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失忆了。”谢锦城打断了她的话,嘴角紧抿:“你只是失忆了,阿月。”
“谢锦城,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黎景月盯着眼前的人:“我不知道你与她经历过什么,但那都不做数了,那是你与她的事情,不是我,你无需为她而对我做任何事情。”
“我回去后就会向师父坦白,是生是死,单凭定夺吧。”
谢锦城语气颤抖:“你只是失忆了,为何一定要说自己不是本人,还是说,你只是厌烦了我,不愿我打扰你。”
黎景月对他的嘴硬毫无办法,总不能让他进入自己的脑子里看一看,这具身体的灵魂已经变了,所以只能无奈的道:“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便当是如此吧。”
黎景月走后,屋内的谢锦城只是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大红色的衣服却丝毫不显喜庆,连挂在屏风上的发带上坠着的铃铛都不合他意的被风吹响起来。
天色已晚,月亮高悬于空中,可他的月亮,再也不会亮了。
于是第二天黎景月看到便是一个死气沉沉的谢锦城,谢锦城素来爱红衣,面容姣好,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所以眼含秋水时会如同稚子般无辜和可怜,开心时面容又显现出几分稠丽来,如同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富家公子,尤其一身红衣,更显灼灼风华。
可都不如现在这般,死气沉沉,仿若行将就木的死尸,又像是已经燃尽了的柴火,在用力也燃不出一点火星。
黎景月道:“谢锦城。”
谢锦城只是慢吞吞的看了黎景月一眼,仿佛认出了是谁似的才僵硬的扯出一抹笑。
可不扯还好,一笑却更显得奇怪和僵硬了起来。
“谢锦城,你先别动。”黎景月说道,谢锦城果然不动了,黎景月转身就朝梦悠然喊道:“梦姐姐,快出来。”梦悠然和傅星禾对谢锦城检查了半天,但事实证明,这就是心理问题。
黎景月道:“他这样真的没事嘛?”
傅星禾有些不确定,对黎景月说道:“应该没事,你这一路多看顾些谢师弟,别让他独处。”
黎景月心里泪流满面,谢锦城变成这样可能都是因为她,她再在他面前乱转,真的不会让他的情况变得更差吗?
谢锦城道:“不用,我无事,不劳烦黎师妹了。”
黎景月也扯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就你现在的样子,你说你没事,有人信吗?
“没关系,我爱照顾谢师兄,看不到谢师兄我会不舒服的,所以请求谢师兄不要远离我的视线。”
黎景月以为谢锦城起码会给她一点反应,然而没有,他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一路上,黎景月道:“谢锦城,吃点苹果嘛?”
谢锦城道:“不了”
黎景月道:“要不要吃点馒头,我从胡二娘子的店里买的,可好吃了。”
胡二娘子店里的东西素来精致,就连馒头都与其他地方不同,用蔬果汁和面,捏成兔子、小猪的模样,憨态可掬,吃起来更是满嘴蔬果的清香之气,她离开前,买了整整二十个馒头放进了包裹里。
谢锦城道:“不了。”
黎景月将手中的馒头收了回来,狠狠的咬上一口,就听见梦悠然的声音:“黎师妹,到了。”
下了车果不其然已经到达了柳树林,依着111的描述去找栖息于此的灵妖,越往前走,地方愈发荒芜,终于来到了一颗带着刻痕的大树底下,还未寻找就见111从旁边的草丛里钻了出来,语气满是欣喜:“大人来了。”
她掀开了大树旁边一个带着血迹的草制垫子,垫子隐没在杂草之中并不起眼,然后就出现了一个幽深的洞口,沿着洞口向下
洞里一片昏暗,其内点着不少不知名的蜡烛。绿色的灯芯,绿色的灯油,散发着微弱的绿色光芒,显得有些可怖。
有几个幼小的灵妖在追逐打闹,年长的灵妖一边看着他们,一边用手挤压着不知名的草汁,只是眼角眉梢似乎总是带着经年的困苦。
行李早早便收拾好了,被摆在一侧,黎景月看着被小心存放的带着缺口的碗和杯子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灵妖们却很是高兴,他们各自拿了行李,兴奋的就要往外走。
出来没两步,黎景月好奇的四处张望,却不小心看见了一条隐匿在树叶里的毒蛇,精神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一步缠上了谢锦城的身体:“谢锦城,有蛇。”
傅星禾挥挥手将蛇打跑,倒是梦悠然有些狐疑的开口:“黎师妹,怕蛇?”
黎景月这才从谢锦城身上下来,知道自己漏了一个大破绽,毕竟原主可是饲养毒蛇的存在,只能打着哈哈:“略怕略怕。”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自己在庭院时还能佯装镇定的自己挥手逼走毒蛇,可现在,他看见毒蛇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跳到了谢锦城身上,莫名的觉得有点丢脸。
“她体质特殊,幼年时所在之地常常被蛇潜入,趁其不备便咬上两口,久而久之,她便畏惧蛇了。”谢锦城道。
黎景月心想:“他这是在替她解释,可他说的事情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真的不是在扯谎嘛,扯的还是一个一戳就穿的谎言,毕竟原主是真养蛇啊。”
果然,梦悠然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看不出来信了还是不信,但她觉得是没信的。黎景月只能尴尬的笑了笑,从包裹里拿出给173他们买的糖:“173,吃糖了。”
将灵妖们送到了契田处,转身买了村头一间废弃的房屋,房屋与契田相连,设下阵法,便是独属灵妖们的小天地。
倒是槐柳村的村长颤抖的坦白了自己做的事,槐柳村的地契他其实是可以做主的,只是知道跌木镇大妖已经杀死了一个游行到此的仙师,才撤了谎,希望几人能去除了那个妖怪。
梦悠然随口安慰了两句,村长便忙不迭的退下了。
无人居住的房屋大都破败不堪,这座房子也不例外,买完修补器具后梦悠然他们开始修较大的正房,把较小的东屋交给了黎景月和谢锦城。
黎景月扯了扯谢锦城的衣袖:“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
谢锦城看着眼前生机勃勃的黎景月,忽然释怀了一二,他所想要的,不就是她开心快乐吗。
“你不必动,我去就好。”说完脚下一个用力,便飞到了房顶上。
黎景月看着他丝滑的动作,口中嘟嘟囔囔:“不是,这就舍下我了。”
她气愤的打开手中的香囊,这是刚刚不小心从谢锦城身上扯下来的,换了那么多件衣服,唯有这个香囊一直挂在他身上,和那个桃木手串一起,从不离身。
香囊里并非别有乾坤,里面只有一个小小的、旧旧的柳笛,黎景月来来回回看了一遍,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试探的放到口边打算吹一吹,可还没有传出声响,柳笛先碎了。
黎景月手忙脚乱的收集起柳笛的碎片,可越慌张越错误百出,最后收集到的还不到一半。她悄咪咪的看了一眼谢锦城,他还在专注着修着房顶,又回头看手上的碎片,只感觉天都要塌了。
随身带着的柳笛,鬼知道有多重要。
她将收集好的碎片小心翼翼的装进香囊中,也没有打扰正在修房的梦悠然和傅星禾,转身出了门。
幸亏离村庄不远的地方就有一颗不小的柳树,黎景月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把小刀,开始专心的做起柳笛来。
院落里,修葺房屋的谢锦城一抬头就发现黎景月消失了,询问梦悠然无果后只觉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院落。
直到在柳树下看见了黎景月,直直跑了过去狠狠的抱住了她,语气说不出是兴奋还是哽咽:“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我……?!”黎景月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谢锦城的力气很大,她感觉自己动弹不得。
直到谢锦城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松了手,慌忙的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该不经过你的同意就抱了你,我以后不会了。”
“不,我知道你并不想见到我,但,等,等回了宗门,等回了宗门我就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黎景月解释道,神色满是懊恼:“对不起啊,谢锦城,我没有想到那一番话对你伤害那么大。但是我,我得告诉你真相。”
之后神情更加懊恼的抬起了手,像是在等待审判:“还有,我对不起你,我……”
“我不小心把你香囊里的柳笛给弄坏了。”之后拿出一旁自己做好的柳笛:“这是我做的,我知道肯定比不上你的那个,但,但是聊胜于无吧。”
见谢锦城没有说话,又连忙接着说道:“我其实做了十几个,这是其中最好的那一个了。或者你看看别的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如果我身上有什么你想要的也可以,只要我能拿得出什么都行。”
谢锦城看着树下的那一排柳笛,毫不客气的全都收了起来,然后略带矜持的看向黎景月,目含克制:“我想吃你做的红糖发糕和糖醋排骨。”
“没问题。”黎景月毫不犹豫的答到。
这时梦悠然和傅星禾也找了过来,梦悠然关切的看着黎景月:“没事吧。”
黎景月摇头:“没事。”
梦悠然道:“那边回去吧,房屋已经修葺好了。”
是夜。
“谢锦城,你疼不疼啊?”小小的黎景月正小心翼翼的给谢锦城胳膊上的鞭伤上药。
而这样的伤口,谢锦城身上大大小小还有数十道。
谢锦城只是默不吭声的坐着。
“你要是很疼的话就哭出来,我不会笑话你的。”黎景月说道。
谢锦城还是没有说话。
直到上完了药小黎景月才像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柳笛:“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哭,我舅母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她把笛子放进谢锦城手里:“所以送你一个笛子,不开心了可以吹吹,别人不能说你,还要赞你一句高雅呢。”说到这黎景月反而自己先笑了:
“或者等你以后想找我的时候就吹吹笛子,我肯定会过来找你的。”
“算了,就你这性子,指望你找我,一点可能都没有。”
“唔。”黎景月睁开了眼睛,眼前是刚刚被修葺好的屋顶。
“天呀,我怎么梦到……”