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天国的遗灰 第67章 耶利哥的玫瑰（四）

章二十 耶利哥的玫瑰（四）

1

“没事的，”梅迪奇将她搀扶起来。“没事的，”他不断重复，“没事的。”

“这……太突然了，”书拉密喃喃。她茫然地看向梅迪奇，震惊到恍惚的情态；突然，她扑进梅迪奇的怀中：“我……我害怕。”

“……小小的疏忽罢了，别想太多，”魔女八成产生了什么不好的预感。他的体温比常人更高，书拉密则更低；她的脸贴着他的胸口，清清凉凉。梅迪奇轻抚她的长发，大手按着她的后背，感到她渐渐恢复平静；几乎有些温馨的情景，但听“咔哒”一声，他松开了束身衣的暗扣……

“喂！”书拉密生气地嚷道。

她想推开梅迪奇，下一秒就双脚离地，被他高高抱起、箍在胸前。她连连捶打：“我还担心你哪！”——只让他笑得更加开心。“行了行了，我有啥好担心的，而且……”张狂的笑意稍稍收敛，他扬起眉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看着魔女，“忘了吗，阿彼霞，在这个时候？……身为征服者的我，是不可拒绝的。”

“不可拒绝”——几个字蕴含着金石的分量，他的笑容，如此自信而耀眼。书拉密的神情一下子放空了，一些旧事涌上心头；她记得，原来，梅迪奇也记得……光阴渺渺，逝水无痕。确实，他们是神话生物，他们不会忘。

她没有继续挣扎。

梅迪奇看了眼豹子的尸体。它的同伴们尚且浑然不觉。

他抱着书拉密，向后帐走去。没有多余的照明，几颗星子，数点萤光。那娇贵的美人依偎在他怀里，动了动，视线追逐一只飞近又飞远的萤火虫。然后，她转头，欣赏他英俊的侧颜……大概。

“……梅迪奇，我没想到我会喜欢你，”书拉密幽幽地说。

“那想想别的。比如，在某些时候，讲些更好听、更能助兴的话。”

她激动起来：“喂！……明明是你，你最喜欢欺负人了！”

“但我也能让人开心的，不是吗？”他坏笑着挤挤眼，“起码，你也不是不满意……”

“喂！”书拉密气得又捶他的肩，“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嘛！”

他又成功地激怒了她——女孩跳到地上，因他确实高出不少，不得不踮起脚尖、双手拽住他敞开的领子，好叫他低头看着自己；她极其认真、异常执着地盯着他的眼，红瞳闪着光芒：

“梅迪奇，有些事，我早想跟你说清楚了。你把我关到地下室，你觉得我是累赘，你不给我证明自己的机会……我都没忘呢。你得知道……我真的很生气。

“可是，我也知道……过去的一百年，我错过的一百年，你在支撑大局，你在为主而战——你带领那么多伟大的战士为主而战。我没有经历，我只能想象，那些年有多可怕、多艰难。就算，就算我还是很生气……我……我原谅你了。”

然后，她像说错话、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垂下头来。

书拉密一直觉得，自己不够聪明、不善表达，但也因此，她是坦率而直接的。她朦胧地感到了自己的欲求——她想得到梅迪奇的爱，但不仅仅是作为情人的爱，他吸引她，就像他吸引、鼓动、激励其他的千千万万人一样。他是征服者，他是所有征服者的先驱和原型；过去、现在和将来，千千万万的人追随他，赌上一切，为他效命，为他死。

——可是，梅迪奇会怎么想，她的这些想法，她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假如他嘲笑自己，倘若，他推开了自己……

良久。梅迪奇拨开她散乱的头发，让她抬起头来。

“阿彼霞，你说得很动人。你真的，非常可爱。”

语气、表情，她从未见过的诚恳温柔。

“只不过，这么感人的气氛……还怎么□□呢？”

“噢！……”

她恼羞成怒，使劲推梅迪奇一把——当然，是推不动的。反而被他抓住，挣不开，根本挣不开。

她一口咬在梅迪奇的肩上。没有毒，纯粹泄愤的咬，头发化为长蛇，拼命绞缠。梅迪奇轻轻吸气：“对，就是这样。乖孩子也该有点野性。”

事实上，这好像更能激发他的**。当书拉密终于用上她在贫民窟学到的几个字眼，梅迪奇甚至显得非常惊喜。他的体温突然升高，超过岩浆、堪比高炉，玉米蛇们瞬间弹开……而依然受了烫伤。

“你、太、过、分、了！……”

顶着炸毛的魔女泪汪汪地喊。

梅迪奇保证，待会儿将“加倍补偿”云云。书拉密则以钩爪招呼他的俊脸。

这么看来，她的战斗天赋也不是特别糟。

通往后帐的距离不长，出于种种原因，他们花了不少时间才走完。门帘一掀，他也绷不住——什么蜡烛，什么香薰，统统点上，还有一条鲜花铺就的小路，从门口到主卧。

……过于浮夸。

此外，这里没有人。谁都不敢留下，碍事碍眼。

魔女伏在他的肩上，气鼓鼓地掉着眼泪。这模样真是可怜可爱。

“……好啦，不逗你了，”但他已经失去了信任，书拉密把脸撇向一边。

“阿彼霞，”他抬起一只手，覆在她的脸上。

“这是真的，阿彼霞，我喜欢你。我想，有一天，我会非常需要你。但是，现在……你还是个孩子呢。

“成长起来……我的恋人，我的战友，我的伙伴，怎样都好……成长起来。这样，我们才能长久相伴。”

“……你太过分了，梅迪奇，”她闷闷地说，几乎是哀怨的。然后，她将脸埋到他的颈窝里。

假如他的目的是□□，那他之前做的一切都在给自己增加麻烦。梅迪奇把书拉密放到床上，她还在抗拒，还很警惕，觉得他会作弄自己，还想跟他争吵……而他（一反常态）一直柔情蜜意地哄着。再说，他们早就衣衫不整，非常不整……但凡他是人、而非神话生物，都不会有如此的自制力。

所以，他可能真的只想给自己找点麻烦。

终于，魔女把余怒和毒液一起注入他的血管。他们是公认的“最美的一对”，他们都有恢复力强大的非凡身体；他们可以不知疲倦地欢爱，加上著名的伊希切尔剧毒……他们简直可以天长地久地欢爱下去。

不过，在肌肤相接、呼吸相凑之时，一种忧郁、怀旧的心情，打从他的心底油然而生：曾几何时，他们有限的几次交集，都在此刻获得了意义，死尸环绕中、懵懂无知的书拉密，大庭广众下，向他歌唱“你比世人更美”的书拉密……从那时起，她好像改变了很多，又好像完全没有。

也许他想过，那含苞待放的少女，有朝一日将成为他的情人，可他想不到——谁能想到？——代价是失落的天堂、陨落的主。蛆虫在尸山血海中爬行，在焦土和巨人的骨殖上欢庆胜利。无法面对……无可挽回。

毒液——悔恨、失意、伤感的苦水，随着温柔的节律遍流全身。凶猛的发作继之而来，少女静谧的安抚，催人泪下。他是征服者和所有征服者的原型，而他从未如此脆弱。

就在此时。

一声轻响。

梅迪奇咬牙切齿地坐起来。

“……你们搞啥呢。”

卧室的一角，佣人房的小门，应声而开。双胞胎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穿着小碎花的睡裙，耳边垂着红发的小辫。

他眉头紧皱，沉重地呼吸着。

女孩们无声跪地，埋下红发的脑袋。魔女从身后将他揽住，一手揉他狮鬃似的红毛；“没事的，”她轻声说。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葡萄架。

梅迪奇吐了口气。

“……还不赶紧过来服侍。”

说完，他扭头又去亲吻书拉密夫人。女孩们蓦然抬头，彼此惊讶地对望。

——没听错。

男主人吞下了美人儿的抗议和娇嗔。女仆们偷偷笑着，有些紧张、害羞，还有些兴奋。

不劳先祖大人说第二遍。

她们边走边解开睡衣，往地上一丢。又大笑着，一起跳到床上。

2

后来，红天使还是提高了进宫的频率，向仕女和廷臣们开展了魅力攻势。诚如他极度精于激怒一个人，梅迪奇当然知道怎样讨人喜欢，单看他愿不愿了。凯旋庆典快结束的时候，他已差不多修复了和特伦索斯特伯爵的关系，连同，与后者利害相关的一大堆关系。教会使团即将返回，他们促成了贝克兰与精灵、战争之红的好几项合作。

此外，朱利亚诺·梅迪奇与希摩娜·特伦索斯特小姐某次约会的时候，被她的一群同族兄弟堵在了楼上。随后，他们宣布订婚。

按照耶利哥的常规，越重要的婚事，商议和准备的时间就越长，恨不得把婚后同房的日子都定在条款中呢，但这回，客观的需求比较急，为了尽快结婚，就按最“基础”一档的“婚约模板”——十五年来拟定。固然有人说闲话，什么梅家少爷不靠谱、特家小姐失体面，两人迟早成怨偶、别太上头别太爱了等等，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实则，希摩娜是一众贵妇贵女羡慕的对象：朱利亚诺年少英俊、前程可观，在帝都社交场上常年充当红天使的代餐，能拥有他十五年——哪怕只是名分上的十五年，值了！

总之，这是一门好亲，朱利亚诺的亲族（梅迪奇之“十字蔷薇”系）一并沾光。维卡和拉达换了名头，成了书拉密的“私人助理”，从此打入宫廷方面年轻一辈的交际圈；的确有人看好她们，虽然猎人途径自带变性buff，而多数家族不支持同性婚姻，但签个十五年婚约没问题，之后，若她们有望登入半神之阶，更是极为有利的姻亲。在各种配平文学中，与希摩娜关系最近的安迪，还有安迪的好基友亚利·图铎，都常拿来说事儿。对了，梅迪奇家族允许同性还允许多偶，设想，当两位少爷完成联姻生子的使命，再以梅迪奇女婿的身份走到一起，岂不是，皆大欢喜？……

安迪＆亚利：……让我现在去死，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