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看着凯奇被送上了救护车,石也跟了上去,他其实也想跟着一起去,但是他得留下来处理这些的尸体。
另外两个监管员的面色都不太好,那个年轻的监管员的眼里难掩悲伤和愤怒,他对着余烬道:“处长,是洛菲尔,一定是洛菲尔!”
他有幸参与了上次在小洋楼的布置围剿,所以见过那黑色猫耳的面具,他认定,华西街这四人都是和洛菲尔一伙的。
余烬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相信洛菲尔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害过一个无辜人,在不久前的三江大桥上,他还救起了即将坠河的囚车。
但是多年的杀戮,是否会慢慢的改变一个人?而这次的事件是否就是他改变的开始?
他不由的想到被困在缚阵里的洛菲尔,他的眼神时而疯狂,时而清醒。
余烬打了几个电话给离得最近的监管员小队队长,让他们过来一起帮忙清点尸体、拍照留证。
被冲锋枪胡乱扫射,有些尸体的头部、腹部都连中几枪,显得惨不忍睹。
清冷的街道两头慢慢汇聚了人群,他们远远地往这边眺望,想要上前,又不敢上前。
余烬示意几个监管员在这个范围外圈站定,防止真的有人胆大包天的靠过来。
“一共五十四个人,照片都已经拍好了,身份得回去才能查证了。”一个看起来年纪有些大了的监管员走了过来,“凯奇他......”
他叫王远,是专门负责在案发地点拍照的,因为他的年纪大了,所以给他安排了这样一个工作。
因为年纪大,为人和蔼,和和平监管处里的小辈都处得来,大家看见他都会亲切的叫他王叔。
他就是在那个年轻的监管员那儿听说了凯奇的事。
“我会给他授予烈士的称号,给他找最好的墓园,大家随时都可以去祭拜他。”余烬的脑海里又想起了凯奇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他保护了同伴。
余烬看着旁边有些想要落泪了的王远道:“相机给我吧,我去查他们的身份,王叔,你帮我盯着他们,清理好了就回去。”
“好。”王远点头道,目送着余烬越来越远的身影。
这次是无差别杀人,死去的人大多没有任何关系。
余烬查清了他们的身份后,就一个个给他们的亲人打电话,通知他们来认领尸体。
和平监管处的大楼底下,被拉回来的尸体排成几排,等待着他们的家人来认领他们。
一个,两个,哭嚎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这栋威严的大楼在此刻也不免染上了悲凉。
余烬透过窗户看着楼底下那些跪倒在地的、仰天大哭的、直接晕厥的身影,默默握紧了拳头。
这次事件理所当然的归到了洛菲尔的案底里。
因为行凶人都戴着黑色猫耳面具的原因,并且有四个监管员作为目击证人,虽然其中一人已经殉职,但这足以将这件事钉死在了洛菲尔头上。
等所有尸体被认领完后已经下午了,凯奇的尸体也早已经安然的下葬。
余烬疲惫的靠在座椅里,揉了揉鼻梁,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杂,没想到这个大名鼎鼎的洛菲尔原来跟研究所里的洛菲尔有关系,还有妖族最近频繁引起的骚乱,以及那四个戴着黑色猫耳面具的人。
他们到底跟洛菲尔有没有关系......
他不由得站起身来看向那间咖啡馆,不知道那个善于伪装的白蓝店长今天在不在。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发出了叮铃铃的声音。
余烬诧异的抬头看向门框旁挂着的铃铛,之前没有这个东西。
吧台后的白蓝听见响声抬头看了过来,和余烬对上了目光。
余烬觉得,今天的白蓝店长比往常要真实一点了,因为他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开心,那双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了往常伪装起来的淡淡笑意。
他走进咖啡馆后有些意外,今天店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余处长,看来你没有看门牌的习惯。”白蓝的嗓音响起,有些低微,透露着一种情绪上的低沉。
余烬一愣,回头看见了咖啡馆门后挂着一个显示着‘open’的牌子,那边它的另一边就应该是......
他一定是因为今天太劳累了,才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小细节。
“不好意思,白蓝店长,你不舒服吗?”余烬还是坐在了吧台前的位置上,他想,来都来了,总不能又直接转身走人吧?而且白蓝看起来的状态也很不对。
“没有,只是有些累了。”白蓝摇摇头,他拿了些咖啡豆,做起了咖啡,“既然来了,就喝一杯吧。”
“好。”
醇香的咖啡味萦绕在两人中间,似乎他们相遇时总是萦绕着这样的味道,苦涩的,浓厚的。
但是当白蓝一如既往的递过来一颗奶糖的时候,好像这苦味又轻易地散去了。
余烬不由得想:白蓝喜欢的或许不是咖啡,而是咖啡后面的这颗奶糖。
一时间两个人谁都没有挑起话题,只是静静地在吧台边喝着苦涩的咖啡。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蓝主动开口道:“那些人......”
余烬知道他问的是监管处大楼底下那些盖着白布的人,咖啡馆能看到那。
“他们的家人找到了他们,将他们带回了家。”余烬想了想只回了这样一句话。
“真好。”白蓝道。
“喝完这杯咖啡你要回去了吗?”余烬问道。
“差不多了。”白蓝道。
“一起吧。”
“好。”
两人到达各自的门口,白蓝即将拧动门把手的时候,余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要不要来我家里坐坐,我下厨。”
想了想又补充道:“家里的菜买多了,再放下去得坏了。”
白蓝背对着余烬,还没转过身来,只听见一声闷闷的“好。”
余烬推开房门,领着白蓝进了屋。
跟白蓝家里温馨的暖色调不同,余烬的家里走的是冷调极简风,其实就是没怎么捯饬。
铺着浅灰色的亮面地砖,白墙干干净净,客厅里简单的布置了常见的物品:一张沙发,沙发前是茶几,靠近墙角的位置有一张餐桌,餐桌旁有几把配套的椅子,一台挂在墙上的电视机,电视机下有一张长方形的柜子。
余烬进了门才想起来家里只有一双拖鞋,从善如流道:“不用换鞋了。”
他也没有换拖鞋,带头踩了进去。
好在两人的鞋底除了一点灰尘,并无什么其他,在亮色瓷砖上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什么变化。
“随便坐,想吃点什么?”余烬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厨房,这话说的好似白蓝无论想吃什么,冰箱里都会有。
“都可以,我不挑。”白蓝温和的嗓音从客厅传进厨房,因为距离原因,显得更加轻柔。
余烬无意识的摸了摸耳廓,打开冰箱拿了需要的食材就开始准备做饭了。
余烬一边备菜一边跟白蓝搭话:“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看看电视。”
“好。”
没一会儿轻微的电视机声音从客厅传到了厨房,余烬开始聚精会神的准备大展身手了。
在咖啡馆里第一眼见到白蓝,他就发现了白蓝的不对劲,虽然这好像让他窥到了真实,但这真实显得太过忧伤。
鬼使神差的,他先是邀请了白蓝一起回家,在门口时又请他来家里做客。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这股忧伤环绕着白蓝,他倒希望白蓝平日里的伪装能够化为真实。
就像资料上显示的那样:一个在优渥环境下长大的少爷,因为没经历过风浪,所以待人接物才格外友善温和。
等余烬做好了一切,端着第一盘菜出来的时候,他正想对白蓝说‘吃饭了’,却发现那个白色的身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白色的发丝铺散开来,有几缕发丝掩在他的脸上,让那张本就摄人心魄的脸上更贴了几分说不出的韵味。
凑近看,能看见美人的眉头微微蹙起,透露出在梦里的不安,让人忍不住产生怜惜。
不经想,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这样的美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余烬轻手轻脚的将所有饭菜端了出来,然后来到了白蓝跟前,垂眸注视着那张不安的睡颜。
他想,他应该把他叫起来吃饭了,但是他却不由得伸出手想要先替白蓝将眉头抚平。
然而手还没有碰上,白蓝就突然睁开了眼睛,准确的抓住了余烬的手,那手劲出奇的大,睁开的蓝眸里满是警惕,不见一点刚睡醒的样子。
但是从白蓝的反应来看他其实还没清醒,这是一种下意识反应。
或许是余烬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白蓝也只是抓着那只手没有别的动作,渐渐的,余烬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道松了些许。
白蓝好像才看清面前的人是谁,他彻底松开手,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做噩梦了。”
余烬收回手,像是没有在意白蓝的异常,没事人一样道:“没事,先吃饭吧。”
两人一起来到餐桌旁落座,桌上摆着两菜一汤,汤还冒着热气,显示主人刚做好没多久。
余烬给白蓝和自己各自盛了一碗汤,米饭筷子也一并替白蓝弄好了。
白蓝动了动嘴唇,轻声道:“谢谢。”
似乎是已经彻底清醒了,白蓝又变成了那个如沐春风的白蓝,眼眸里盛着无懈可击的笑意。
余烬点点头道:“尝尝看。”
白蓝喝了口汤,再夹了一筷子红烧茄子,夸赞道:“没想到余处长还挺会做饭?”
余烬道:“一个人住习惯了,就会了点。”
“白蓝,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余烬放下筷子认真的看着白蓝道。
“好。”白蓝没什么停顿的就应声了,“余烬。”
余烬重新动起了筷子,目光不经意的扫向白蓝。
白蓝坐得端正,是从小培养的仪态,此刻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是平日里最常见的伪装姿态。
余烬收回视线,垂下的眼睫挡住了里面的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