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兴趣深究德拉科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毕竟,追问别人的英雄事迹是个不错的聊天话题,但尴尬事迹就免了。
而他显然是后者,肉眼可见。
在已知没有任何好处的情况下,傻子才那么好奇心旺盛。
总之,这个并不特别的晚上就这么过去了,平平淡淡。我和德拉科依旧是最完美的社交关系,亲近但又没有那么亲近的朋友。
“瞧瞧这是谁,我们的大名人波特!你的朋友们为什么都不理你了?”
好的,我后悔了,我要收回我说过的话。
我讨厌和德拉科的社交关系,它差劲透了。我只喜欢和马尔福的那层纽带,仅仅是和马尔福的那层。
说实话,我并不觉得德拉科是个真正的笨蛋。
就像我厌蠢的时候是觉得自己和他们过家家的样子很蠢,而不是觉得在这个小团体里有谁是真的很蠢,格雷戈里和文森特除外。
尤其德拉科,他正常情况下的智力水平几乎是中等偏上:用资本稳固地位,用高傲夺取话语权;用刻薄对外,用适时的包容与圆滑对朋友。天生的斯莱特林。
我对他的种种吐槽仅仅是因为我太容易揪出他撒谎或者隐瞒的部分,比如他喜提禁闭这回,他讲述的版本其实是:他抓到波特他们违纪,告诉教授之后,被包庇波特他们的麦格教授恶意惩罚了。
然后我听闻韦斯莱在格兰芬多大倒苦水:讨人厌的马尔福举报他们夜游,还害得海格没办法养他那条刚出生的小龙了。要跟马尔福一起关禁闭,简直是最折磨的惩罚!
两边一结合,故事的完整版不就出来了。
不要质疑我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地探听到各路消息,我的朋友真不算少,尤其是拉文克劳,她们是全霍格沃茨最耳聪目明的厉害人。
言归正传,我有时候会觉得,波特大概就是德拉科的人形自走“大脑消失咒”,如果真的有这个魔法的话。总之,德拉科只要一遇见波特,就会被动触发降智暴走状态,并且无差别误伤己方阵营。
“贝芙莉,你总是善于发现别人的优点。快来,替我们向波特他们道谢,感谢他们为斯莱特林即将拿下学院杯所做的贡献,尽管其实微不足道。”德拉科抱臂,讥笑,“可毕竟不是谁都能给自己学院扣一百五十分,这可不多见不是吗?”
美好的一天,从德拉科自动导航到波特面前寻衅滋事结束。
他好像忘了,如果按单人给学院扣五十分的指标来看,他同样也达成了这个少见的成就。
自打格兰芬多三人组觉得格兰分多,怒给母院刷出-150分后,路人缘直线下降,几乎成为了全狮院人人唾弃的对象。
但,假如没有马尔福家的背景,以及卢修斯先生的校董职称,我敢发誓德拉科现在不会比他们三个好过多少,甚至要更加凄惨。
他们四个可是打包被罚的。
话说格兰芬多传小话然后搞挤兑的速度可比我想象中快多了,我还以为他们至少会惦记着当初格兰芬多也是因为波特大吃金色飞贼而加上了一百五十分呢。要不是有波特这番神乎其技的表现,格兰芬多多年碰不到魁地奇冠军的光荣历史也不会在今年遗憾终结。
果然,人都一个样。给出的恩惠不一定能记多久,但犯下的过失一定会被深刻地钉到耻辱柱上唾弃。
“闭嘴,马尔福。”韦斯莱二话不说挡在波特身前,狠狠瞪过来,“我想不用我提醒你,一人五十分的还有谁。”
不错的反击,就是要有这种宁可骂上自己也要恶心对方的决心。
“韦斯莱。”德拉科厌恶地皱紧眉。
韦斯莱撞开德拉科肩膀,“别理他。哈利,赫敏,我们走。”
“顺便。”格兰杰离开时回头,鄙弃扬眉,“我想我们三个中的任何人都没在禁闭时被吓得魂飞了一样逃跑。”
被连续戳中痛脚,德拉科憋红了脸,骂道:“That filthy mug——mudblood!”
梅林,德拉科的刻薄升级了。听说这词是对麻瓜种最高级别的人身攻击。
“别生气了,德拉科。他们不配让你在乎,三个只会给自己学院抹黑的蠢货。”潘西立刻附和着安抚他。这个狮子狗一样富于攻击性的女孩,也就只有在德拉科面前,会收敛起些她的傲慢和锐利。
了不起的罗曼蒂克。
可惜她会错了他们之间阴阳怪气的真正意思,因此她的话反而让德拉科更难堪尴尬了。
德拉科咬着牙,往我这边瞥了两眼。
看我干嘛,我不开口你的自闭就疏通不了吗?婉拒了哈。在潘西正对他关切上头的时候,我一向是选择躲后边点跟他保持距离。坚决杜绝不必要的惹火上身。
两边今天都挺倒霉的,我心想,光是遇见,对双方来说就已经是一种互相伤害了,马上就要到不能呼吸同一片空气的地步了。
但直到晚上我才发现,论倒霉,还是波特他们更倒霉一点。
“赫敏的书包!”韦斯莱在回廊那边怒气冲冲地拦住人,“你最好给我们个解释!”
格兰杰的书包从底部破开个大洞,里面漏出了比宇宙还要浩瀚的书和笔记本,乱七八糟地散落一地。
我正打不远处路过,准备去图书馆复习草药学。
定睛看过去,好嘛,被拦的也是红金领带。
“解释?我想你们应该先给整个学院一个解释。”对面恶声恶气道,“一百五十分,你们三个,你们——”
有狗在叫。
“我还以为他们扣的是波特在魁地奇球场上挣来的一百五十分呢,原来扣的是你给格兰芬多加的一百五十分?”
我走近,捡起一本书,拍拍封面上沾到的灰尘,递给格兰杰。
就算我再怎么喜欢暗地里针对格兰杰,也不觉得,可以轮到这种货色来欺负她。
我上下扫了对面一眼,普通到毫无记忆点的脸,“无意冒犯,看起来不像。我的意思是说,你不像有能加一百多分的本事。”
韦斯莱瞠目结舌:“小高尔?!”
嗯,对,本人,大号,无代打。
服了,他还没发现有波特在场的时候,我就一直是爱与正义化身的使者吗?真是脑子生锈,布满沟壑无法思考。
“斯莱特林?韦斯莱,你们居然还跟斯莱特林来往!”
他这口气。
“没错,斯莱特林。”我皮笑肉不笑,“今天智慧的斯莱特林想来诚恳地告知你些人生哲理。”
“首先,教你如何在不会说人话的情况下学会闭嘴。”
“Quietus!”我快速抽出魔杖。
偷袭可耻,但极其有效。
“嘿。”格兰杰从后面拽了拽我的袖子。
梅林!她在表示不赞同?她这么一小会儿就忘了她的书包是怎么破的了?它自己想开的???
我很愤怒,这吃一堑吃到饱的愚蠢麻瓜种,“张口结舌而已,又不是揍他。”
我紧盯着被我施咒的家伙,扯扯嘴角,“别乱动,不然我不保证下一个咒语还会不会这么友好。”
“觉得斯莱特林很糟糕?哈,你应该就是那种整天高呼格兰芬多世界第一的激进分子。劳驾,伟大的不是格兰芬多,伟大的是勇敢无畏。遗憾的是,勇敢的人不会用划破别人的书包来泄愤,无畏的人不会因为一百五十分羞恼不前。你或许是个格兰芬多,但你肯定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格兰芬多’。”
“勇敢无畏的狮子?你就算了吧。”
我晃晃杖尖,“现在自己走?还是我给你打晕了,再等路过的人把你送去医疗翼。”
“Bloody...”韦斯莱直愣愣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你还能说这么酷的话。”
“因为我是个很酷的人,所以我会说很酷的话。”我答,“实践出真知,群众里也总有坏人啊。”
“谢谢。”波特开口道。
他绿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某种小动物...难得他用这么亲和的神态语气面对我,受惊。
“谢谢你,之前我就想说了。圣诞,还有今天,都是。”
他很浅地笑了,“也谢谢你让我知道,无论是哪个群体里,总会有好人的。”
我的原话我记得是哪个群体里都会有坏人吧。
算了,篡改就篡改吧,无力维权。
.
...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我软趴趴地撑起身体。
也许是我行侠仗义感动了睡眠之神戈德里克·格兰芬多,他终于馈赠了我宝贵的深度睡眠,在图书馆。
做得很好,下次别做了。
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只剩下零星的几个学生在收拾课本、准备离开。
今夜,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但溺水了。好在该复习的草药学已经看完了。
我把被大浪拍晕过去前做的笔记整理好,拉开椅子,起身,转头——正巧和一般路过的西奥多撞个照面。
...
如果尴尬有名字,那它属于此刻的沉默。
“...我以为你会叫我一起?”
“我以为你还没睡醒?”西奥多淡淡反问。
好吧,我在对普通同学情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随你。”我耸耸肩,准备抢先一步。
尴尬是在“意识到”这一行为后产生的,只要看不见对方的背影,就不会“意识到”,进一步来说,就不会尴尬。
我和他擦肩而过,忽然微乎其微的一下钝感触及我的后腰,像是硬质皮革的书角。
我回头,西奥多轻飘飘地收回抵住我的笔记本,平静抬眼看过来。
“我认为,把你不愿意承担的窘迫全部丢给别人是不道德的。”
我坦然,“我原本猜测你的意思是Lady First。”
他不置可否地走到我身旁。
我认为西奥多的长相像是一只兔子。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人的时候,面孔就顺理成章地带着纯真和稚气。只是他的眼睛总是空的,黑白分明的,冷质的。
被他用这样的眼睛看着,我有些头皮发麻,“怎么了?”
“这里。”他指了指自己脸颊,“印下痕迹了。”
我条件反射地摸到对应的位置。
我看不到自己在他眼里的样子,但在皮肤热而软的触感中,那里确实有一道细细的凹痕。
...
我只当作什么也没听到。
“走吧。”西奥多眼睫冷淡眨合,不带情绪的深色瞳底近似认真注视的假象,“再不走就到宵禁了。”
这人鬼鬼的,比布雷斯还怪咖,怪不得0个人愿意和他玩。
宵禁是截断喧嚣的闸口,热闹属于在那之前和在那之后。变换的楼梯上只不时有人步履匆匆地路过,夜色和安静加剧了我们之间的相对无言。
“生死水。”我最终开口,我记得西奥多在魔药课表现也很不错,我想他大概是喜欢这门课,“我猜期末会考它,教授们总是会偏爱第一堂课的内容。”
“日光兰根粉加入苦艾草浸液。”他下意识回应,然后顿住片刻,扭头看我。光驳映在他脸上,影影绰绰,显得他神情似乎更怠漠了些,“博取好感的话术就算了,那多余了点。”
“是吗?”
我听完想笑。
那他留住我和他一起走的意义是?
“那就别做不符合你人设的事情,西奥多,我还以为你这个可怜鬼在向我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