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赏你们的汤,还不快谢恩?”少女微抬下颌,居高临下地说。
玩家们面面相觑,还是巫行疆提醒过的少年第一个反应过来,端着汤跪下来高呼“谢老夫人赏赐”。
巫行疆立刻照做,身后玩家齐刷刷跪倒一片。
有个机灵的在跪拜时留了个心眼,装作没站稳的样子故意打翻了手中的茶盅。
瓷白的小盅落地,瓷片破碎发出清脆的响声,浑浊的茶汤顺着砖缝流淌开,那股甜腻的暖香瞬间占领了整间堂屋。
素白衣裙的少女依旧木偶般站在原地,看上去不良于行的老夫人却突然暴起,突然从圈椅中消失,闪电般出现在打碎茶盅的求生者面前,白净纤细的手五指张开,青筋迸起,猛锁住那人的喉咙。
一片死寂中,骨骼断裂的“咔嚓”声显得格外渗人。
老夫人动作敏捷地终结了一名求生者的生命,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松开手扔掉那具失去生机的身体,浑浊的双眼环视着四周,突然迸发出强烈的兴味。
像是在随机挑选下一个称心的牺牲品。
巫行疆敏锐地感知到危险的气息,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盏不断催眠自己:这是红枣茶、这是红枣茶、这是……
然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高声谢恩,快速端起茶盅一饮而尽。
老夫人果然瞬间对他失去了兴趣,转过身又看向别人。
求生者们见状纷纷颤抖着饮下这所谓的“红枣茶”,强忍着呕吐感跪拜谢恩。
老夫人满意地笑了,身形一瞬间变得更加佝偻,她颤巍巍地向前走,一步一喘地回到圈椅中,又似一滩烂肉般摊开来。
巫行疆却不再观察她,反倒饶有兴味地看了眼泰然站在圈椅边一步未动的少女。
“饮了赏赐,诸位便算入了我刘府的大门,日常诸事请务必谨言慎行。”少女开了尊口,神情倨傲地吩咐道,“今后你们就暂住在西厢,一应事物由我负责,平日里休要随意走动,明白吗?”
求生者们乖顺地低头称是,竟是不敢再抬起头四处张望。
少女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说:“行了,随我来。今儿个天色晚了,先好生歇着吧。”
离开东厢时,屋外头刮起了大风,狂风中云层翻卷,天色瞬间昏暗下来,廊前檐下的红灯笼次第亮起,令人躁郁的光芒将周遭古朴幽静的建筑映衬得格外阴森。
巫行疆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四下张望许久,总觉得暗处有什么东西在监视着自己。
柳筠驰扶住他的肩膀,悄声问:“怎么了?”
巫行疆甚至打开云图仔细寻找了一遍,却依旧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只好悻悻摇头。
素衣少女将这群学乖了的羔羊领到西厢赶进屋中,也不再有其他嘱咐,出门去给房间落了锁,径自离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听到少女的脚步渐远,一名求生者茫然无措地开口询问。
没有人回答他,一些胆大心细的已经开始在屋中四处探索起来,还没能消化掉同行玩家轻易死去这件事的,则惊魂未定地躲进了角落。
唯独那位被巫行疆好心提醒过的少年主动走到巫行疆身边,低声道谢:“哥,刚才谢谢你了!我叫顾梦辞,我也很厉害不会拖你后腿的,你能跟我组队吗?”
巫行疆唇角带笑,语气温和地说:“小朋友你多大了?我们素不相识,你不怕我害你吗?”
“我已经成年了!不是小朋友了!”顾梦辞气鼓鼓地反驳说,“你要是想害我,刚才又怎么会提醒我?我可不傻,你肯定是这个房间里最大的好人!”
巫行疆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婉拒这位自信的少年。
“他有队友了。”柳筠驰见状,一把将巫行疆拉到自己身边,语气冰冷地替他解围。
顾梦辞毫不在意柳筠驰疏离的态度,仍热情地向巫行疆发出组队申请,“拜托嘛哥哥,至少告诉我你叫什么呗。”
“呃。”巫行疆沉默片刻,妥协道,“我叫巫行疆,这位是我的朋友,名叫柳筠驰。”
“好耶,哥哥我们互通了姓名,现在就是朋友啦!朋友之间就要互相帮助,跟我组队嘛组队嘛?”
巫行疆刚要说些什么,一旁其他的求生者看不下去了,“喂,小绿茶,你没看到人家不愿意带你玩吗?这俩一看就是一对,怎么可能让你个小电灯泡横插一脚?不如你跟哥哥我组队,让哥哥我保护你怎么样?”
顾梦辞被恶心坏了,没等被定性成基佬的巫行疆和柳筠驰发言,便转过身紧咬牙关怒视那人,“你说什么?!信不信我揍你!”
那人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跷起二郎腿,手中装模作样地掐算着,突然乐了,“小兄弟,你这愿望可实现不了啊,不过我算出你有血光之灾,还是不要那么大气性为好。”
“死神棍!”顾梦辞怒气冲冲朝他挥了挥拳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正要动手,却没注意到脚下凸起的砖块,一个趔趄向前扑去。
少年水灵灵扑倒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神棍嬉皮笑脸地拉起他,看着少年被蹭破皮还在渗血的下巴,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手帕,“都说了你有血光之灾,怎么还不信呢?”
巫行疆在一边瞅着,见状拽着柳筠驰矮下身,附在他耳边小声问:“你说这人是真神棍吗?”
柳筠驰摇摇头。
“哎你!”巫行疆抬手猛敲一下柳筠驰的脑壳,“摇头是不知道还是不是?”
“不知道。”柳筠驰挨了敲,乖乖地开口回答。
巫行疆眯起眼睛,又问:“顾梦辞看上去很机灵,这神棍也像是有几分本事,我们要和他们联手吗?毕竟现在花花、伞娘和开渊还没有下落,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
“再观察观察。”柳筠驰冷静地说。
“也是。”巫行疆耸耸肩,堂而皇之地往前两步,光明正大地“偷听”起顾梦辞和神棍的对话。
“你丫叫什么叫!”顾梦辞听到神棍居然挑衅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拳头就要揍人。
神棍抬手轻飘飘截住他的拳头,笑眯眯地凑近他,说:“小朋友你记住,我叫柳衔。”
顾梦辞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满眼对此人无耻的不可置信,“谁问你了?”
“你啊。”柳衔气定神闲地回答。
“你还叫柳衔,你丫不如叫狗都嫌!”顾梦辞的拳头仍被攥在对方手里,那只手简直铁铸似的无法撼动,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快放开我!”
“哎呀,那你求我啊?”柳衔眯着眼睛笑起来,“也叫我声哥哥听听?”
“你!”顾梦辞恶狠狠地瞪着柳衔,咬牙切齿道,“哥……哥……”
“乖。”柳衔松开手。
顾梦辞趁其不备,猛地一记上勾拳。
“嘶——”柳衔发出吃痛的声音,揉着下巴不满地说,“哎呀还挺凶。”
巫行疆从旁小声评价说:“这是两个幼稚鬼吗?”
顾梦辞见攻势起效,二话不说翻上桌子,打算故技重施对敌造成二次伤害。
谁料抬腿时扫到案上的花瓶,疼得他当即跌坐在桌上,眼泪瞬间飙出眼眶。
那花瓶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白瓷,腰线上烧进去一道暗红色的花纹。
也不知烧的时候里面掺了什么东西——顾梦辞龇牙咧嘴撩开外袍掀起裤腿,小腿侧泛起好大一片青紫——可那瓶子却稳如泰山八风不动的。
他气恼地瞪了花瓶一眼,一盒药膏被递到眼皮子底下。
顾梦辞接过药膏说了声谢,这才发现药膏的主人居然是一脸猥琐样的柳衔,举着药膏的手登时顿在半空,一时不知是该用还是不该用。
那边两个打着眼神官司,巫行疆和柳筠驰却不约而同发现了异常。
两人默契地走到花瓶前,同时伸出手抵在瓶壁上用力一推。
花瓶果然如两人所想的那样纹丝不动,两人对视一眼,加大力度又推了一次。
“瓶底是固定的,应该是个机关?”巫行疆推测着,两只手抱住瓶身尝试转动。
白瓷花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任凭巫行疆怎么使力都纹丝不动。
原本都明里暗里观察着顾梦辞和柳衔斗嘴的求生者们,听到响动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巫行疆的身上。
奶毒皇帝尴尬一笑,撒开手。
“我来。”柳筠驰及时解围,上前去捧住瓶身。
“等等。”巫行疆像是发现了什么,不想让柳筠驰白费力气,赶紧阻止了他。
“怎么了?”
“这条花纹……”巫行疆的手指在花纹上轻轻摩挲,随即尝试着握住瓶口左右转动。
花瓶果然被那道腰线分成了上下两部分。
但这点发现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用,堂屋中静悄悄的,期待中的暗门没有出现,墙壁上也没有突然弹出暗格送来关键性线索。
众人纷纷移开视线,专注探索房间里其他能藏东西的地方。
巫行疆还不死心,他跳上桌案站在顾梦辞刚刚战过的地方,点开幻境云图设置灯光一气呵成,这才低头往瓶中看去。
借着幻境云图的打光,巫行疆清晰地在瓶底看到一本蓝色封面的书册。
他刚要伸手去取,柳筠驰截住他,担忧地说:“我来。”
巫行疆头顶上冒起大大的问号,“怎么了?”
“你说系统针对你,我怕你取了证据会出意外。”
柳筠驰的担心不无道理,但他取有危险,不代表别人取就没有危险。柳筠驰不想同伴遭遇危险的心情巫行疆可以理解,但他同样也做不到明知可能有危险,却放任队友代替自己。
“没事,这狗系统还是很有原则的,不会在这种地方就干掉我。”巫行疆一只手攥住柳筠驰的胳膊,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伸进瓶中取那本蓝册子。
摸到册子的同时,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火辣辣的刺痛感从食指尖蔓延开来。
巫行疆强忍着不适拿出册子递到柳筠驰手中,第一时间低头检查自己的指尖。
食指的指腹上却看不到一丝伤口,刺痛感不过须臾便消失不见了。
一切都仿佛只是巫行疆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