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季甜的聊斋日常 第54章 耳珰

忍不住将脚步放缓，季甜慢慢的走到夫子身边，夫子仍然看着墓碑，眼中有水光闪动，一直在学生面前表现严肃的他罕见的露出了脆弱的神色，他掏出怀中的帕子，轻轻的在碑上擦拭。

季甜的眼神也随之落在那墓碑上，墓碑很有些年头，一些字都已看不清，只勉强辨认出来一个林字。

这座墓如今能有这样规整的状态在这荒地里也是独一份，应该是夫子勤来的缘故。

“呱呱”

又是鸟儿在叫，每一个坟包下面就是一个人，而墓碑就像是他们站在那里，一排排、一堆堆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你。

夏日的风在这里已经失去了它的温度，变得阴冷起来，就连季甜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但夫子像是被迷住了一样，一点也不害怕，这哪里是看到季甜倒在地上就吓晕过去的夫子。

“你是谁？”

突然的出声差点让季甜蹦起来，她下意识先后退两步才抬头去看像声音来源处。

一名容貌柔美的女子浮在空中，身形飘渺，一眼的鬼像。

再看她的穿着，一袭碧蓝色的精致衣裙，那是平头老百姓一辈子都穿不上一次的东西，还有首饰，头上的金玉钗环、手腕上琉璃般透亮的玉镯，这女子生前一定富贵。只是她耳朵上闪动着的温玉耳珰只剩下一只。

“你是林四娘？”季甜偏头看她，女子站在不远处，靠近夫子。

女子点了点头，声音轻柔，带着些许幽怨，“你知道我的名字，可是他告诉你的？”

季甜挠头，这些死人都怪怪的。

“夫子不是一来就喊了你一声四娘，你的碑上也有个林字，想一想也能看出来。”

“是四娘误会了。”女子款款行礼，不光不尴尬，还有些喜意，她看季甜年龄这样小就已经是鬼魂，不免也有些伤感，“你不要贪玩跟着他了，该早日投胎才是。”

“那你怎么不去投胎？”季甜好奇，“是因为夫子吗？你看着家世不错，怎么也葬在这荒地里？”

女子目光看向远处，苦笑一声，“我怕是只能等待魂飞魄散的那一日了。我是前朝县令之女，遭逢战乱横死，死的时候阳寿未尽，我留恋人世，总是不甘心。后来又遇上郎君，才有了幸福的一个家。我们的相遇正是在七夕那天，那天的夜晚很明亮，那时的郎君还在馆里读书，青春正貌……”

说着，女子抚上夫子的脸颊，她的手透过他的皮肤，可她并不在意，只是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人，尽管这个人年华不在，而鬼魂始终保持着死去的面容。

季甜听着女子讲着少男少女的见面，左耳进右耳出，她觉得父亲还是有些冤枉县里的人了，普通人家祖坟里可能刨不出什么好东西，可这前朝的县令却一点都不缺钱，全县的财富都在他手里，养的女儿也精细，季怀真当一辈子县令也赚不来女子手里的那一只玉镯。

不过人已经死了，前朝也覆灭了，季甜也不是什么圣人，会悲悯世人，收回念头，她看着夫子又有些动作，他展开怀中画了大半天的花鸟画卷轴，对着墓讲着里面的景色，他会觉得林四娘天天在荒坟中寂寞，特地带来烧给她看看，他就像是觉得林四娘还在活着一样，讲着一些日常的琐事，比如遇上了什么厌学的学生，怎么教都教不了，还有天气、穿衣、吃食。

抛开季甜的扫兴，夫子和林四娘确实是一对有情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

不对。

“你说你是死了之后遇见的夫子，那他就应该看得见你，怎么现在你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却对你视而不见？”季甜打断女子的回忆。

女子想起两人的缘分，更是心中泛起爱意，“那要说起我这耳珰了，我死之后，魂魄寄居在耳珰中，那时我的墓还不像现在这样，随着风吹雨打，耳珰露了出来，被鸟衔了去，正好落在他的院里，被他捡到……”

“说重点。”

季甜深吸一口气，她仰头看了看天色，父亲怕是快回来了，她可不能让人再发现自己断气了。

“……是他的母亲。”女子幽怨地瞧着季甜，“他总是推脱婚娶之事，让他母亲起疑了，特别是他中了秀才之后还是在馆里居住，于是他母亲就悄悄的送衣物过来，从窗户里看到了我。他只要在手心里摩挲我的耳珰，我便会出现。事情被撞破，他母亲大骂了一场，然后就派人将我的耳珰抢了去，丢到他找不到的地方了，不过我们还有……”

“呱呱！”

又是一声鸟叫声，女子突然花容失色，她紧张地对季甜说着：“不好，是玄大人要来了，我要藏起来，你也快些走吧。”

说完，女子就消失了。

季甜朝着鸟鸣处看去，那鸟也拍拍翅膀飞走了。

“玄大人？”季甜眯着眼看向远处，正猜测是不是黑无常的时候就看见一只大黑鸟往这里飞来。

“甜儿。”

季甜耳边突然传来季怀真的声音，她心里一惊，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

“甜儿？”

季怀真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我在！”

季甜连忙回应，她是和衣卧着的，很快出了门，季怀真提着一尾鱼从院门走了进来。

“看！多大一只鲤鱼，就是这鱼的刺有些多，还不如草鱼肉嫩。”

季怀真有些遗憾，他去的晚了，那些怕热的鱼早上就被挑走了，现在留下的都是一些死鱼，只有这鲤鱼还有些活泛。

“不过这鲤鱼可不是谁都能吃着的，有朝代为了避皇帝姓氏的李字，但凡在集市上看到都要打六十大板。”季怀真假假的吓唬季甜。

季甜吐了吐舌头，对父亲做了个鬼脸，把季怀真逗笑了。

“好了，我去收拾鱼，一会儿那些鱼鳃鱼肠什么的就拿去埋在院里的梨树下，也好肥树。”季怀真在那个太守的建议下倒也觉得前院光秃秃的不好看，但他没栽什么花草，那些更难打理，梨县的梨树多，他路上随便就挖了棵小树苗带了回来。

季怀真话落，鲤鱼扑腾了起来，他一下抓草绳不住，这鱼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