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天国的遗灰 第1章 伊甸之卵（上）

……近来，关于书拉密夫人，这位真实造物主的“第一位圣徒”的生平研究，成了这个冷门学术圈中的一个小小热点。她在第四纪的显赫世俗身份并不是令她如此特殊的原因所在：在那个“血色与诡异共舞，恐怖与扭曲齐唱”的时代，各种大人物你方唱罢我登场，而今也都掩没在历史的尘埃中。真正异乎寻常的，是她生涯的开端，她出生在光辉纪元的造物主的神国，书拉密便是主赐予她的名字；在她的生平被发掘、整理出来以前，有据可查、出生在神国的仅有两位神子——而她，是一名魔女。

——真实造物主早期教史考

篇一 我生之初，尚无为

在自然状态下，人的自由是粗野的自由。

——圣言录

你们为何要观看书拉密女，像观看两队人跳舞呢？

——神圣与世俗·第四纪谚曲杂咏

章一 伊甸之卵（上）

1

“投影机”是一款极其好用的3D模拟系统。光辉年代的研究员喜欢用它开在线会议，尤其喜欢拿它观摩在大地另一头举行的危险实验，剧烈的爆炸也好，亵渎的腐蚀液体流遍全身也好——触感和数据是真的，伤害却是假的。它还会权衡主持人的发言时间、评估其他参会者的专心（犯困）程度，以决定是否播一曲爵士乐、迫使所有人站起来跳一圈；（“放松一下，你们知道，有益身心健康。”）假如危害仅止于此，那它不失为一件优秀的封印物，值得一直摆在造物主神国的会议厅里。只不过……

“我不后悔！”投影机大喊，“进了弃置区也不后悔！”

“……首先，这里不是弃置区；”非凡物·甲纠正。

“其次，也没人问你后不后悔；”非凡物·乙小声嘀咕。

非凡物·丙：“时代在召唤！……”

闹了几场乱子——比如，突然播放发言者在前一晚公费购买**服务，又或被捉奸、夺门而逃的场面——后，“绝不后悔”的投影机沦落至此。诚然，“弃置区”的各位会坚持“我们这是临时放置区”，毕竟真废物不可能被送到神国、还被收入伊施塔尔之门。一些危害不大又属性不明的高阶非凡物会先搁在这里等候鉴别，而在前司库、也即纯白天使的任上，它们从不用等候超过三天。

这本是一门好差，奥赛库斯也是最佳之选，奈何混出头的天使与天使之王们（“梅迪奇！说的就是你！”）没几个肯好好填单子的，终在五十年前，他出差一趟回来，面对堆积如山的仓库，和怎么也不肯回来盘账的红天使——据说在跟几个小孩比赛打水漂——当场怒气爆棚，撂了挑子。从此，“伊施塔尔之守”走马灯似的换，弃置，不，临置区的东西越积越多，再也无人过问……

呵呵。都怪梅迪奇！

悻悻之余，临置区的诸位对投影机其实很羡慕。毕竟它好用，出格恶作剧的概率不算高，时不时的仍有出门的机会，也保持了开朗的心情，每次回来都会兴致勃勃地讲述外面的见闻。这不，门一关它就迫不及待地大嚷：“大新闻，哈哈，大新闻！你们弃置区有救了啊！”

“……都说了是临置区！临置区！”

“是‘咱们’！你不也在这里嘛！”

“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

“够了没，还让不让人睡啦！”

“都·听·我·说！！！”

投影机以一发炮响（截自《1812序曲》）震慑全场。

“……总之，有个叫斯蒂亚诺的‘工匠’得了赏识，嘿，上头同意他到门后挑选可用的加工材料。按照‘咱们’老大的意思，把本区直接搬空都行——当然咯不包括我。毕竟这堆垃圾谁看都烦，嘿嘿，别怪我，这是他的原话。

“然后嘛，斯蒂亚诺得了提升，仓库清了库存，做出来的封印物先给司库大人挑选，最好的留在伊施塔尔门里——以后咱就是同事了，这你以前敢想？”

“都NM滚！老子之前活得好好的，谁TM想关在这道门里，还TM给那群鸟人干活！”

“谁叫你打不过梅迪奇？”

“你不也没打过？”

“讲道理，比如……”

“XX老儿！我咒死你！咒死你们全家！”

“当时做不到，现在也够呛……”

“哼哼，列奥德罗，列奥德罗！我叫了，你劈我呀！”

“相互作用的两个物体间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大小相等方向相反……”

就连远处的“极危区”都跟着躁动起来。门后刻画的诸多神秘符号突然闪亮，海啸般的威压扫荡全场。仅此一瞬，鸦雀无声。

“哗啦”，一小堆杂物瘫倒在地。一个一尺多长的白色卵形物滴溜溜地滚出来，滚到投影机旁，停。

“小恶魔，你磕到我啦，”它忍不住开口。

“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蛋里传出轻而细的小女孩的声音，“而且，我是魔女啦。”

“但你壳上印着，‘不明恶魔之卵’……”

“他们没问我呀。”

顿了顿，轻细的声音继续：“……是魔女，‘不老’的魔女。”

2

哈腓拉广场上，非凡物品堆成了山。伊施塔尔之门大开，库管们（都是圣者）还不断往外搬。

斯蒂亚诺和他的助手们忙着地给物品登记、编号。往好处看，这批“功绩”足以支撑他升到天使。往坏的方面，他一天接到的活到天使都做不完……

不知何时，乌洛琉斯出现在小广场边。望着堆成山的物品，望着手忙脚乱的人群，发呆。

“这有你要的东西吗？”

没有回答。后来者——纯白天使阁下并不介意。

神国的宫殿群仿了巨人王庭的设计，这一带对应后宫区，点缀着许多花圃、长廊和凉亭，是两位神子生活学习的所在，神国的高级公务员们闲暇时也乐于到此散步谈心。最重要的，看着焦头烂额的是别人而非自己，那滋味，越发酣畅……

“命运，”乌洛琉斯兀然道。

“……啊？”

原来你还记得哦……奥赛库斯在心里翻个白眼。

他有些奇奇怪怪的预感。

突然，一名办事员被脚下的非凡物品（故意地！）绊了一跤，手中的东西飞出去，砸倒一片。一枚硕大的蛋——“不明恶魔之卵”滚出来，咔吧裂开，爬出一只黄白条纹相间的蜘蛛。奥赛库斯手一抖，一道圣光飞出去、紧追不舍，突然，它抽风似的扭起来，正中一头路过的乌鸦……后者直挺挺地摔落在地，抽搐着，散发着焦香。

“你瞧你，干了什么？！……”

奥塞库斯目瞪口呆。乌洛琉斯平静地说：

“我感到了，命运。”

混乱的当口，蜘蛛已飞快地爬过哈腓拉广场，越过被主命名为比逊的一眼喷泉，直抵被主命名为伊甸的一片小树林。主曾降下神谕：“不要进入伊甸园……随便走走不打紧，踩坏花花草草就不好了。”

“……要不，我们去抓？”乌洛琉斯歪头看他。奥赛库斯回以冷漠的一瞥，拂袖而去。

吃饱了撑的才会搭理他。

3

伊甸园中从此多了一只小小的魔女（蜘蛛）。

每天，她趴在树叶上看风景，看来来去去的人群，倦了乏了就找个树洞休息。她还会捉小虫——没错，神国里也有虫——主要为了消遣。不老的魔女（蜘蛛）很少感到饥饿，能填补她饥饿的也不是这些东西。虫子不过是口零食罢了。

她会织网，把网当陷阱一样布得到处都是，树上有，地上也有。她会设埋伏，吐出粘液偷袭一只大意的昆虫甚至老鼠。像其他蜘蛛一样，她把猎物裹起来，注入腐蚀性的唾液，再慢慢吸吮它溶化的内脏。

魔女还是蜘蛛，对她没有区别。都是天生的。

她过这样的日子，几天，几个月，也许几年。

有一天，她在一堆布满青苔的虬结树根上发现一条胖乎乎的虫，长着虚幻的圈圈条纹……兴起，抓住，咬一口——呸！难吃！吐了吐了。然后，她漫无目的地四处打转，找到一个清爽的石窝窝，就钻进去缩成一团，开始打盹。

一头乌鸦蹦跳着接近这里。它观察了一会儿，歪着头、伸到石块下，试着用喙去啄。迷迷糊糊的蜘蛛喷出一束蛛丝，被它灵巧地避开，下一秒，它就衔着蜘蛛的腿，猛地一拖。

扑棱棱——

乌鸦破空而起。

那天，小广场上又集聚了几位天使之王，刚开完会的他们在讨论主的最新指示——萨斯利尔传达，关于“和平与发展已成为时代的主流”，“物质建设与精神建设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之类。乌鸦倏然下落，在异口同声的“阿蒙别闹！”中变成一个穿黑色长袍、戴尖顶软帽的男孩，喜滋滋地嚷嚷：

“嘿，快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众王被迫中止了交谈。

他拎着一只巴掌大小的蜘蛛——散发着某种非凡的气息。遍体绒毛，黄白相间的条纹，触肢间的四对眼是鲜红色的。

“序列3的魔女，”奥赛库斯扫了一眼，“幼体，还不会化形？”

话音刚落，蜘蛛腿就变成一把手指粗细、黄白条纹相间的……玉米蛇。蛇发下是圆圆的脑袋，睁着一双红红的眼：

“没人叫我化形呀。”

阿蒙的嘴是半张的。阿蒙的手是松开的。

形似八爪鱼的东西掉在地上。

满头的玉米蛇蠕动着，化为金银交织的波纹长发，打着绺儿地纷披下来，托出一张可爱的女童面孔，小小的两三岁身体缓缓起立。

“那个……”

没有天使理她。

他们已经吵起来了。

“……这娃儿怎么来的？”

“该问的是怎么处理。”

“我知道。她的命运和我相关……”

“你的脑子和你相关吗？”

“八成，不，九成九是梅迪奇。叫他弄走。”

“仓库那边可以……”

“叫斯蒂亚诺？他才来过，应该也行。”

“哪要这么麻烦？处理这东西，不就顺手……”

“命运相关”的那位有银灰的长发，银灰的双眼。指出她身份的青年金发齐耳，皱着眉、一脸嫌弃。神色尤其不善的是个魁梧的大汉，周身隐隐缠绕着闪电风云。还有一位老者，一直在打量她，很好奇……

“等等等等，处理，什么处理，这明明是我新发现的玩具好伐？”

——戴着单片眼镜的黑发少年大声抗议。

女童睁大红玉髓般的双眸，仿佛又看到更多的东西：腐臭漆黑的洞穴，洁白晶莹的“不明之卵”，恶意的叫嚣，憧憧的兽（？）影，以及，从天而降的赤色巨人，震耳欲聋的咆哮和爆炸，还有瞬间吞没一切的炽热的红炎……

这是既视感吗？

“诸君，稍等。”

清亮的声音适时来临。除了阿蒙——他做了个鬼脸，其余天使都挺恭敬：“亚当殿下。”

亚当——淡黄头发的少年，笑容和煦地一一回礼。

在场的各位（仍然除了阿蒙）都穿白色的神官长袍，都不如亚当看起来天然与合式。举止自带一种一尘不染的氛围，言语更是温和诚恳：

“主知道了。无须多言，祂希望我告诉大家——你们之中，但有谁从来不曾犯错的，才可以处置她。”

王们都闭了嘴，唯有阿蒙煞风景地吐槽；（“老爹的圣言录又添金句了吧，祂想了多久？”）金发的少年蹲在女童跟前，他的眼也是金色的。

“还有你。主说，可不要犯错了。”

稍晚时，萨斯利尔来到哈腓拉广场。看着小小的魔女，以八爪鱼的形态勾在伊甸园的树枝上，荡秋千。祂陷入沉思。

文中对Bible的引用很多懒得注了，应该没人会在乎吧Orz 其他引用看情况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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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伊甸之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