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天国的遗灰 第26章 帝子降兮（中）

章十 帝子降兮（中）

1

萨穆埃尔抽着烟赶报告，直到被一位叔叔的信使打断。

这位叔叔是秘祈人途径的半神，此时正在出差，不知怎的，听说书拉密到达而侄子缺席了“非正式”的觐见，险些气翻。他命令侄子立刻、马上、现在就带着礼物前去拜望书拉密夫人，且礼物他都叫族人备好了——总之，萨穆埃尔根本没理由拖延下去。

他苦恼地抓抓头发。

现在，他一身汗味、烟味还有探察凶案现场留下的污迹。不把自己弄清爽怎么行？

等他一切搞好，已是下午——快傍晚的时候了。

甚至，在这个时候，耶利哥众高门的马车还挤在教堂前的街道上。呵呵，就连送礼都得排队。

他让仆人占着队，自己去交报告。一边自嘲地想，这档口，谁TM会在乎渎神者阿蒙重新出现的事儿呢？

这一天，书拉密过得也非常忙碌。

先在觐见会上，乌洛琉斯向她介绍了到场的每一位人物。接下来，她被首都的商人和匠人们包围，梅迪奇的秘书们同时下了无数订单。随后，她又接见了梅迪奇的另一名副官——一位英姿飒爽的黄发女性，她为书拉密带来一些用于“过渡期”的便服。

梅迪奇估测了书拉密的身高，让族中差不多的女□□出她们最好的红色系衣裳。怎不更具体一点？因为当时还不知道。也因为，书拉密的身体数据是机密：所有参与量体的手艺人都发了重誓，必须保守这些“机密”。

接任务的女副官姓艾因霍恩，来自一个新兴的猎人家族。这一时期，人们习于将看好的后辈送到高位者的手下培养。顺便，这位艾因霍恩是梅迪奇身边少有的、从不希求以“其他方式”服务上官的年轻下属。可谓最极端的（未来）铁血骑士了。

艾因霍恩的另一项任务，是为书拉密物色几位女仆。基本要求是可靠、能干、不过敏。她带走了书拉密的一缕头发。

梅迪奇家族和战争之红军团的女性猎人、挑衅者、纵火家们接到通知，去艾因霍恩的办公室报道。艾因霍恩让她们简单地自我介绍，关于家庭和爱好之类。一分钟内就开始咳嗽、打喷嚏的马上淘汰了。

过了这关的，艾因霍恩指示她们打开一支细长的礼品匣，取出匣里存放的一缕金银交织的长发。感到发痒、甚至起泡的随即被淘汰了。

一个下午，艾因霍恩筛出了十人。问她们愿不愿给书拉密夫人当保镖，此外可能还得做点儿梳头发、换衣服的活儿……五人马上答应，另外五人说要考虑考虑。

明天还得继续面试。

艾因霍恩继续整理资料。

忽然，门被用力推开了。一位红发的青年军官大摇大摆地闯进来。

“嗨，老妹儿……听说你今天见到了那位书拉密夫人？”

“是的，我见到了。另外，索伦阁下，你也好。”

“呵呵，”索伦欠身、掏出烟盒，扔给她一支，自己一支点上，“……说说，那位夫人是不是真的很美？”

“我说什么都是废话吧。想知道的话，自己递帖子啊。”

“别卖关子了，”索伦挤眉弄眼，“今天你带了那么多衣服去，她试了没有？选了没有？选中了谁的没有？”

男军官穿了一条极其紧窄的浅灰色军裤，十分清晰地勾勒出他新近获得的某个部分。艾因霍恩一眼瞄到，着实皱起了眉。

“……且不说，就算我知道什么，也必须保密，就说你吧，怎么突然开始关心女人的尺寸了？不久前，你不是只对男人的尺寸感兴趣吗？”

“怎么说呢？原本我也担心，服下魔药会不会出现不适应的问题。结果？问题？不存在的。它完完全全拓展了我看世界的方式，和角度……”

“为了适应男性的身份，干脆比寻常男性还猥琐十倍了，对吧。”

索伦叉腰大笑。

“老妹儿，认清现实吧。我们的扮演就该向序列顶端看齐。你这性冷淡的作风，不就慢我一步？一步慢，步步慢……”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女副官手下一挫。笔尖洇出一大团墨水。

“……其实吧，今天觐见书拉密夫人的时候，我还真想到了你。”

“怎么？”

“书拉密夫人确实貌美绝伦。而且，那氛围……怎么说呢？就是会让你忍不住地想要亲近，想去碰一碰、摸一摸……”

她压低了嗓子说。

“那时我就想，要不是扛着家族的重任，我也愿做她的女仆啊。好在我还能把持。换做是你，只怕已经被统帅吊起来打了吧？……”

一边说着，她打开细长的礼品匣。

“……夫人的头发？”

索伦不禁瞪大了眼。

“对呀对呀，有没有感觉到，那种，又危险、又迷人的吸引力？……”

她一手拈起头发，在索伦的面前摇晃着。

“……你想啊，假如我说，索伦在我办公室里胡闹，看到这头发想拿走，争抢中，把它毁掉了……”

她的左手指尖，腾地跃起小小的火苗。

索伦大骇：“你敢！……”

她狂妄地大笑：

“……你说，统帅会信谁呢？”

2

“……现在怎么办。”

索伦和艾因霍恩站在一片狼藉的办公室里。一小摊灰烬——魔女毛发燃烧的灰烬——落在两人间的地上。

索伦的脸色与之类似。

“现在怎么办，”他重复。

——这是意外，真的。

艾因霍恩只想吓唬索伦一下，而已。

事情发展成这样，谁都不愿意的。就算她能甩锅成功，索伦固然会受罚，她又能落得什么好处？

毕竟，要打造“靠谱”形象的是她，不是索伦啊。

“……去找书拉密夫人，”艾因霍恩咬着牙说。

“这能行？”

“依我看，咳，夫人刚来摸不清状况，挺好说话的其实。我们找个借口去见她，一进门，你就跪在地上求……”

“这、能、行？”

“出发前找个营妓发泄一下。别在她面前出洋相。”

“喂，你！咳咳……”

轻轻两记敲门声打断了谈话。

“……请、请问，艾因霍恩阁下，我可以进、进来吗？”

怯生生的女孩子的声音。女副官默不作声地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是个十来岁的女学生，也可能是真实教会的见习修女；棕色头发梳成两个短辫，黑长袍外搭着白色的短披风。看到屋里的情形，她连忙把头埋下，从手袋里掏出一封信，双手捧过头顶：

“这、这是真实大教堂的司铎，亚哈大人的推荐信，我、我叫茉莉，想应聘书拉密夫人的，女仆……”

艾因霍恩接过信，扫了一眼。

女孩出身不低，不到十六已是序列9的秘祈人。书拉密早上才到，家里就帮她搞定了教会内部的推荐……

索伦啧了一声。

“教会的关系户，咳，怎么来军团这面试了？”

“当然是因为统帅交代过。可、咳、可靠是最重要的，得由我们……咳，把关。”

此时，两人都察觉了异样。

面面相觑。

——魔女的头发，本来就是一种非凡材料。

——书拉密的头发，长在她的头上时，并没有超自然的致病作用。一旦脱落，它就开始释放毒性，被破坏——尤其是被非凡之力破坏的时候，还会因为复杂的反应，生成种种意想不到的效果……

女学生疑惑地看着他们：

“我知道我来迟了……阁下，不行的话，我可以明早来……”

“……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来，把灰扫了，”索伦指着地上说。

女学生照做。

阴谋家和铁血骑士退到走廊上，努力缓解喉咙和全身的不适。而秘祈人打扫了房间，仍不显任何异状。

“你是很好的女仆人选，”艾因霍恩宣布，“现在，就随我们去见书拉密夫人吧。”

3

以红底黑十字为徽记的、战争之红神圣护教军的总部离真实大教堂不远。

两位军官带着小姑娘穿过车流，拾级而上，踏入教堂的大门。拐进侧翼的附属建筑，二层深处的套房。

人依然很多。

他们在接待室里等了一会儿。前面是首都最好的鞋匠，量了夫人的脚码，还要用软泥和石膏做一双足模。

只要两手能空下来，书拉密就在浏览过去百年的历史。翻完了，又索取最近的新闻。

终于轮到两位军官。艾因霍恩向她引见好友索伦，后者结结巴巴地表达他一片誓死效忠、肝脑涂地的心意。书拉密耐心地听完，又望向艾因霍恩：

“您之前离开时说，要为我搜寻几位可用的女仆。请问您是碰到什么困难了吗？”

二人大奇，继而大惊：好像，确实，他们忘掉了什么……

《紧急：“渎神者”阿蒙现身下城区》

作者：萨穆埃尔·雅各

日期：XX年XX月XX日（今天）

小姑娘背着手，步履轻快地走在大教堂的长廊上。

“啧，都什么乌七八糟的烂玩意儿，”她弹弹手指，把刚才摄来的两位军官的想法，像什么脏东西一样的甩出去。

然后，她给自己戴上一枚单片眼镜。

萨穆埃尔·雅各在档案室，再次搬出他老早归集好的、有关渎神者阿蒙的情报。

——拨弄时光的指针，遨游命运的影子，欺诈与恶作剧的化身。

这些年来，萨穆埃尔一直在追踪这位天使之王的消息。时天使，主的爱子——祂却坚定地与主为敌。

确切说，祂与几乎一切“伟大存在”为敌。

厚厚的一摞，都是祂制造的惨案。

祂永远在刀尖上跳舞，永远散播着诡诈、恶毒与恐怖。在毁掉一切又几乎毁掉自己的档口，险险地溜走……

“……阁下，好像出事了，”一名随从快步到身边，“今早抓来、关在地牢里的那名流浪儿，突然开始惨叫，拼命把头往墙、往栏杆上撞……”

突然现身的黑袍教士，大声训斥戴着单片镜、到处闲逛的女孩。

她唯唯诺诺地退到路边。

教士正要离开——突然扑倒。

一汪血在他身下蔓延。

“……奇了怪了，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女孩……不，阿蒙，自言自语。

“这么安静吗？……你不是最喜欢废话了吗？最喜欢用你的诅咒和唠叨，把人逼疯的吗？……”

他笑着，越发嚣张地笑着，仰起头、展开双臂：

“上流的人哪，你们将我的尊荣变为羞辱要到几时呢？你们喜爱虚妄、寻找虚假要到几时呢？

“你忘记我要到几时呢？掩面不顾我要到几时呢？

“我心里筹算、终日愁苦要到几时呢？我的仇敌升高、压制我要到几时呢？

“圣洁而真实的主啊！你不审判住在地上的人、给我们伸流血的冤，要等到几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