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 第1章 最终交易与数据洪流

禾乃秀坐在符合人体工学的椅子上，面前是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弧面光屏。

幽蓝的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仿佛为他清秀精致的五官覆上了一层冰冷的釉质。

屏幕上，正是当下最火爆的全息游戏《百鬼绮谭》的登录界面。

古韵十足的京都夜景背景下，身着典雅狩衣的银发阴阳师——安倍晴明，正静静地凝视着屏幕之外。

他手持蝙蝠扇，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洞悉世事的微笑。

那双狐狸眼里，似乎含着一丝极淡的、与往常程序化设定不同的、难以言喻的柔和。

99％。

鲜红的数字在角色好感度界面固执地跳动，像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倒计时，又像一颗被强行悬停在临界点的、饱胀的情感果实。

禾乃秀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屏幕里那位风华绝代、被无数玩家奉为梦中情人的阴阳师，与路边一块石头、架上一本书没什么本质区别。

他甚至没有多给那99％的数字一秒的注视，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进度条。

他纤细而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动作精准、高效，没有一丝多余。

幽蓝的光映照着他快速移动的指尖，像是在进行一场冷静无声的演奏。

屏幕界面被利落地切换，全球最大的全息游戏账号交易平台“彼岸回廊”的登录界面弹出。

账号ID：月隐。

角色模板：神子（隐藏职业）。

攻略核心NPC：安倍晴明。

当前好感度：99％。

挂售价格：7,500,000信用点。

他熟练地填好所有信息，在“备注”一栏敲下一行经过千锤百炼、极具诱惑力的标准话术：

“S级账号‘月隐’，已达成安倍晴明线99％专属好感，距离最终心灵交融与永恒契约仅一步之遥，体验极致拉扯与即将圆满的悸动，你，值得拥有这最后的征服。”

确认，上架。

几乎是秒速，光屏上弹出一个巨大的、绚烂到有些俗气的烟花动画，伴随着悦耳到仿佛能麻痹神经的系统提示音：

【叮——！您寄售的账号“月隐”已被匿名买家拍下，扣除平台手续费，7,200,000信用点已打入您的账户。】

一笔足够在现实世界一线城市奢侈生活一年，或者购买一套顶级神经接入设备的巨款，轻松到手。

数字在账户余额里跳动了一下，归于平静，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石子，未能激起禾乃秀眼中半分涟漪。

他端起手边的能量饮料喝了一口，双眼无神地关闭了《百鬼绮谭》的客户端，甚至没有再多看屏幕上那个因为“玩家”消失、数据流重置而眼神瞬间恢复程序化清冷的安倍晴明一眼。

“效率还行。”他低声自语，像是在评估一台机器的性能，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职业卖号玩家，这就是禾乃秀的身份。

一个游离于各大热门全息游戏灰色地带的顶尖猎手。

他凭借其超高的智商、精准的情报分析、对人心的洞察，以及……影帝级的演技，专门攻略那些S级、难度天花板级别的NPC，将账号好感度培养到惊人的99％，然后毫不犹豫地挂售。

99％，是他经过精密计算后得出的最优解，是他商业模式的基石。

最后1％的攻略，往往需要耗费之前付出的数倍心力，边际效益极低，且充满了不可控的情感变量。

而停留在99％，既能卖出天价，又能给买家留下“最终征服”的满足感和操控感，仿佛那圆满的百分之一唾手可得。

更重要的是，能最大程度避免与游戏内那些搭载了顶级情感AI的NPC产生过深的“数字情感纠缠”，防止触及游戏公司的监管红线，或者……

引发一些连他自己都不愿去深究的、类似于“愧疚”的情绪。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只享受精心策划、完美执行的追逐过程，并在猎物即将到手的瞬间，在最浓烈的情感顶点，转身离去，将其明码标价。

情感是工具，是商品，唯独不是牵绊。

《百鬼绮谭》的“月隐”只是他近期完成的作品之一。

他的工作台上，还同时登录着另外几个游戏的界面，如同一个冷酷帝王审视着他的疆域与战利品。

《八犬士异闻》里，他操控的角色“苍”正与犬冢信乃勾肩搭背，在篝火旁畅谈着“义”与理想，背景是旷野的星空，好感度稳稳地、讽刺地停在99％。

《咒术回战：领域崩坏》中，他那个狂气与冷静并存的角色，刚刚与五条悟在领域内“切磋”完毕，双方血条见底，衣衫破损，喘息未定，但那根象征着关系的好感条，也精准地、残忍地卡在99％。

《文豪野犬·迷雾横滨》，他的账号正与太宰治在集装箱顶上对峙，背景是沉入海港的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气氛暧昧又危险，仿佛下一秒不是兵刃相向就是唇齿相依——好感度，依旧是那个鲜红刺目的99％。

每一个亮着的屏幕，都是一个被精心构筑、即将引爆的修罗场，一笔笔即将到手的、冰冷的巨额财富。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骨节发出轻微的声响，准备将这几个也已成熟的“果实”一并采摘、处理掉。

指尖即将触碰到操作界面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感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

并非生理上的不适，更像是一种……

来自更高维度的、冰冷的注视。

【警告！检测到未知数据流冲击！强度：无法评估！】

【全球服务器维护紧急启动！原因：未知！】

【所有玩家强制下线倒计时：10、9、8……】

刺眼的红色警报瞬间如同病毒般覆盖了所有游戏界面，刺耳的、远超正常维护级别的蜂鸣声尖锐地钻入耳膜，仿佛要将鼓膜撕裂！

“啧，维护？”禾乃秀皱眉，这种全球性的、毫无预兆的强制维护极其罕见，警报的形制也与他熟悉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冰水般沿着脊椎蔓延开。

他下意识地想要手动切断神经连接，保全他这些价值千万的“商品”数据稳定！

但已经晚了。

倒计时归零的刹那，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从身体里硬生生拽了出来！

那种剥离感并非疼痛，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存在意义上的撕裂！

眼前的景象不是熟悉的游戏登录空间，也不是他那间充斥着科技感的工作室，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由无数破碎代码、扭曲光影、断裂的规则线条构成的狂暴数据洪流！

《百鬼绮谭》的符咒光华与妖怪嘶吼。

《八犬世异闻》的刀光剑影与义之誓言。

《咒术回战》的咒力残秽与领域嗡鸣。

《文豪野犬》的异能光辉与硝烟气息……

所有他曾经登录、攻略、交易过的游戏世界，它们的影像、声音、规则、乃至其中承载的“情感”，此刻都如同被打碎的镜子，在他周围疯狂地旋转、碰撞、挤压、融合！色彩扭曲，声音失真，逻辑崩坏！

他感觉自己像一片微不足道的树叶，被卷入了一场毁灭性的、针对整个数字世界的风暴中心。

那些他曾“攻略”过的面孔，走马灯般在破碎的数据中闪烁、重叠——

安倍晴明那双由柔和骤然恢复清冷、又仿佛穿透屏幕带着一丝探究的狐狸眼。

酒吞童子狂放不羁的大笑与举起酒葫芦邀战的姿态。

犬冢信乃在篝火旁望向他时，纯粹而信赖的眼神。

五条悟摘下眼罩，那双苍天之瞳中兴味盎然、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

太宰治在夕阳下，对他露出的那个意味深长、仿佛洞悉了一切却又什么都不在乎的微笑……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定义为“数据”的情感瞬间，此刻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试图保持冷静的意识。

最终，所有影像、声音、情感都扭曲、混杂在一起，化为一片令人眩晕、吞噬一切的、纯粹的混沌。

“这是……怎么回事……”

意识的撕扯感越来越强，他的思维在洪流中翻滚、沉沦，如同溺水者，最终被无尽的黑暗与噪音彻底吞没。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禾乃秀猛地睁开眼。

剧烈的、仿佛灵魂被撕裂后又强行拼凑起来的头痛让他闷哼出声，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撞击着脆弱的颅骨。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冰冷科技感的工作室天花板，而是雕刻着繁复藤蔓花纹、古朴厚重到带着压迫感的木质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类似檀香与陈旧木材混合的陌生气息。

身体的感知回归，身下是柔软得过分的羽绒床铺，铺着触感冰凉丝滑的昂贵织物。

他瞬间清醒，一个利落的翻身坐起，牵动了不知为何有些酸软的肌肉，但他顾不得这些，立刻警惕地、如同猎豹般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极其宽敞、装饰华丽到近乎奢靡的卧房。家具是某种深色木材，线条优雅古朴，透着历史的沉淀感。

巨大的拱形窗外，能看到修剪整齐却风格奇异的庭院，以及远处朦胧的、仿佛由不同建筑风格强行拼接而成的城市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