,是你们自己选了要去保护什么、坚持什么!这些沉重的份量,是「宿命」这个词根本承担不起的!它把一切都推给了看不见的命运,却抹杀了他们……还有你,在那每一瞬间里做出的、属于「人」的抉择和勇气!所以——”
“才没有什么宿命!”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的力量,穿透了节日的喧闹,也穿透了光怪陆离的人潮。
毛利兰或许无法完全理解他们身处黑暗的挣扎与残酷,但她对生命本质的尊重,对个体意志的肯定,都像一束穿透迷雾的光。那份近乎固执的纯粹,那种不肯向宿命低头的倔强,大概也正是她最本质的动人之处。
几秒的沉默,又或是几分钟,总之在这个为死亡而狂欢的场景下显得十分漫长。
男人嘴角习惯性地想向上弯起一个弧度,一个属于波本或安室透的,带着伪装或安抚意味的微笑,但最终只是牵动了一下,没能成形。
“……很重的想法啊。”
他喟叹着,视线从兰脸上移开,投向周围的人群。那些画着骷髅彩绘的笑脸,在蔼蔼光线下显得虚幻又真实,就像一个色彩斑斓的亡灵世界,真实铺展在世人眼前。
“但小兰说得很对。”
他脸上扬起一个很纯粹的,属于降谷零的笑,但转瞬即逝。
“想试试彩绘吗?”
话题太过跳跃,兰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带往一处彩绘摊上。
摊主是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脸上镶刻着岁月的痕迹。波本用英文和对方说着什么,周围太吵,兰听得不太清。等回过神来时,男人已经将她按在木凳上,落下第一笔。
“等、等等!”
兰抬手想挡。
她可不想大晚上顶着一张骷髅脸到处乱走啊,很吓人的好吗!
“别动,我技术不太好。”
技术不好还给她画!!!
兰内心咆哮,却也乖乖不再动弹。
这男人在某些时候实在**得过分,她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触霉头。
笔刷顺着眉骨落下。兰被迫仰着脸,视野里只剩下他近在咫尺的面容。男人的脸在烛火下染上暖色,目光专注得近乎温柔,让她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
他要画什么?
普通的骷髅妆?
还是像街上那些女孩一样点缀金箔的华丽图案?
又或者是那种逼真到令人心悸的可怖骷髅?
该不会是……
兰想起刚才看到的骷髅新娘彩绘。那些缠绕在眼尾的黑色花纹,还有唇上妖冶的暗红……
这个念头让她耳尖发烫。
要是波本真给她画那种妆容,她该怎么面对其他人的目光?虽然周围不少女孩都化着类似的彩绘,但她们身边跟着的可都是恋人。而她和眼前男人明明不是那种关系,这样会被误会的吧?
不对,这个人根本不担心被误会。甚至巴不得别人会这么想,这样才能隐藏他真实的身份和目的。
真是的,为什么每次都要用这种方法呢?真的很困扰啊。明明之前还在杯户大厦的停车场对她说出那种话。果然只是在捉弄她而已吧?可为什么又要把她带来墨西哥呢?还要带她逛街,看电影,参加亡灵节,简直就像约会一样。
但真正的约会又怎么会在她提出要回日本才开始?根本只是想让她放下警惕吧?那些温柔,那些短暂流露的脆弱,搞不好都只是想让她乖乖留在这里。
但她留在这里能做什么?再一次被他利用?还是他还有其它目的?难道说……
她想起这人多次的暧昧举动,还有对自己擦枪走火的行为,该不会是真的有那种想法吧?
陌生的国家,孤立无援的环境,听不懂的语言,甚至没有可以求助的人……
简直和某些电影里一模一样!
这个色狼!
兰沉浸在自己飘远的思绪里,等再次回过神来时,正对上波本挑眉探究的目光。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兰涨红着一张脸——
被气的!
“无耻!”
波本:“?”
他干什么了就招来这句指责?
但骂都被骂了,不做点什么岂不是辜负了这个罪名?
他勾了勾唇,扣住她下颚抬高,微微低头。
兰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下一秒,一个温热湿润的触感极快地掠过她唇瓣。
“!!!”
她瞪大眼睛,大脑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施施然退开,没给她半点拒绝的机会。
“你干什么?!”
兰简直要疯了!
这混蛋知不知道他刚才的动作有多色情——啊呸!
是下流!
“糖霜。”
波本拇指按在她唇角,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兰简直想把他就地按进坟墓。
“不弄掉会影响上色效果。”
那舔她干嘛!!!!!
不会直接擦吗!!!!!
波本无视她羞愤的眼神,为她上好唇妆,完成这最后一笔。
“要看看吗?”他兴致勃勃拿过一旁的镜子递过去,却收获到少女的一个眼刀。
“不、用!”
兰说完转身便走,攥着拳头大步离去的背影,活像个被上了发条的骷髅小手办。
再搭配上她脸上的彩绘就更像了。
波本想着不由勾唇。
兰雄赳赳,气鼓鼓,完全没打算搭理后面的男人。直到几个亚洲女孩兴奋地跑过来,用英语询问能否与她合影,她这才有机会在对方的手机屏幕里看清自己妆容。
完全不是她想象中那种阴森的骷髅新娘妆。
她的眼周被描绘成绚丽的红色蝶翼,边缘晕染着渐变的紫罗兰色,在苍白底妆衬托下宛如振翅欲飞的蝴蝶。脸上点缀着几瓣万寿菊,额头则是半只若隐若现的蝶翅。最巧妙的是嘴角的骷髅线条,波本用彩色颜料弄了巧思,让本该可怖的图案透着一股俏皮。
不恐怖,倒怪可爱的。
“能问问是在哪个摊位画的吗?”合影的女孩忍不住道。
“在那边……”
话音未落,一双温热的手从身后搭上她肩膀。
“不过这个是我专门为女朋友画的特别款。”
波本贴上她后背,笑眯眯地指了指远处的摊位,下巴几乎要抵在兰的发顶,“你们可能要拿着照片去问问摊主愿不愿意复刻哦。”
几名女孩顿时恍然,暧昧地看了两人几眼,互相推搡着道谢离开。
兰脸颊烧得发烫,还不等人走远就连忙从他身前退开,瞪他一眼:“谁是你女朋友!”
波本无辜脸:“原来在兰小姐看来,同住一个屋檐下,共睡一张床,还有刚才的……”他意有所指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都不算恋人之间的事?”
“那都是你——”兰急得语无伦次,又忽然意识到重点不对,“哪有人连告白都没有就直接跳结论的!”
波本觉得之前在杯户大厦停车场的那番剖心之言大概是讲给了狗听。
“那现在补上。”
他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和她保持平视。
兰不得不承认,当这双灰蓝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一个人时,真的像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般,令人眩晕。
“毛利兰小姐,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我不——呀!”
腰间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兰腿一软,被波本顺势扶住腰身。
“小兰,想好再回答哦。”
这分明是威胁!
“我不同——唔!”
未尽的话被骤然封缄。
波本收紧手臂,一手扣住她后脑,吻得缠绵又强势。兰挣扎着推开,刚喘了口气:“我说我不——唔!”
“不——唔!”
“不要——唔!”
“混——唔!”
“你让我——唔!”
“同、同意!我同意行了吧!”
得到满意的回复,波本这才放开她,嘴角一勾,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兰气得想咬人。
“明天开始我就不能在家陪你了。”
波本捏着她泛红的耳垂,不远处传来几个女生的窃窃私语和快门声,他没管。
“在公寓好好待着。别乱跑,嗯?”
兰盯着自己的鞋尖,在心里冷笑。
听他的才有鬼。等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一走,她第一件事就是拆了那该死的沙发——就是每天晚上他都要按着她亲的那张。还有玄关大门,书房的办公桌,客厅那扇落地窗……
“回答呢?”
兰扯出一个假笑:“知道了。”
她故意把每个字都咬得又甜又软,就像他平时哄她时用的语气。波本眯起眼睛,显然看穿了她的把戏,却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真乖。”
他低头在她额头的彩绘上落下一吻,“要是不听话的话,我会不高兴哦。”
管你高不高兴,气死最好。
兰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少女有一双天生会爱人的眼睛,满街的烛火也不及她眼底此刻一半明亮,亡灵节在在她眼睛里彻底失了色彩。
波本没忍住,又吻了上去。
不带目的,不带**,只是想单纯地触碰她。就像旅人渴求绿洲,飞蛾追寻火光,如此而已。
精心描绘的唇妆在一次次辗转间被蹭得斑驳,不远处传来人们的欢呼,属于午夜的狂欢正式开始了。
“你……!”
兰喘着气推开他。少女脸色酡红,想要斥责的话在舌尖转了几圈,最终化作一句羞恼的控诉:“我的妆都花了!”
“那就再去补。”
波本无比自然地牵起她手,十指相扣着穿过人群。
他的手是宽厚的、温热的、掌心带着薄茧,粗糙的触感却莫名让人安心。直到此刻,兰才真切的意识到——
他们真的在交往了。
没有樱花树下的浪漫,没有一束花的仪式,带着仓促与被迫,大概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喜欢这样的告白。
尤其还是在一个欢庆死亡的节日。
兰甚至都不能确定那是否能被称为告白。
前方脚步顿停,兰险些撞上他后背,又被伸手一揽,跌进他温暖的怀抱。
“怎、怎么了?”
波本没有解释,只是重新带她挤进一处热闹的人群。
欢快的演奏声从人群中传出,是一支街头乐队正在表演。身着传统服饰的舞者们踩着鼓点旋转,周围观众自发围成一圈。与刚才的游行不同,街头表演更多了些随性与热烈。
兰被簇拥着加入舞动的人群,波本的手臂始终护在她身侧。在这个庆祝死亡的节日里,他们短暂抛开所有,像一对普通的恋人融入这片欢腾的海洋。
“看样子,小兰之前的舞伴并没有好好教过你该怎么跳舞。”
兰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舞伴?”
波本带着她转了个圈,下垂的眼尾微微一勾,橙光映照下宛若只勾人的男狐狸。
“当然是你的国民cp……”
他凑近她耳边,手掌在她腰间轻轻一托,“连基础舞步都教不好,该不会借着教学的名义…做别的事了?比如…装作不经意抱你,或者……吻你?”
兰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水岛凉。
“笨、笨蛋!凉前辈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
“哦?连称呼都变了呢。”
兰:“……”
这人不会这么小心眼儿吧?
她想起自己被他带走的那天,心下忐忑,试探地问:“你那天都看到了?”
波本没有回答,只是带着她做了几个快速的深旋转。兰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在眼前糊成一片斑斓,脚下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倒时,一股坚实的力量稳稳地将她揽进怀中,她额头不自觉抵上了他微凉的肩头。
眩晕感还未完全散去,波本低沉的声音便贴着耳廓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刻意压抑的什么。
“如果没看到的话,小兰打算瞒我多久?”
“那……那是意外……”
头顶传来一声轻哼。
他似乎还在笑,笑得温柔,也笑得危险,却没再为难她。
欢快的舞曲逐渐转换成轻缓的音乐,狂欢的人群也随着节奏慢下脚步。喧嚣稍歇,一种带着悼念意味的温情在空气中弥漫开。
兰靠在他肩上,感受着逐渐平稳的心跳和耳边舒缓的乐声,忽然明白了他带她来参加亡灵节的原因。
绚丽多彩的亡灵节。人们用盛大的欢庆直面失去的伤痛,以最炽热的舞步踏碎死亡,又在纵情的狂欢中与永恒的别离和解。
那四个人……
对他而言,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吧。
她没再犹豫,原本虚软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地、又带着一种无声的力度,伸向前方,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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