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的指尖在键盘上停留了很久。
文档的空白页面上,只有“最后一次告白”这几个字。她试图开始叙述,却发现自己无法组织语言。那些关于顾言的记忆太过鲜活,每一次回想都像揭开刚刚结痂的伤口。
她最终关掉了文档,转而打开邮箱。或许,从实际的行动开始会容易些——整理顾言的遗物,通知那些还不知道他离世的消息的人。
收件箱里有几封未读邮件,最上面的一封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发件人:陈默
主题:给未来的你
发送时间:昨天下午3点22分,在他心跳停止后四小时。
林晓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捂住嘴。这不可能。一定是系统错误,或是谁在恶作剧。她颤抖着点开邮件。
“晓晓: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走了。别难过,我设置了定时发送,是不是很聪明?...”
信的开头这样写道,林晓几乎能听到顾言说这些话时故作轻松的语气。她继续往下读,眼泪模糊了视线。
“医生说我还有一个月时间时,我就在想该怎么和你道别。当面说太残忍,对你对我都是。所以选择了这种方式,虽然很懦弱。
还记得大二那年,我发高烧住院,你翘课来照顾我吗?你骂我不会照顾自己,却偷偷躲在走廊擦眼泪。那时我就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为我这样的人流泪。”
林晓记得那一天。顾言为了省钱买摄影器材,连续吃了一个月的馒头配咸菜,最后营养不良加上过度劳累导致高烧晕厥。室友打电话给她时,她正在上课,扔下书本就冲出了教室。
在医院看到顾言苍白的面孔,她的心像被什么揪紧了。那种感觉,她后来才明白是什么。
“我们认识十五年了,晓晓。从十七岁到三十二岁,我人生的一半都有你在身边。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高中毕业那天,我把那封信给了你,现在会怎样?”
林晓的目光转向桌上那封泛黄的情书。是的,如果当时他给了她,一切会不会不同?
“但我没有。因为那天我看到你和周磊在一起说话,你笑得很开心。我以为...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周磊?林晓皱起眉头。那是班上的体育委员,高中毕业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顾言从未提起过这件事。
邮件继续写道:“我唯一的遗憾,是没能亲自为你拍一组婚纱照。你总说我镜头下的你最美,那是因为你在我眼里本就如此。”
林晓的眼泪滴落在键盘上。顾言的摄影技术很好,尤其是拍她的时候。朋友们都说,只有陈默能捕捉到林晓最真实的样子。
“不要为我悲伤太久,晓晓。继续写作,继续生活,继续爱。你值得世界上所有的美好。
最后,我有一个请求。能去一趟我的工作室吗?我在左边抽屉最下层留了东西给你。
永远爱你的,
顾言”
邮件到此结束。林晓反复读了好几遍,每一个字都像是顾言在她耳边的低语。他总是这样,默默安排好一切,不愿给人添麻烦,连告别都设计得如此体贴。
第二天清晨,林晓来到陈默的工作室。位于老城区的一栋旧楼里,他租下这个小套间已经五年。推开门,熟悉的景象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墙上挂满照片,大部分是城市风景,但靠窗的那面墙上,全是她。
工作中的她,微笑的她,沉思的她,甚至生气的她。顾言捕捉了她生命的每一个片段,却从未告诉她自己做了这样一个照片墙。
左边抽屉最下层,正如邮件所说,有一个牛皮纸包裹。林晓打开它,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相册和一把钥匙。
相册的扉页上,顾言写道:“给我最爱的晓晓:这是我们认识的第十五年,我决定把我们的故事装进这本相册。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相册按时间顺序排列,从高中到现在。第一张是他们高二运动会后的合影,青涩的面孔上洋溢着青春的光彩。最后一张是一个月前,他们在工作室阳台上喝茶聊天时,顾言偷偷拍下的自拍合照,他的脸颊轻轻靠着她的头顶,两人眼中都是笑意。
每一张照片下面都有简短的说明,记录着当时的情景和顾言的感想。林晓一页页翻看,时而微笑,时而落泪。她从未意识到,顾言如此珍视他们在一起的每一个平凡瞬间。
钥匙很小,看起来像是保险箱或储物柜的钥匙。林晓在工作室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对应的锁。她检查了包裹,在牛皮纸的内侧发现了一行小字:“城西支行,712号”。
这是银行保险箱的钥匙。顾言在那里留下了什么?为何如此神秘?
林晓收好钥匙和相册,站在满是照片的墙前。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这个空间里充满了顾言的气息,仿佛他随时会推门而入,笑着说“你来了”。
但她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是周磊,高中同学会的组织者。林晓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林晓?听说顾言的事了...我很抱歉。”周磊的声音听起来真诚而悲伤,“下周的同学会,你还会来吗?”
林晓犹豫了一下。她原本不打算参加,但现在,她改变了主意。
“我会去的。”
挂断电话后,她再次看向那面照片墙。十五年的时光凝固在这些影像中,而顾言留给她的谜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