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乙女】石心十人多我一个怎么了？ 第11章 第 11 章

17.

你牵着卡卡瓦夏走在黄沙上。

事出突然，这个头发比黄沙还耀眼的小孩坚信你是什么母神派来的使者，就算你表示没听懂他也不在意，望向你的眼神里隐隐有了崇拜的意味。

你不解：“为什么说我是母神的使者？”

卡卡瓦夏激动地朝你比划：“因为我许愿了！”

“我很认真很认真地向母神大人祈祷了！然后、然后……”他小小的手指向高高的天空，“然后你就从天上出现又落下来了，就像……就像星星一样！”

你：“……不信谣不传谣。”

看来卡卡瓦夏是目睹了你载具坠毁的瞬间，阴差阳错以为自己的许愿显灵了。可事实是你自身难保，哪来什么功夫帮他实现愿望呢。

罢了，和一个小孩计较什么。你挠挠头，问出对你最重要的问题：“这是哪里？”

卡卡瓦夏的目光带上困惑，因为神的使者是不会不清楚自己要去往的地方的。

“这里是茨冈尼亚。”但他很快说服自己，“是我和姐姐生活的地方！”

茨冈尼亚，德涅斯-普鲁阡-多瑙三大星系的交界地，恒星风暴最爱光顾的无主之地，贫穷是它的特产，苦难不请自来，信仰被贫苦的土壤养得肥肥胖胖。

看来报上学历和学校的邪术在这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过也不全是坏消息，至少你弄清楚自己掉到了什么鬼地方，也知道求生信号该编辑哪里的坐标。

不过两眼一黑的现状让你想抱着自己的头哀嚎一会，而你又担心会吓到卡卡瓦夏，最后对一个小孩负责的潜意识和永不懈怠的求生欲在左右脑互博的斗争中取胜，你的哀嚎变成怒吼，起身把所有有用的物资带在身上，并对小卡卡瓦夏提出“希望能和年龄比卡卡瓦夏大的人对话”的请求。

他当然乐意满足你的请求，拽着你的衣摆就要出发，却在下一秒“哇”地叫出来。

“神使大人，你受伤了吗！”小孩把你的衣摆轻轻往外扯出，一滩干涸的血渍出现在你眼前。

卡卡瓦夏的生活环境让他对血与死亡格外敏感：“得先止血才行，不然会死掉的！”

你这才注意到胸口的污渍不是泄露的机油而是血，不过你没缺胳膊少腿，身上不痛也不痒的，不会是你在昏迷期间压死了什么小动物吧？

你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下的自然环境明显你压死蛇或蝎子的概率更高吧！你不愿再细想，告诉卡卡瓦夏你正好得不能再好后，牵着他的手就向外走去。

卡卡瓦夏年纪不大，土生土长的经验让他成为你在本地最负责的小导游，他在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你眼前指出一条清晰的道路，并告诉你只要再走上半个钟头就能到他和姐姐的家了。

恶毒的太阳本就晒得你睁不开眼，还要走半个钟头的消息差点让你眼睛一翻晕过去，你喘着气掏出一只手稍稍盖住刺目的烈日，鬼使神差地，你忽然感受到第三人的目光，顺着第六感回头的时候，有谁的身影扎进你的眼睛。

远方的沙丘上，一个黑色的影子正向你与卡卡瓦夏眺望。

你凭着身形依稀辨认出那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他手上拿着细长的、像是刀的物什，皮肤被太阳晒得比沙子暗，过远的距离让你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你确定他一定看到你们了。

也许是当地的原住民？说不定还是卡卡瓦夏的熟人。你想举手向沙丘上的孩子打个招呼，却被手边的声音惊慌地阻止了。

“不可以的！”卡卡瓦夏恨不得把自己的体重压在你手上，他的焦急肉眼可见，“是卡提卡人！”

卡卡瓦夏带着你往前小跑几步，突如其来地变动让你一个踉跄，差点吃了一嘴沙。

“他们不喜欢我，他们还会把我的皮剥下来的！”

当地过于淳朴的民风让你大感震惊，茹毛饮血居然是当地特色吗？你跟着卡卡瓦夏的步子结结巴巴问他：“剥、剥皮？”

“对呀！我们叫他们剥皮刀，他们喜欢用自己的爱刀剥下猎物的皮！”

你不敢置信，沙丘上的身影怎么看都是个比卡卡瓦夏大不了多少的孩子，你很快反应出他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卡卡瓦夏是他们的猎物。

一个孩子是另一个孩子的猎物这件事叫你不寒而栗，步子也迈得更大了。

得益于这场小插曲，半个钟头的脚程被压缩了不少。当卡卡瓦夏兴奋地告诉你已经到家时，你看着眼前的场景哑口无言。

残破的布块相依而立，几根有些年头的木棍是“家”的承重柱，盖在沙土上的廉价布料是地基。用残酷的政治家的话来说：这儿是个露天贫民窟。

你愣神的功夫里，某条破布被掀开了，里面跑出位金色长发的姑娘，她面色焦急，直冲你们而来，嘴里还喊着卡卡瓦夏的名字。你还没想好说什么，她就蹲下来一把抱住了卡卡瓦夏。

你从卡卡瓦夏的称呼里得知了她的身份。

“姐姐！”

一大一小的两个金色脑袋相拥，卡卡瓦夏迫不及待地介绍你：“姐姐，我把母神大人的使者带回来了！”

你：“……已辟谣哈。”

没想到卡卡瓦夏还在纠结母神的使者这回事，你无奈地叹了口气。被他称呼为“姐姐”的女性似乎也对卡卡瓦夏的说辞不解，从拥抱中回过神来。

金发女性的年龄不大，从外貌来看是称呼为“少女”也不会有异议的年纪，你们应当年纪相仿，可不同的环境把她打磨成比实际年龄要成熟得多。

少女金色的长发被风吹起时叫人幻视成烈日下的金沙，她的眼眸与卡卡瓦夏如出一辙，姣好的、应如蜂蜜般甜美的面孔却不由自主攀上戒备的神色。

她小心翼翼地向你问好，又问是你把卡卡瓦夏带回来的吗？

你有些没法回答，如实告知是卡卡瓦夏把你带回来的，你在黄沙上是个血统纯正的路痴。

“路痴”的字眼逗得少女短促地笑了一声，但她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牵着卡卡瓦夏站起身，郑重地向你道谢。

“这孩子从中午起就不见踪影，我一直担心他又找那些卡提卡人打赌去了……”

卡卡瓦夏听到这不满意地嘟嘟嘴：“我答应姐姐不会去了！再说，就算真的打赌我也会赢的……”

少女不客气地拍了下卡卡瓦夏的脑袋，他只好委屈地止住话头。

你顺势掏出口袋里的终端，遗憾的是眼前的景象注定不会和科技搭上边，所以你再次得到“不在信号服务范围”的回复。

“那个……”少女斟酌着开口，“你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

她的视线落在你的黑色的头发与眼眸上：从外观上你就与他们不一，避他们如蛇蝎的其他茨冈尼亚人也少见这样的外貌。硬要说你像谁的话……在少女的认知中，或许天上黑衣人的面容才与你能说得上相似。

你没有隐瞒：“我确实是从很远的地方掉下来的。”

“是的！”卡卡瓦夏更起劲了，“我可以作证！”

你与卡卡瓦夏的一唱一和让少女一时无话，你无意为难她，很快就告诉她你经历的一切。

飞船坠毁的惨剧听得少女愣愣的，而在意识到你与卡卡瓦夏被沙丘上的卡提卡人目击时，她的表情忽地严肃起来。

“他们有伤害你们吗？有没有受伤？”你与卡卡瓦夏摇头否认后，她的神情才归于平静。

“请一定要避开那群嗜血的剥皮刀，他们……卡提卡人在这片土地上以嗜血残暴出名。”

“他们会剥下我们的皮，再把我们的遗物当成战利品，挂在自己的爱刀上。”

少女的面上全是担忧：“我不清楚外乡人在卡提卡人眼中是否是例外……但以防外一，还是不要与他们正面打交道。”

她的描述让你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使者一定不会有事的！”卡卡瓦夏为你辩驳。

“使者也是从天上来的，卡提卡拿天上的人一直没办法。”

也？你捕捉到卡卡瓦夏话中怪异的地方。

但他的话头好像触到少女不愿提及的地方，她弯下身子捂住卡卡瓦夏的嘴巴，责怪似地叫了声他的名字。卡卡瓦夏不觉得自己说错话，却还是困惑地闭上嘴巴。

“卡卡瓦夏，不要再用奇怪的称呼了！”

少女的脸上带着歉意：“他一直都是个很好孩子，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你摆手表示不在意，手指了指将要落下的太阳，委婉地问她有没有可以让你借宿一晚的地方。

与沙子作伴的夜晚是逃不开寒冷的。你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些，身上毯子是姐弟用自己和借来的织物凑合的，少女把几块稍大布料系紧后给你过夜用，自己则与弟弟分享更旧的那条。

你挤在姐弟俩小小的家过夜，而破布构成的帐篷不漏风才奇怪，偶尔吹进来冷风更是冻得你哆嗦几下。

卡卡瓦夏睡在你和少女的中央，他身形瘦小，老旧的毯子把他盖得就露出一个脑袋。

“使者呀……”

他完全没有困意，瞪着亮晶晶的眼睛轻轻呼喊你。

已是深夜，你担心影响到入眠的少女，又睡人家地方又打扰人家也太不好意思。你无意纠正卡卡瓦夏的称呼，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卡卡瓦夏，不要闹……”

而你们的动静还是闹醒了浅眠的少女——又或许她也没睡着。她侧着身子面朝你，手搭在卡卡瓦夏头上，年幼的弟弟整个躲在她怀里，一点冷风也吹不着。

“你还没睡吗？等下……”少女福至心灵，一下猜中你没睡着的谜底，“是不是因为太冷了？”

她懊恼地支起半个身子：“抱歉，你要不要睡过来些？”

“挤在一块的话会暖和很多。”

话才说了一半多，卡卡瓦夏就主动地向你的方向滚了两圈，他逃出自己与姐姐的小世界，还没得到你的允许就要把体温送进你的毯子。

“卡卡瓦夏！”姐姐斥责的语气自他身后传来。

你也感到不解，“使者”的称号就这么有魅力吗？卡卡瓦夏不会真把你当成无所不能的神棍来崇拜了吧？

趁你还没反应过来的间隙里，卡卡瓦夏一头扎进你的被窝。他动作灵活，甚至有余裕向姐姐也发出邀请：“姐姐也来呀，挤在一起才暖和！”

少女对自己弟弟今日诸多的奇怪行为大为不解，她一边伸出手想把卡卡瓦夏拽回来，一边又不停地向你道歉。

面对拉着你毯子不肯松手的卡卡瓦夏你还是于心不忍。你说要不要就这样，我们一起挤一个被窝好了？

少女的动作停住了。

最后你们还是取得了一个三方都满意的结果——当然其中最满意的应该是卡卡瓦夏。新旧两条毯子盖住你们三人，卡卡瓦夏被挤在最中间，他瘦得压根占不了多少地方，却还是坚持要侧着身睡，希望让姐姐和你盖到更多毯子。

你实在看不下去，你身上的衣服盖上两条毯子后已经不用担心受凉。你摆出自己“神使”的架子，说卡卡瓦夏不听话你就不会实现他的愿望——这招果然有用，他听完立马乖乖躺下了。

少女看着你与卡卡瓦夏的胡闹不知该笑还是该说些什么，她叹口气，对你轻轻道了声谢。

躺下的卡卡瓦夏仍不安分，他把头转向你，眼睛里还没有困意。

“天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他问你。

这是个对从没走出黄沙的本地人而言十分诱人的问题，就连少女也止不住地被吸引，视线越过弟弟的头顶望向你。

“嗯……”你思索起来。

最先进入你脑海的是与你息息相关的学校生活：讨厌的小组作业和期末菜菜捞捞，忙碌的毕业季和全靠抢的食堂窗口，难写的论文和身边很好相处的人们，

但光讲这些也太没意思了。

你想到那些你没去过、想去、已经去过的地方。

于是你说起湛蓝星轨道上以某位天才命名的空间站，毕业进公司是学生们爱做的梦，毕业进空间站是学生不敢做的梦。聪明才智只是空间站的入场券，天才用它收纳自己千奇百怪的藏品，她说会将一切怪异封印在星空之中。

你又说起某艘飘荡在星海的仙舟，很久之前它服役是为了追寻某位皇帝渴求的不死药，后来它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故乡被它远远甩走身后……后来它成了自己的故乡。但要格外警惕当地一种叫“豆汁”的土特产，据说尝一口就会死掉。

还有，绝对不能忘了那颗大名鼎鼎的盛会之星，阿斯德纳星系的匹诺康尼。囚犯用自由囚禁了监狱，银河各地的能人义士都梦想奔赴这场盛大的欢宴，所有人在家族协乐的赞颂下做着同一场美梦……

它们来自天幕之外，由坠入天幕之内的你口述。

卡卡瓦夏听到第二个星球时眼皮就忍不住打架，他强撑着精神问你豆汁比泥水还要难喝吗？你还没想好回答他就先睡去了。

少女被天外的故事惊得闭不拢嘴巴，她放轻声音问你匹诺康尼的人在梦中会不会饿？你答不上来，但睡着了是不会饿的……吧？少女的表情有些失落，但她很快回过神，接住你的疑问。

“睡着了也是会饿的，有时候还会直接饿醒呢。”

她笑着为你解答，眼里是说起熟悉事物时自信的神采。

你的心脏却在此刻为她痛了一下。

夜晚故事会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你已不太记得。你只记得你们的呼吸很安稳，三个人的呼吸在夜风里不分彼此。

你们睡得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