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心里骂着,手上却毫不犹豫地甩出一道火墙挡在面前。
但那触手好似长了眼睛一般,蛇一样灵活地绕开火墙,直直朝几人袭来。
林涟直接拔剑出鞘,林涪也下意识拿出了灵符,就在他们以为此番将有一场恶战之时,岑与墨抬手,轻轻一按。
分明只是轻轻巧巧的一按,连发丝都未动分毫,周身的一切却仿佛静止了一般,方才还凶神恶煞的触手凝滞在半空,然后在庞大的灵压下寸寸碎裂。
林涟和林涪两人都呆在了原地,陆衍快速地反应过来,深红色的灵火挥出,将那些碎块都焚烧干净,黑红色的煞气刚要聚集起来就蒸发在空气中,只留下一缕青烟。
林涟整个人仍处于巨大的震撼之中,下巴都合不上了,就那么提剑呆立着,直愣愣地盯着岑与墨。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母每次提到岑与墨,都是一幅又敬又叹的语气了。
敬他清风明月傲雪凌霜,一手持铃一手执琴便可无惧天下人。
叹他独立于仙道两门之外,又手握至宝,注定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林涟一时间大脑宕机,竟没有注意到身侧朝自己袭来的触手,被死死卷住了右手手腕,那触手使劲收紧,煞气渗入肌肤,他面上顿时显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手中的剑一时间脱手向地上落去。
陆衍手臂一伸,将快要掉到地面的长剑捞起,一道剑芒甩出,带着破空之势劈裂了那触手,骂道:
“发什么呆!等着被这破玩意儿拖过去冻成冰雕是吗?”
林涟看着手腕上那一圈暗紫色的痕迹,这才堪堪反应过来,忙道:
“抱……抱歉,刚刚是我疏忽了。”
陆衍懒得听他道歉,低头看了眼剑柄,道:
“你这剑叫潜光?借我用用。”
说完,也不管林涟同不同意,拿着潜光就迎着那些触手冲了上去,干脆利落地挥出几道紫红色的剑气。
意识到这家伙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好对付以后,陆衍没有再托大,他挥出的每一道剑气,上面都覆着浓缩到极点,以至于呈现出紫红色的灵火!
剑气劈入乱麻般纠缠在一起的触手之中,以不可抵挡的煊赫之势将其一扫而空,炽烈的灵力连溢出的煞气都没放过,一并给烧了个干净。
但这也只是拖住了一瞬,马上又有更多的触手源源不断地自屏障后冲出,铺天盖地扑来,而那操控着触手的怨煞却仍不见踪影。
岑与墨微微拧眉,再次抬起左手,却不是像先前那样释放灵压,而是手心朝上,一颗银铃正静静悬浮在半空,缓缓旋转着。
那银铃通体银白,形状大小如核桃一般,上半刻祥云瑞兽,下半刻百鬼夜行,各自朝相反的方向旋转着,酷似民间孩童们常玩的玲珑球。
神乐铃,顾名思义,铃声一响,除祟清心,神乐鬼哭。
对于寻常人而言,这铃声可以安定神魂,清扫心障,于鬼物而言,却是直捣要害的催命符。
他将银铃抛上半空,原本核桃大的神乐铃暴涨数倍,变成西瓜大小,岑与墨将灵力注入其中,顿时银光大盛,银铃急促地响起来。
一道道声浪扩散开来,朝着那屏障后的空间轰去。
那怨煞似是没想到他看着一幅柔弱书生的模样,似乎推一推就会倒下,出手却如此厉害,一团黑气显露出来,和那声浪硬碰。
声浪一道接着一道,潮水般连绵不绝,那怨煞承受不住倒飞而出,直接砸塌了墙壁,重重摔在院子里。
黑红色的煞气散去,现出了它的本来面目,竟是个身穿红衣的女子,黑发如藻般直铺到脚跟,叫几人一时看不到她的脸,却也能看出这女子瘦得出奇,几乎只剩下了骨架子,那一身红衣穿在她身上,上头还染着斑斑点点的白,怎么看怎么违和,简直像是硬套上去的。
雨滴淅淅沥沥落下,打湿了女子的鬓发,她挣扎着爬起来,一双全黑的眼显露在众人面前,好似下一刻就要扑上来。
林涟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前辈小心!”
林涪手上紧紧攥着一把风行符除煞符,准备见势不妙就甩出去逃之夭夭,还悄悄碰了碰林涟,往他手里塞了一把。
那女鬼踉跄地站起来,抬手指着林涟,用尖利的声音骂道:
“小心小心小心个屁啊!瞎吗?你那边两个煞神站着,该小心的是老娘才对!”
说完,她往旁边“呸”了一声,骂道:
“晦气。”
陆衍杵着潜光在一旁站着,道:
“少废话,先解释下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吧。”
林涟看着潜光陷进地里的剑尖和被他压得弯起的剑身,想要出声提醒,但嘴唇张张合合还是吐不出半个字来,只得惨不忍睹地闭上眼,将头偏到了另一边。
林涪冷冷道:
“这还要什么解释?连续灭了几个村庄,上百条人命,杀性难改罪孽深重,当场灭杀了就是。”
红衣女鬼听到他这话气得顿时跳脚,双手叉腰就骂了起来:
“放你娘的狗屁!”
“老娘从死到现在都是个安安分分的好鬼,昨天来报个仇杀了那个王八蛋就被你们一群小兔崽子给盯上了,鬼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现在朝南边走五十里,进城右拐就有家医堂,你进去让郎中给你好好把把脉,看你那脑袋里的是核桃还是枣!”
“你们这群仙门弟子一天天穿得人模人样道貌岸然的,怎么就不长眼呢?我这像是背了几十上百条人命的样子吗?”
林涟看了眼她的样子,一席红衣,面色惨白,脸上还有着几道纵横交错的红色血迹,黑漆漆的瞳孔直勾勾地看向几人,身侧黑红色的浓重煞气不断翻涌着,确实不像是背了几十上百条人命的。
像背了几千上万条。
林涪被她说得脸上色彩不断变幻,咬牙道:
“那你刚才又为什么要对我们出手?”
女鬼漆黑的瞳孔没有什么变化,林涟却分明感觉她翻了个白眼:
“这话该我问才对吧?”
“我昨天来报个仇,你们一群人冲进来一句话不说那符篆跟撒花儿似的往我身上扔,我不想跟你们计较就打算走了,是你们不依不饶好吗!”
“我念着你们年纪小不懂事,就只打伤了你们一个人好脱身,谁知道你们昨天回去了,今天又带了两个煞神来,二话不说就把我的结界破了,我能怎么着?我不动手等着魂飞魄散吗?”
说着,女鬼越想越气,使劲一甩袖子:
“老娘活了几百年,就没吃过这么大的瘪!”
岑与墨听着她的牢骚,无奈地捂了捂额头,道:
“那姑娘,你知道这边这几个村庄的人为什么会消失吗?”
女鬼道:
“我刚刚不都说了吗?鬼知道怎么回事!”
“那个”
林涟在一旁弱弱出声:
“姑娘你不就是鬼吗?”
女鬼看到他这幅装束就来气,道:“叫个屁的姑娘,我都不知道长你多少辈了,叫姑奶奶!”
林涟无言地闭上嘴,看了眼身旁的岑与墨,腹诽道:
那刚刚与墨君叫你姑娘,也没见你反驳啊。
沉默间,还是陆衍打破了这僵硬的气氛,他站直了身子,将已经半个剑身都没进地里的潜光拔出来,随手一抛,林涟手忙脚乱地接住,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剑身上的泥土。
陆衍走出屋子,撑着把伞走到女鬼面前,嬉嘻笑着,道:
“姐姐别这么大火气嘛,外边有雨,等下把姐姐一身都淋湿了,咱们进去慢慢说,好不好?”
精致漂亮的小少年对自己笑得灿烂,还一口一个“姐姐”甜甜地叫着,女鬼清了清嗓子,瞥了林涟和林涪二人一眼,道:
“那好吧,姐姐我大人有大量,就先不跟你们计较了。”
女鬼说着,理了理头发,随陆衍进了屋内。
经过一番解释,岑与墨等人才知道,这女鬼叫作阿姒,在几百年前,也曾是这赵家庄的居民。
那时这小村子还叫姜家庄,村长有一掌上明珠,唤作阿姒。
阿姒的性子不似寻常姑娘家那般腼腆害羞,反倒风风火火飒爽无比,眼里容不得一颗沙子,她的爹娘为此操碎了心,每天唉声叹气她这脾气哪家男儿敢娶。
话本里总喜欢写些刁蛮小姐遇上文弱书生坠入爱河,小姐便转了性子,变得温柔贤惠的故事。
阿姒不是小姐,但她也遇到了一个书生。
那书生温文尔雅,对于她出格的行为非但不像别人那般不满和鄙夷,反倒夸她真性情,不做作。
阿姒便也像话本里写的那般对书生动了心,两人很快便定情,大婚,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她本以为会是一个幸福而美满的结局。
但现实也像是话本里写的那般好笑,书生进京赶考,一举高中,便嫌弃起了她来,认为她性子不够温雅娴淑,让他遭了同僚笑话。
最后,毫不意外的,书生从外面带回来个女子,告诉她,他要抬那女子做平妻。
阿姒哪里能忍,直接轰了两人出门去,放言除非她死,否则书生永远别想让别的女人进门。
“后来呢?”
见阿姒说到一半闭了嘴,林涟有些好奇地问道。
阿姒翘着腿坐在桌子上,愤愤地吐掉嘴里的瓜子壳,道:
“我当时那般说只是为了让他们知难而退,结果那对狗男女竟然真在饭菜里下了毒,我就被毒死了呗,我呸,明面上不敢和我对着干,就知道使些阴毒手段。”
她死的那日正好是清明,也是这般淅淅沥沥的雨,那两人将她的尸体拖行了一路,往乱葬岗一扔便走了。
雨滴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又顺着皮肤淌到地上,成了一条血色的蜿蜒小溪,白衣被红色浸染,衣裳被地上的石头划开了一道道口子,乌鸦落到她身上争食血肉。
在极度的不甘和乱葬岗极重的阴气影响下,她成了怨鬼,后来又在机缘巧合之下恢复了神智,修成了怨煞。
修文的最后一章~
我也不知道我咋做到的,5万8修到了6万多……QAQ
不是,隔壁咸鱼咋涨收啦?缘更我很难办诶(思考.jpg)
宝宝们有没有新文名推荐嘤嘤嘤≥﹏≤,现在这个文名太不晋江了TvT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姜阿姒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