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 第15章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高考成绩公布的那天，许熹微约谭晏清见面。

她站在约定地点的写字楼楼下，穿着温柔的米白色连衣裙，裙长及膝，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小腿，夏夜的晚风裹着滚烫的热浪，轻轻吹起她的裙角。

楼前的空地上有一小块喷泉，有几个孩童穿梭在喷出的水柱间，踩着地面上的小灯嬉笑追逐。

他们只顾着眼前触手可及的快乐，衣服和头发被淋湿也全然不在乎，童真的笑声引得行人侧目。

许熹微瞧得开心，弯着唇角拍了几张照片，正低头翻看时，听到一道略微有点欠揍的声音：“呦，学妹不穿校服，我还真是差点没认出来。”

她回过头，江寻勾着谭晏清的脖子正从楼里走出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她瞪了他一眼，不甘示弱地回怼：“学长穿这么土的格子衬衫，我也差点没认出来。”

“你懂什么？这叫buff加成，为了衬托我技术宅的气质。”江寻拍了拍谭晏清的肩膀，有些不解地冲许熹微扬了扬下巴：“他也穿了，你怎么不说他？”

那衬衫穿在他身上虽然有些违和，但他身姿挺拔，还是好看的，她看着他似笑非笑的俊脸，定定地开口：“小谭老师的脸也是buff加成。”

“嘿，我怎么觉着你在拐弯抹角损我丑呢？”江寻嗤了一声，嘴角噙着无可奈何的笑。

“是你自己要和小谭老师作对比，我实话实说而已。”

“嘿！”江寻一时无从反驳，只能幼稚地冲她扮了个鬼脸。

一直没说话的谭晏清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拨开，连眼神都没递给他一个，凉凉地开口道：“你跟小姑娘计较什么？”

江寻气结：“得得得，我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谭晏清对着他刚刚走出去两步的背影叮嘱：“晚上别忘了把资料发给我。”

他背对着他们挥挥手，大步流星走到路边打车。

“江学长不会生气吧？”许熹微看着出租车红色的尾灯，反应过来后有些担心地问谭晏清。

“不会。”谭晏清把格子衬衫脱下来放进背包，看了眼时间：“等多久了？”

“刚到一会儿。”

“想吃什么？”

“嗯……”她低头思索片刻，没想出所以然，看着不远处桥上的灯光：“没想好。”

“不是你来找我吃饭吗？”谭晏清笑了笑：“那先散散步？”

她点点头，跟在他身侧。

自高考前最后一次辅导结束之后，他们就没再见过，算起来，已经快一个月。

似乎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补习辅导，没有了这层联系，他们的关系就仅仅是彼此认识的校友而已。

可分明，不该只是这样。至少，也不该是现在这样。

“成绩出来了，我考了650。”许熹微唇角微微勾起，垂头心不在焉地踩着地上的方块格子砖，找话题打破沉默。

“嗯，还不错，数学呢？”谭晏清点点头，默默看着她循着格子纹路有规律的步伐。

她仰起头，略骄傲地扬起下巴：“125！”

“算是完成了刘老师交代的任务了。”他长长的眼睫垂下，眼底情绪不明，语气像是意有所指：“我可以功成身退了。”

许熹微没听出他话里的含义，饶有兴趣地说起别的事：“小谭老师，你说，我这分数能读津大吗？”

“我同桌考了将近700分呢，他肯定可以。还有蓝之，她过了线就可以读音乐学院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渐渐行至津海大桥，人行道旁的栏杆上挂着明亮的灯带，两人并肩站在桥栏前，看着江上飘着的船只。

桥上风大，把她散在肩上的乌发吹得乱七八糟，凌乱的长发被吹到谭晏清肩上，他垂眸看着那柔软的发丝，阖上眼，遮挡住眸中痛苦的神色。

“报武东大学比较稳。”他沉默片刻，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恢复一片清明。

武东大学的确是最优选择，但在南方的外省，离津海千里之遥。

许熹微看着他扶着桥栏的手，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上面，指尖温润，她的手就扶在旁边，只需稍稍往左移动，就可以覆上去。

现在他近在咫尺，她都觉得他似乎离她很遥远，如果去了那么远的城市，是不是他们之间就连如今这样并肩看风景聊天的机会也没有了？

“可……离津海太远了。”她犹豫了下，试探着说道：“那样就会和朋友、同学……分开。”

“或许我也可以选一所津海的学校。”她弯下腰趴在桥栏上，漫不经心地张开手指，温热的风从指间吹过，她握紧拳头，却什么也没抓住。

“津海的其他学校，新闻专业并不出众。”她的头发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痒痒的触感让他微微抬起手指，想要抚一抚那根根乌亮的发丝。

“你希望我去吗？”她侧过脸，趴在手臂上，眼神定定地看着他。

他目光看向别处：“我希望你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

“我相信，只要我足够努力，在不出众的学校也可以让自己变得出众。”她弯起唇角，眼睛里的光亮愈盛：“而且，我遇到了一个人，现在好像有一件比完成梦想更重要的事。”

闻言，他原本只轻轻搭着的手忽然用力抠住桥栏的边缘，指节微微泛白。

“小谭老师，我听说，大学里是可以谈恋爱的。我……”她鼓起勇气，后面的话却被手机铃声打断，散在风中。

谭晏清走到稍远处接起电话，声音忽大忽小，他扶着栏杆，挺直的背脊渐渐弯了下去。

社交软件特别关注的推送提醒声音响起，许熹微收回目光，从包包里拿出手机，平复了下心情，点开推送。

是林簇的长文。

他的全国巡回演唱会正进行到最后一站，就在津海临市，本来许熹微说好了高考完和谭晏清一起去看，但太过火爆，没有买到票。

长文里详细地写了他近几年的创作状态已进入瓶颈期，写了他已经许久没有新作品问世，个人的积极情绪持续被消耗。

他在文章最后写：“我不会勉强自己降低标准，因此现阶段的状态不再适合创作，更不应该再拿着从前的旧作品充数。我会在调整好状态之后带着全新作品和大家重新见面，后会有期。”

许熹微呆呆愣愣地划着手机屏幕，太过震惊，她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怎么了？”谭晏清已经打完电话，见她神色不对，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林簇退出歌坛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怎么这么突然？”

她没做声，把手机递给他，举步往桥那头走，脚步沉重。

屏幕上正是那篇长文章，洋洋洒洒写了许多，谭晏清认真地读完，追上她的脚步，把手机还给她，看着江边被灯光照着郁郁葱葱的树叶，淡淡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许熹微听着他淡然的话，心头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行至桥下，风小了一些，她把长发整理好，随手在脑后挽成低低的丸子。

谭晏清看着她白皙的手指灵活地翻飞，片刻间，露出漂亮的脖颈，她正垂着头，脖颈后面有一小块微微凸起。

“想好吃什么了吗？”

她摇摇头，话中似带着深意：“不知道该怎么选。”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她的勇气方才在桥上已经消耗殆尽。

“我想回家。”

“好。”

许熹微坐在公交车窗边的位置，递给谭晏清一只耳机，耳机线在两人手臂间蜿蜒垂下。

歌单里是林簇自出道以来所有的热门单曲，按顺序排列。

他从青涩懵懂的初恋唱到相濡以沫再到相看两厌一别两宽，唱遍了人生百态，这么看起来，定位是情歌王子的他，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别的可写。

车平稳地向前行驶，谭晏清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经过减速带时有些颠簸，耳机差点被扯掉，许熹微动作轻柔地给他戴好，转头看着窗外向后倒退的路灯。

过去相处的画面一帧一帧浮现在眼前，似乎在随着路灯一起后退，许熹微瞧着车窗玻璃倒映出来的他的侧影，轻轻地靠在玻璃窗上。

下车后，谭晏清跟在她身后往小区走。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到楼下后，他的目光虚虚地落在她头顶，唇角微勾，笑意却未达眼底：“有关于报志愿的事，你慎重考虑一下，武东大学各方面都很合适。”

“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没有了，快回去吧。”他转身离去。

她上了楼，没有换鞋径直走到阳台上，那道颀长挺拔的背影已经远去，汇入夜色，渐渐消失不见……

她最后还是报志愿去了武东大学。

巧合的是，周静姝也被这个学校录取。

开学前离开津海的那天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她坐在车里朝外看，视线模糊，她索性靠着车窗玻璃闭目养神。

只有郑蓝之来送她们，素来大大咧咧的郑蓝之在偌大的机场大厅哭得稀里哗啦，她却和一旁的周静姝笑得开怀。

许熹微开学后为了方便换了号码，而那两本笔记被混在她高中的所有课本里，放进床底下的收纳箱。

最终，那些本就藏在心底深处的情绪只能继续隐匿在更深的黑暗中。

校园部分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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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