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很久之后,暮浅仍然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撕心裂肺地哭却无法发出声音的,可她印象更深刻的是伊蒂婶婶当时也无声地哭了。
那是暮浅当时所认识的人中最强势而勇敢的女性。
但是她也哭了。温热的眼泪灼烧着暮浅的后肩颈,轻轻牵动着的筋脉,液体仿佛融入血肉,循环到心脏。
暮浅被烫到了一下,挣扎顿止。
她不敢回头看伊蒂。
她不想看一位值得信任且几乎似母亲一般的女性是怎么被击碎的。
强势而勇敢的伊蒂婶婶变得脆弱,于是暮浅想替她成为那个坚韧的人。
她也本就该是那个坚韧的人,因为在下面遭受磨难的人正是她妈妈,不是任何与她无关的人,所以该复仇的也是她,尽管她也只是个孩子。
命运不偏向任何人,没人会管你是不是孩子。也正因如此,喜怒哀乐多变,生老病死无常。
暮浅牵住伊蒂的手,眼泪不再流。
她目光阴鸷,聚焦在恶徒的脸上,开始思考怎么让他生不如死,就像他对暮温做的那样报复回去。
暮浅看到赛兰斯帕脸上泛着令人恶心的潮红,发丝结成一捋一捋的样子,粘腻的汗水滚滚流下,氲氤成油光,聚到下颚线,最后坠落于暮温的身上。
咸咸的汗水滴在伤口上会很疼吧。
总有一天要让赛兰斯帕更疼。
想要剥了赛兰斯帕的皮,撕裂成碎片,戳瞎他的眼睛,拔下他的指甲,抽出挑断他的筋脉,掐按他的血管,直到暗红的液体喷射而出,直到血液流尽,直到他再也没有完整的人形了,便将他挫骨扬灰,此后再无此人了。
血色蔓延中,铸成了复仇之心。
暴行终于结束。
暮浅阴沉地看着赛兰斯帕和他的跟班一行人洋洋洒洒地离开,仿佛暮温已是必死之人了,再也没有任何用处了。暮浅篡紧了她的手,死死抿着嘴。
仓库之中只剩暮温一人,还有一堆聚集着的女尸。
伊蒂先行从小洞跳下来,差点因为快要干涸的血而滑了一跤。
她抬起头,摊开双臂,做出准备接物的动作,于是个子小小的暮浅也豪不犹豫地跳了下来,正中伊蒂怀中。
几乎是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扒开尸体,向暮温爬去。
伊蒂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大块布,轻轻裹在暮温残破不堪的躯体上,却无法完全遮盖住那些伤痕。
抚上暮温谱满泪水的脸,暮浅眼泪又要溢出来了。
“暮温!醒醒!”
“妈妈……我们回家吧。”
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止住血后,伊蒂婶婶一直陪在暮浅和暮温身边。她说她哪也不去。
第二天,暮温睁了睁眼又晕了过去。下午清醒了几个小时,也只能躺着。
第三天,暮温开始发烧,伊蒂请了别的街的医生,开了极少的药。暮温还是发不出声音。
第四天,暮温已经可以说些话了,只是嗓子有些损坏,哑得不成音调。也能起身坐直坐正了,但是发烧不退反增,暮温吃不下食物。暮浅喂她时也很难做出吞咽和咀嚼的动作。四肢没有力气,手臂只能垂着不动,想要抬起手都吃力无比。
暮浅看到暮温受罪的样子,日日夜夜藏在后院哭得泣不成声,却又怕声音太大让暮温发现了。
为什么受罪的非得是暮温?
明明是最温柔的人,明明是最该获得幸福的人,明明是最该长命百岁的人。
好不甘心啊!凭什么痛苦的是她!
暮浅纠结了许久,想了想伊蒂和葆拉当时争吵的内容,最终还是打算了解一下事情的整个前因后果和来龙去脉。
“婶婶,那天……你和葆拉阿姨,你们是怎么回事?”
伊蒂看着远方,这几天一直照顾暮温让她看上去憔悴了很多。沉默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悲哀地看向暮浅,坦白道:
“临街的一个女的被赛兰斯帕的狗虐待,反抗过度,误杀那个混蛋,然后躲了起来。赛兰斯帕见自己跟班死了,就来那个跟班最近来过的地方找麻烦,一个是临街,一个是你们街。
“临街街长把责任推脱到你们街身上,赛兰斯帕来找葆拉,因为对葆拉感兴趣就胡闹着让她对死人的事情负责,不然就到你们街杀人偿命,为跟班报仇。为了转移赛兰斯帕的注意力,葆拉就随便报了个名字,把暮温报出去了。
“真恶心!她表面装得和暮温是朋友,背地里却看不惯暮温和你家过得比身为街长的她自己还要好,亏我之前这么信任她,现在一有事,就把暮温推了出去!这算什么狗屁朋友?
“赛兰斯帕、你们临街街长,还有她哈!都是什么好东西!”
伊蒂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声音渐渐缓和下来,温柔地摸了摸暮浅的头顶,眼中满是怜爱,藏着淡淡的忧郁,轻声提醒暮浅:“以后还是离葆拉远点吧。”
果然只有玛苏是值得信任的。
暮温的身边只能是玛苏,不能换成其他的任何人。
2025.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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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