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 第5章 回礼

隔天晚上，许熹微背着包刚走出电梯，就看到谭晏清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穿着灰色连帽衫，外面叠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手揣在外套口袋里，背倚在墙壁上，微闭着眼，看起来有些疲惫。

许熹微走到他旁边，轻声问：“等很久了吗？”

“刚到一会儿。”走廊的灯光昏暗，谭晏清睁开眼睛，深邃的眼睛里还略微带着点迷蒙：“今天怎么这么晚？”

“老师拖了一会儿，放学得晚。”许熹微从书包里摸出钥匙开门，拎着手里的塑料袋径直走到餐桌前坐下：“小谭老师，你先到书房等我一会儿，我吃完饭就过去。”

许熹微匆匆忙忙扒完饭，走到书房门口，就看到谭晏清趴在桌子上，阖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又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坐下，撑着下巴细细打量他睡着的侧脸。

桌面上散落着几张凌乱的A4纸，空白处写满了标记，他趴在一本摊开的书上，浓密而黑的眉被额前的碎发略略遮挡，双眼紧闭，鼻梁高挺，近距离可以看到鼻尖有一颗小小的棕色的痣，他似乎睡得并不好，唇轻轻抿着。

许熹微认真看着那书本上从他臂弯处露出来的字，却看不懂，见他像是要醒来，慌忙从旁边捞过数学书，眉头紧锁，装作认真的样子。

谭晏清直起身，看到她已经在旁边正襟危坐，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歉意：“抱歉，最近太忙了。”他揉揉眼，清咳一声，把散乱的纸整理好，夹进书里：“今天上的课有哪里不明白吗？”

“没有。”她摇摇头，眼睛盯着书上的字，脑海里却是他刚刚熟睡的样子和他鼻尖那颗痣。

“咚咚。”谭晏清屈指在她眼前的书上敲了敲，提醒道：“书拿倒了。”

许熹微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拿着书放正，扭头对着谭晏清，佯装很关心他的样子：“小谭老师，你好像很累的样子，要不……”

“不。”他瞥了她一眼，眸底已恢复清明的神色，对她的小九九了然于胸：“练习册拿来我看看。”

为了给高三预留充足的复习时间，高二的课还是很紧张的，刘文超今天讲了两小节的内容，许熹微竟然意外地都听懂了，还在放学前最后一节的自习课上把练习册同步课堂内容的习题做完了。

“最近学得挺好的。”他翻着练习册填的满满当当的纸张，满意地点点头，颇有种“孺子可教”的欣慰。

“期末考试数学能及格吗？”

许熹微刚扬起眉，猝不及防被浇了一盆冷水，瞪着谭晏清，眼神有些幽怨，小声嘟囔道：“小谭老师，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喜欢喝冷水。”谭晏清低着头，圈出她做错的习题，认真地给她讲解正确的解答方法。

她这节知识本来就掌握的还不错，再加上谭晏清的纠正，许熹微第一次感觉到，这些知识已经真真切切，牢牢的记在她脑海里，而不是像从前一样懵懵懂懂，基本上睡一觉隔天起来就忘得差不多了。

她得意地想，这么下去，及格不算什么难事。

今天结束得早，刚刚过八点，谭晏清把书和资料放进背包，看着许熹微在认真预习后面的内容，犹豫了下，把那本《风林英雄二》从背包夹层拿出来，放在一旁的那摞书上。

许熹微感觉眼前被什么晃了一下，定睛一看，就看到那本被没收了一个多月的书，昨天谭晏清说下次还给她，她以为是找借口搪塞她，没再抱希望。

此刻失而复得，她颇为惊喜，差点尖叫出声：“啊！小谭老师！真的还给我了？”

这本是签名版，刚出版的时候，作者在津海办签售会，她一早就等在书店，排了很长的队。

轮到她时，她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磕磕巴巴地和作者问好，作者看她是学生，温柔地对她笑，还一笔一划地写道：“祝学业有成。”

她一直很珍惜这本书，书页都舍不得折，买了一张漂亮的书签夹在里面。

谭晏清点点头，嗓音清淡：“回礼。”

许熹微一时没明白，懵懵地问道：“什么回礼？”

“昨天的蛋糕。”他摸了摸鼻尖，表情有些不自然。

“哈，那块蛋糕你就吃了一口，最后都被我吃了。”许熹微恍然，抚摸着书本扉页上的签名，调侃道：“那小谭老师你没什么诚意啊，这本书可是我自己买的。”

谭晏清一时被噎住，但是对她的反应颇为好奇，难得多话地问道：“你怎么会喜欢看武侠小说？”

“喜欢书里行侠仗义的英雄，喜欢主角快意恩仇、敢爱敢恨的潇洒。”许熹微翻着书页，漫不经心地回答，转而又看着谭晏清深邃的眉骨，很感兴趣地眨眨眼：“小谭老师，你拿走之后看过吗？”

“没有。”

“那真是有点可惜。”许熹微凑近，盯着谭晏清的眼睛仔细瞧，像是要透过他找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我觉得你有点像这本书里背着剑大口喝酒的男主角。”

突然的近距离让谭晏清猝不及防，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背稍微往后仰了点，淡淡回道：“是吗？”

许熹微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方才反应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仿佛都能感觉到他浅浅的呼吸，白皙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低头心不在焉地把书往后翻了好几页。

谭晏清又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放在她面前，封面上印着一个少年侠客的背影，长发飘逸，手里的剑闪着寒凉的光，他用力从上方劈下去，一小段竹子停滞在空中，堪堪往下落。

封面整体是简约的白色，少年的背影显得孤寂而悲怆。

她瞧了瞧谭晏清没什么表情的脸，又瞧了瞧手里塑封还没拆掉的书，一脸的不可置信：“给我的？”

“怎么样？这个回礼算有诚意吗？”他点点头，把拉链拉好：“今天去书店买资料看到的，顺手买的。”

“算算算，当然算。”许熹微把书抱在胸前，仰着脸冲他笑：“这本书很火的，我之前买的被老刘没收了，后来一直没买到。小谭老师，谢谢你。”

谭晏清挑眉，背上背包：“不客气。”

“小谭老师再见。”她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冲他摆手。

门关上，偌大的房子只剩下她一个人，室内静悄悄的，只有书房的灯开着。

月光轻柔，透过书房的窗子照进来，许熹微侧头趴在桌子上，鬓边的碎发落在脸颊上，触感痒痒的，莫名有点像刚刚近在咫尺时，谭晏清的呼吸洒在她脸上的感觉。

纤细的手指抚过旁边空置的桌面，似乎还能感到那人的余温。

有什么不知名的情绪在她心底悄悄生根。

津海已经入冬，温度一天比一天低，日渐冷了下来，道路两旁的大树只余下光秃秃的树枝，枯黄的落叶堆在树下，呼呼的冷风狂啸，街上行人寥寥。

教室的窗户紧闭，玻璃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水汽。

课间，许熹微正欲起身续杯热水，被神神秘秘的郑蓝之拉到教室外的走廊上，她捏着水杯上的绳子问：“怎么啦？”

走廊上人来人往，不断有同学从她们旁边经过，郑蓝之环顾四周，扯着她的手臂就要拉她往人少处走，许熹微无奈地晃了晃手里空空的杯子：“什么事啊？神神叨叨的，我还要打水呢。”

郑蓝之随手把她的杯子塞给正巧从一旁经过的邹楚枫手里，指了指许熹微，火急火燎地说：“同学，帮忙打杯水放她桌上，谢啦。”

走廊尽头是音乐教室，没课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人。即使这里很安静，郑蓝之还是把手捂在她的耳边，小声问她：“你知不知道那件事？”

“什么事啊？”许熹微看着她严肃的脸，也敛了笑意。

“上个星期，八中有个女生……”许熹微眉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郑蓝之又看了看周围，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放学回家的时候被一群女生堵在巷子里欺负，拍了好多那种照片。”

六中是津海的重点高中，学校里的学生基本上都是以学习为重，这种事许熹微只在电影里看到过，她一时震惊地无以复加，半晌才呆呆地发问：“为什么啊？”

“不知道，我妈跟我说的，那群女生，家里有钱有势，那个女生被欺负狠了，退了学，不知道去哪了。”郑蓝之拍拍她的手：“我一开始以为我妈是道听途说，可是刚刚我和数学课代表去给老刘送作业，听到老师们也在讨论这件事。”

许熹微还处在呆愣的状态里，郑蓝之自顾自地说：“我妈最近每天都紧张兮兮地接我放学。”她看了眼许熹微，颇有些担心地问道：“你爸妈来接你吗？”

她唇角扯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

许宏和叶薇这次出差半个多月才回津海，回来后也一直早出晚归的，以至于在一个屋檐下，竟没见过几次。

上课铃声响了，许熹微心事重重地回到座位上，装满热水的杯子放在桌面上，她对邹楚枫点点头，轻声道谢。

男生腼腆地冲她笑了笑。

刘文超一手握着保温杯，一手拿着数学书走进教室，平时开始上课前，他总会和同学们调侃两句，关于天气或者同学们课间恹恹欲睡的状态。今天的他和往常不同，脸上尽是凝重的神色。

许熹微心下了然，刚才郑蓝之说的话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文中涉及其他书名均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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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