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时间内接连死了两人,场面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阳光洒在泥土路面,路旁高高的蒿草挺拔青翠,这条小路怎么也不该是一条夺命之路。然而,当第二个被吓破胆、尖叫着要回家的人,以几乎相同的姿势倒在第一具尸体上时,所有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静默。
季甜眉头紧锁,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她先前能安然无恙地离开村子,局势为何突然急转直下。她眼睁睁看着两个茫然的新魂被槐树吸纳、隐没,心沉了下去,她自己倒是有把握全身而退,但父亲呢?如果父亲只是普通死掉,她完全可以带着他的尸体先离开,再去地府寻魂魄。可槐树吸引灵魂,她不敢冒这个险。
这个地方比鬼打墙还要棘手——生路明明就在眼前,却无人能逃。
“如果从田里绕路的话?”
“你想死啊,再怎么绕都得上路面。”
壮汉们围在一起,看这条路就像是看一条张着大嘴的怪物。
如果说中年男人死的时候小光心里是快意的话,现在的他已经惊呆了,他看着叠在一起,做成一个天然路障的两具新鲜尸体,嘴唇颤抖,“怎么会......”
季怀真找到季甜,把她护在远离人群的角落里,这个时候再走已经来不及了,他们根本无法确保自己不是下一个,小光走到季甜身边,眼睛不断瞟着那两具尸体。
村民们显然也陷入了慌乱。于娘将他们聚集在槐树下的祭台后方,所有人都跪了下去,虔诚叩首。于娘立在祭台侧边,像是主持仪式的祭司,她说着安抚人心的话,“这是神树在惩戒有罪之人。不必惊慌,不必恐惧,只要我们心怀虔诚,多怀善念,一定不会有事。”
“神树保佑......”
“神树恕罪......”
在她的安抚下,村民们渐渐平静下来,起身开始收拾中年男人带来的烂摊子。
“你去做什么?”小光伸手拦住正要往神树走的季甜。
“我得去烧了那棵树。”季甜语气平稳,“我亲眼看着这两人死去,没有鬼魂作祟,什么都没有。”她轻轻拍开小光的手,“整个村子里就属这棵树最可疑,先烧了再说。”
“跟树没有关系!”小光皱眉压低声音,“这棵树在我有记忆时就立在那儿了,若真有问题早就该显现。可事实上,以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异常。”
“那你知道究竟是什么在害人吗?”季甜直视小光,树没问题,老奶奶也没问题,那在他眼里,到底什么才有问题。
小光摇了摇头:“不知道。”
“这棵槐树确实可疑,”季怀真环顾四周走过的村民,低声道,“就是太显眼了。”
他带着季甜和小光回到小光家中,翻着包袱,他有陕人留下的令旗,令旗旁边还有水鬼的瓶子,这只鬼自然不能留在梨县,他们一直带在身边。
“我可以试着召来树妖。”季怀真说着。
季甜帮他摆出祭坛,然而季怀真掐诀念咒很长一段时间,不见半点黑烟显现。
“你该不会是个半吊子道士吧?”小光忍不住质疑,“真正的高人可不该是这样。”
“你见过真高人?”季怀真气笑了,“我的法坛绝对没问题。”
“我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奶奶给我讲过许多故事。”小光不服气地将听来的传说讲了出来。
这已经是季甜第三次听这个道士的故事。小光和于娘的版本一样,但他的故事更加细致,连道士的衣着、好恶都栩栩如生。在他的故事里,道士不再是个符号,而是个有血有肉、有情绪的普通人。
“不是这棵树。”季怀真听完揉了揉眉心,“动物成精已是不易,槐树才百年树龄。这样的草木成精更需要天时地利,它现在恐怕连一点灵光都没孕育出来。”
这是季甜没想过的,“那他们的灵魂都往槐树那飘是为什么?”
“所谓槐根抱翁,魂归其所。道士对这个村子确实尽心,这里地势压人,所以种下槐树,可以让祖灵寓居,福泽后代。”
见小光感兴趣,季怀真勉强又跟他说了一些槐树的好处,比如“压阴关、防邪祟”的话。
季甜没头绪了,她的头号怀疑对象被排除了嫌疑,“不是鬼魂,不是妖精,那会是什么?难道真是出村即死的诅咒?”
“不想着出村不就好了。”小光早已放弃离村的念头,如今大仇得报,更是破罐破摔,也不找椅子,直接席地而坐,“要我说,你们就跟我一起住下吧。我家空屋多,住得下。说不定住个十年八年,又能出去了。”
十年八年?季怀真的情绪一下子崩掉,靠在墙边一言不发。
小光又凑到季甜身边,脏手作势要往她脸上抹:“怎么样?妹妹?”
季甜连忙后退两步,瞪了他一眼:“在村子出现无法离开的状况之前,有没有陌生人进来过?”
然而小光的回答却让她很失望,“都是本村人,没有生面孔落户。我们一向不欢迎外村人。”
“还有一个问题,希望你不要觉得冒犯,毕竟眼下只有这条线索了。”季甜凝视着小光的眼睛,“你和于娘讲得一样,却都对道士留下的宝物只字未提。这宝物究竟是什么?”
“什么宝物?”季怀真抬起头来,“宝物生灵也是可能的。”
小光盯着季甜看了半晌:“是他当年斩杀犬妖的兵器。多少人都想从我们家里的人嘴里套出它的下落,但,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他又恢复了最开始的防备。
“我爹是豫地蕴禾县的新任县令,必须按时赴任,不能困死在这个村子里。你们的什么宝物,我们以前没听过,现在也不感兴趣。但既然你提了,也说一说你和那东西的渊源吧。”季甜抱着手臂,“其他人都出不来,就你绝食出来了,你知不知道,这招如果我来,那只对我爹有用。”
“所以,你和那位道士,还有那宝物,到底是什么关系?”小光被季甜步步紧逼,村里人对小光的态度和善得也很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