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着这些铜钱,方怀砚带着杨适谨慎前行,穿过甬道,有惊无险地来到一处石门面前。
石门两侧盘踞着两尊石猞猁,雕工狰狞,獠牙利齿,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壁而出,噬人性命。石门上则篆刻着星辰般繁复的符篆与纹路,另有两个铜制门环位于中部与底部,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金属冷芒。
是前行,还是破门?
方怀砚略微思考,便有了决断。
铜钱虽好用,但终究数量有限。这地宫深不可测,他二人无水无粮,贸然深入,只怕凶多吉少。若能找到一处安稳之地,静待救援,也不失为上策。
只是不知,藏剑山庄的人何时才能找来。
他转身看向身侧少女,低声问道:“杨师妹,这门上的阵法,你可看得懂?”
杨适本就是个半吊子,闻言只得硬着头皮凑上前去,只是眼睛都看花了,也没能看出什么名堂。
可恶,藏剑山庄不是以铸剑为生吗,为什么要修这么多阵法?害的她被师姐和方大哥轮流拷问。
杨适有几分心虚,忙道:“方大哥,这符文排布看似杂乱,却暗合九宫八卦,有些复杂,你等我再仔细看看。”
她不死心的来回扫视,恨不得趴到石门上去,但这些符文,单个看都有几分眼熟,凑到一起就如同天书,看得她稀里糊涂如坠云端。
早知如此,和师姐出门时,就把夫子的阵法古籍顺上了!杨适暗自懊恼。
杨适在那边绞尽脑汁,方怀砚也没闲着,有杨适在,他索性放弃研究卦象,转而看向那两个位置奇特的铜环。
一般的铜环都是并排而置,这铜环却是一上一下,它们所在的地方,阵法纹路都比其他几处短上一截,十分古怪。
等等,方怀砚心头忽然涌上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轻轻拉了拉杨适的衣袖,后退几步,将火石举向高处,让火光尽可能照亮整个石门。
“师妹,你看那两个铜环。”方怀砚道,“如果把这两个铜环去掉,再看卦象,你想到了什么?”
把铜环去掉?那不就空了两个地方出来吗。
杨适不明所以,她盯着两个铜环,努力想象出多出两个空白地方的阵法样式。两道长纹在上,往下……往下是第三道长纹,只是恰好被铜环隔开,变成一左一右两条短纹……
啊!原来是这样!
杨适眼睛一亮,是巽卦!
“巽为风,主生门,这里面是安全的!”杨适兴奋道,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方怀砚,不知为何,看着方大哥被火光照耀的轮廓分明的侧脸,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怎么没觉得,方师兄好像……还挺好看的?
杨适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被烫到一样连忙收回目光,又甩了甩脑袋,在心里默念一段心法口诀,凝神静气,让自己燥热的心慢慢平复下来,“方师兄,那我们要怎么开启石门呢?”
方怀砚也被问倒了,即使心里毫无把握,面上却仍是一副风轻云淡成竹在胸的模样。
“或许,关键还在这两个石像上。”
管不了许多了,死马也当活马医!
他熟练地摸出铜钱朝两只石猞猁掷去,只听叮铃铃两声,铜钱撞在石像上,发出几声脆响后,便啪嗒掉在地上。
杨适下意识握住软剑护持住两人,但地宫里静得只能听见他们的呼吸声,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方怀砚唔了一声,抱着双臂,摸了摸下巴,小声道:“看来机关不在此处。”
杨适眨眨眼,收回长剑,既然石猞猁没有机关,她也壮着胆子走得更近,先是用剑尖在石猞猁上敲敲打打,见安然无事,便直接上手去摸。
方怀砚欲言又止,但已经阻拦不及,只好叹了口气,罢了,反正没有危险,随她去了。
寻常人家雕石狮子的多,雕石猞猁的,倒还是头一回见。杨适颇感新奇,摸完脑袋摸身子,摸完身子,又去摸耳朵。
猞猁的耳朵又长又尖,像猫儿,又像狐狸。
不知道真的猞猁摸起来是什么感觉?杨适好奇心起,捏着石猞猁冰冷坚硬的耳朵尖揪了一下。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那石头做的耳朵,竟然真的被扭动了!
同一时间,石门传来轻微的震动,门上纹路猛地亮了几分,方怀砚一个闪身向前,将杨适护在身后。
片刻后,平安无事的两人对视一眼,杨适嘿嘿一笑,赶紧跑向另一尊石猞猁,依样画瓢转动猞猁耳朵。
机关被触动,门上的八卦纹样瞬间活了过来,光芒大作,璨如星河。原本紧闭的石门抖动几下,竟无声地滑开尺许,露出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两人当即侧身而入。
这是一间不大的石室,四壁空空,唯有角落石台上摆放着几个油纸包裹和木桶。方怀砚小心地打开其中一个包裹,里面是保存完好的肉脯和面饼。
“应当是前人留下的应急之物。”仔细查验一番后,方怀砚语气轻快许多,“保存得倒还妥当。”
杨适眼尖,瞥见石台旁的石壁上,还刻着一行小字。
“巽风启门,七日轮回。”她弯下腰,轻声念出那些字,眉头也皱了起来,迟疑道:“方大哥,这‘七日轮回’……”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方怀砚也感到有些棘手,忍不住嘀咕:“看来一时半会,是等不到其他人来了。”
杨适没听清:“方大哥?”
“咳,没什么。”方怀砚回过神,干笑一声,“我是说,杨师妹,不管这七日轮回说的是石门还是地宫,我们都要做好长久之计的准备了。”
……
藏剑山庄大堂。
“……事情便是如此。事关重大,还请庄主派人相助,晚辈不胜感激。”
叶二庄主威严不改,“小友放心,我已安排提前开启地宫之事,不出三日,定将令师妹安全带回。”
三日……杨情抿着唇,知道这已经是藏剑山庄最大的诚意,没有再多言语,躬身道谢后便告退了。
堂内没了他人,叶二庄主一改常态,指着方青崖不客气道:“好你个老头,不是说好到了武库再让他们进去,怎么提前到今日?也不派人告知一二,险些漏了陷。”
“我还没怪你,你倒怪上我了!”方青崖瞪了回去,手中拐杖不满地在地上点了点,发出“笃笃”的声响,“神剑台有地宫的机关,你怎么也没和我说?”
“不是你干的?”
“老夫如何知道你们藏剑的机关!”
两个老头面面相觑,这才明白过来误会了彼此。
既然不是他们所为,那便是还有第三方势力介入其中了。
弟子深陷险境,为免好友介怀,叶二庄主和声解释道:“地宫建好后,神剑台的机关便已关闭了,只留了武库的出入口。”
方青崖不置可否,他那徒弟鬼精的很,区区三天,要不了他的命。
摸了摸自己引以为傲的长须,这位花谷长老慢悠悠道:“我那顽徒,你不必操心,地宫之事,你且寻个信得过的管事,交给老夫便是。”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大堂外矗立的老庄主雕像:“我看,你们藏剑也是时候换换血了。”
二庄主冷哼一声,若说先前在管事前发怒只是做做样子,此刻他便是真的有些动肝火了,“藏剑这些年韬光隐晦,行事低调,这些宵小,还真以为老夫不敢动他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