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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出入了我的宫殿,还提着一篮子桑葚,走路大摇大摆的,威风八面的样子真是让人羡慕的少年郎呢。”
司徒幽讲话总是这么阴阳怪气。
但他身边的近臣,只需一眼就能分辨出官家的喜怒哀乐。
几个内官纷纷跪下,以头触地不敢多看一眼。
“孤脖颈之上的血痕,太医擦了三遍的药才稍稍结成了痂,临走前还和孤说,若是再朝前一寸。”
司徒幽将一根手指比到太后面前,裂开嘴笑:“再朝前一寸,这弑君的罪名,他沈关越可就得背一辈子。”
弑君二字,落地铿锵有力。
司徒幽是有备而来。
江怀砚站在那儿,顿了顿首,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沈太后也将目光挪过来。
他们二人于无声中对视,彼此都看不清彼此眼中的神色。
“月黑风高,或许是看错了也不一定。”沈太后毕竟是老江湖,在装傻充愣这一块并不比司徒幽差到哪儿去。
人没抓个现行,事后再提,早就错过了当日时机。
“况且那日你因为此事,已经来哀家的宫殿发过疯,哀家也连夜替你召了群臣,如今你又想如何?”
江怀砚恍惚想起那一日,他被罚跪祠堂,阿耶却连夜被召入宫。
就是因为这件事。
而这件事完完全全是因自己而起,他被喊来站在这里,确实不冤。
“母后小瞧我了,我不过是觉得甚是好玩而已。你说是吧,孤的君后。”
司徒幽忽然转过身来,目光如炬盯着江怀砚。
江怀砚并不是很习惯这个称呼。
好看的眉眼间有着微不可闻的嫌弃,“臣不知发生何事,不解陛下的意思。”
“那我倒要来跟你说道说道。”司徒幽的兴趣更浓。
是那种猎手对猎物的兴趣。
“那日孤一不小心划伤了你,结果当天晚上就有人闯入孤的宫殿,提着一把剑好像要索命一样。”
“你猜怎么着,后来孤醒了,孤脖子上的伤口和你身上的伤口一模一样。”
江怀砚垂下头,不语。
“看在孤和你这么有缘的份上,孤的君后不如告诉我。”
司徒幽正了正色,语气陡然提高几个度:“若是有人深夜擅闯宫殿,行刺圣上,该当何罪啊?”
“没有道理的东西,那夜太医也说,陛下可能是梦中梦魇,提剑自保的时候一不小心伤了自己。”
沈太后眉头皱的很深,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翻旧账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司徒幽心有不甘而已吧。
“孤在问他,该当何罪。”
江怀砚语气平静,“诛三族,午门斩首,以昭告天下。”
“孤的军后对律法倒是熟悉。”司徒幽抚掌而笑。
可不熟悉吗。
前世阿姐也是如此,被冠了个罪名,株连三族,导致江家满门被灭。
这些东西,江怀砚永世不可忘。
“那你说说,要不要按律法处置?”
今日司徒幽能够如此强势的对太后不敬,完全是仗着长平侯刚刚被压入京城,太后就算是在擅权,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低调行事,以免给长平侯增加罪名。
那可就不只是流放了。
而现在司徒幽得咄咄逼人,无非是想要让太后抉择,是保长平侯,还是保沈关越。
“胡闹。单凭一个小内官的言语,就可以断定那日有人进宫殿吗?哀家倒想知道,皇宫里这么多护卫高手全都是瞎了眼,就算是夜黑风高难道连个人也瞧不见?”
沈太后该动怒的时候还是会动怒。
皇宫护卫被称为禁军,禁军里太后和圣上的人,只能说一半一半吧。
还沾着些沈关越自己的人,这样他才能出入皇宫自由。
若是真的把禁军好好检查一番,双方可都得自损八百。
司徒幽是疯了,不是傻了。
那他今日搞这一出,就有些意味深长。
江怀砚静静的看着他们二人。若说司徒幽刚才故意将这事闹大,这会儿提到禁军,气焰又少了几分。
恐怕是别有目的的。
江怀砚并不操心沈关越的生死,毕竟沈关越一向能逢凶化吉。
他只是在想,司徒幽到底想要什么。
又是在做什么。
太后面色不善,“今日哀家实在是累了,我儿若是还是执念于这件事,那就自个儿放手去查,哀家可没兴趣陪你。”
“母后确实累的,被长平侯伤了心,应该好好休养几日。母后若是放心的话,三司会审便交给我了,定给母后一个满意的答案。”
司徒幽转头看向那个瘦弱的小内官:“至于这等鼠类,窝窝囊囊藏在门后面看人,也未必看得真切,与其让这些风言风语传出去,不如还是让我来替母后分忧吧。”
说罢司徒幽就提了腰间的剑,不等人瞧清楚便一剑往前捅过去。
直直就将人捅了个窟窿,鲜血顺着剑尖在小内官身后滴落。
刚才瑟瑟发抖的小躯体,像一袋沉重的沙子一样扑倒在地上,悄无声息。
唯一的见证人死了,不管是真是假,都死无对证。
太后闭上眼睛,似乎是见不得这点杀戮。
可眉间却没有丝毫的慈悲之意。
“罢了罢了,这见血给哀家惊吓的,三司会审哀家就不去了,全权交给皇帝你负责。”
沈太后装模作样揉揉眉头,挥手让人退下。
“母后好好休息。”司徒幽大摇大摆跨出宫殿,临走前还不忘拍拍江怀砚的肩膀。
“你倒是足够心狠,若是孤刚才顺着你的话把沈关越给治了罪,你可会后悔?”
“全听陛下的,臣不悔。”
司徒幽仰天大笑,“这世间最有趣的,莫过于相濡以沫到反目成仇。”
母子亲情如是,青梅竹马之间亦如是。
江怀砚随着一起退出大殿,站在那高台尽头,朝下看便是九十九层台阶,平常人到不了的高度。
可谁又能懂,站在此处,心中是怎样的心情。
几个太后宫里的内官将刚才死了的小内官抬出来,擦身而过的时候,江怀砚听见他们说。
“这样倒霉的孩子以后还是不要送进宫来,本来就在浣衣局过苦日子,临死了还要被拉来做垫背的,唯一的运气就是留个全尸了。”
浣衣局,离太后和司徒幽的宫殿有三里之遥。
一介卑微的小内官,是不可能在夜里逃过士兵的宵禁,悄悄站在皇帝寝室外面,目击那些过程的。
司徒幽不过是找个看着瘦弱的小内官来恐吓一下沈太后。
便白白枉送了别人一条命。
这深宫的险恶,江怀砚是第一次身临其境。
也不知当初阿姐一个人在宫里的日日夜夜,是怎么一次次熬过来的。
阿姐倍受折磨的时候他又在做什么?他在和沈关越风花雪月,岁月静好……
想到这里,江怀砚只觉得刚才柔了的心,又变得坚硬无比。
他不能去后悔,不能去行差踏错。
不能去怜惜沈关越。
他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江怀砚从宫里出来的时候,金陵城又恢复了早间繁华的模样。
贩夫走卒穿梭于坊间,好一派祥和之景。
他派出的小厮来报,长平侯确实已经被押在护佛寺,寻常人等不得去探望。
如今太后也承诺,不干预三司的判罪。
江怀砚不可抑制的想起自己和司徒幽的交易。
脑海中有一个线团,逐渐交织在一起,最后显现了一些眉目。
看着眼前正在巡城的禁军,他突然明白司徒幽的用意是什么!
怕是司徒幽不仅仅想要流放长平侯府,还想要趁热打铁,将整个长平侯府一网打尽。
先是调离太后,其次再以秘密作为交换,让太后从长平侯的事情上抽身而出。
三司里虽然有太后的人,但也有司徒幽的人,最后的判决到底是流放还是斩首,全看司徒幽在背后能出多大的力。
太后想的是让长平侯掩藏锋芒退居幕后,成为自己若有若无的臂膀。
可若是司徒幽想的是斩草除根赶尽杀绝呢?
江怀砚只觉得一阵恶寒。
他到底是有些低估了司徒幽这个疯子会干出来的事。
虽然以现在的国情,对长平侯赶尽杀绝,会激起民愤民怨,也会让那些功臣觉得朝不保夕,反倒是让朝政风雨飘摇。
但这是正常人的思维,是他与沈太后之间的思维。
司徒幽这个疯子,不能以正常的思维去揣摩。
否则司徒幽当年也不会做出灭了江家三族这种蠢事。
江家在朝廷中声名盛望,三代以来皆是忠诚,跟着司徒家走南闯北,这份衷心论第二,并没有家族敢称第一。
而司徒幽依旧不管不顾,我行我素。
他当年能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来,如今也不是不可能。
看来他与太后,都低估了这个疯子。
江怀砚只觉得心跳的厉害,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发生。
包括现在金陵城行走的禁军守卫,都似乎比之前训练有素的多。
赶尽杀绝……
若是赶尽杀绝,沈关越如何能活着离开金陵城,全身而退呢?
江怀砚不再逗留,有一件事他现在必须去做。
太后既然已经说了不管,他即使现在入宫去也未必能见到太后的面。
唯一破局之道,便是在长平侯身上。
江怀砚几乎是一瞬间调转方向,往护佛寺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